被遗忘的恋人 作者:月光宝石
Tags:花之记忆
卯月其实是希望鸟羽打自己一耳光的,狠狠的殴打自己随后大声训斥,这样才会让自己心中的那种浓稠恶心的感觉变的少一点,也让自己不再那么厌恶自己一点。
天野没有骂自己,如果骂出来反而会让自己好过一点。鸟羽也没有骂自己,没有人斥责自己的错误,越是这样卯月就觉得自己越发的污秽。能够做什么可以让自己变得更肮脏么?自暴自弃的想法充斥在身体内部,怎样也无法驱逐干净。
卯月垂下头来,满布脸上的不知道究竟是热水还是泪水,他却咬紧了嘴唇不让哽咽声流溢出来。
鸟羽的脚步声淹没在哗哗的水声中,直到赤裸的肩膀上多了一件衣物卯月才察觉到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下意识的转过头来,就看到鸟羽没有生气和平常一样毫无表情的脸,只是那双眼睛之中所跳动的光芒却充满了痛惜和怜悯。
"......如果想要发泄的话,可以选择别的方式。"
还能说些什么?卯月垂下头来紧紧抓住男人匆忙套上的白色衬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男人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将自己抱入怀中,在觉得迷茫的同时却又觉得心如刀绞。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温柔?自己明明是个大坏蛋,明明是可以毫不在乎伤害自己重视的人的笨蛋,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温柔?
突然之间觉得这样宽容对待自己的鸟羽好可怕,而自己却无法松开紧紧抓住他衬衫的手。
如果他可以多讨厌自己一点就好了,毕竟连自己也不喜欢自己,如果他可以多讨厌自己一点的话,自己就不会这么难过......
鸟羽开着车将自己带到了迪斯尼游乐场,明明不习惯应对这种热闹场面的男人却为了让自己开心而来到平时绝对不会来的地方,这样的温柔体贴让卯月觉得更是伤心,却也执拗的想着如果再多一点会更好。
因为怕走散所以鸟羽伸手拉着自己的手,却因为身高的悬殊和自己长发的关系被人误会自己和他是男女朋友,仿佛是逃跑一样的离开了游乐场,男人却还是害怕自己会想到别的地方而特地开着车到处兜风。就这样一直到了日落时分,男人将车子开到了临近海的地方,卯月蜷缩在座位上,海风吹得他长发散乱。感觉到男人的手指伸过来帮他整理头发,这种温柔让卯月更是想哭。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不斥责自己?......为什么不像天野那样大骂如此禽兽不如的自己?既然已经被难得对自己好点的那个人恨之入骨了,既然已经用最差劲的方式侮辱亲情和恋情了,为什么还有权利得到这样的温柔?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干脆遗弃自己个彻底呢?
有点想要鸟羽斥责自己,让自己心中那种澎湃的心绪安稳一点,抱着点自虐的情绪,卯月故意伸手接着挑逗鸟羽,这样的举动果然换来男人皱紧眉的呵斥声。
"正经一点!卯月!!"
意料之中的呵斥声让心脏猛地紧缩起来,虽然达到了目的但是总觉得不够。卯月沉默了一会儿就走下车子,本来想吹吹海风让脑袋清醒一下,却在看到大海的时候仿佛受到诱惑一般的跳了下去。
比外面的温度要稍微暖一点的海水包裹住他的身体,衣服吸了水之后就变得格外沉重,海水不断地涌过来,冲入耳朵鼻腔之中,让他难受的想要咳嗽出来。
这种感觉很不错,真的、真得很不错......如果可以将心灵上的痛苦转移到肉体上的话,那么不管怎么受伤都可以。
卯月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缓缓下沉,海水凶猛的冲击让身体好痛好痛,不过这是自己应该得到的惩罚不是么?
泪水混杂在海水之中,卯月感觉到呼吸困难,氧气也离自己越来越远。闭上眼睛放任身体随波逐流,虽然没想到要为了这件事自杀,不过浸泡在海水里多给自己一点惩罚也不错。
正这么想着,却不料耳边传来微弱的呼唤声,茫茫然转过头来,就看到海水浮沉之中一抹白色的影子晃动。几乎是想也没有来得及想似的,卯月的身子自动动了起来。等到抓住男人的手臂顺着突然涌过来的浪头冲到沙滩上时,鸟羽就跪在自己身边不停的咳嗽着。
......他是来救自己的,结果却被自己救了......
他以为自己脆弱到要自杀的程度么?
"你以为我要自杀么?"
卯月微笑了起来,眯起了眼睛,和往常一样温柔的微笑,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在心中开了一个洞一般,空洞洞的很不舒服。
"我只是想去冷静一下头脑而已,只是想要明白一些事情而已,只是想要自己更镇静一点而已......"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如果可以多虐待自己的身体一点可以让自己的心灵更好过的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能够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过,真的什么代价都可以。
"为什么呢?如果只是身体想要的话,明明是谁都可以的......无论是谁都可以,白神也好,鸟羽也好,哪怕是不认识的人也好,随便和谁发生关系,随便和谁做爱都好......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双手捧住脸孔,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卯月无法控制自己浑身的颤抖,仿佛要将自己的身体摇散一样的难受,但是他就是无法镇静下来。
"为什么我会偏偏和他上床呢?为什么我会和已经成为我姐夫的人上床呢?为什么......为什么到了八年后的现在,我还是无法忘记他呢?我已经为我当初的错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了啊,为什么还要......还要这么惩罚我呢?我喜欢上他错了么?我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戏弄我?我不想失去姐姐,也不想失去他......为什么非要逼我到这一步呢?"
鸟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呆在沙滩上看着痛苦的卯月。卯月不停的重复着这些话,如果这种后悔和痛苦可以随着述说来减轻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好。
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这么不公平呢?喜欢上不应该喜欢的人,错过了彼此爱恋的对象,犯下了错误却连补救的机会也没有?犯下的错误究竟要怎样才能弥补?而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冷风从湿透的衣服中刺入,在身体上肆虐着,到了最后已经不知道是冷还是痛了。鸟羽走过来弯下身子将自己抱了起来,没有抵抗也想不出抵抗的理由,痛苦悲伤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剥夺了,这时候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鸟羽将自己放在车上,随后就发动车子驶上了公路。卯月无神的双眼看着外面浓重的夜色,脑袋中一片空白。鸟羽拧开了收音机,女人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觉得格外寂寞。
在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刺眼的白光让眼睛情不自禁的闭上,全身上下都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所包裹。这让卯月在一瞬间清楚的意识到也许是自己的祈祷灵验了吧,在一声无法抑制的尖叫声中,意识就在意想不到的剧烈撞击中完全丧失。
事故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发生并且完结了的,巨大的冲击让卯月的意识模糊,身子仿佛沉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一直向下掉着,无法着地。
全身上下都无法自由活动,就算是别人的四肢一样,有种怪异的陌生感。
这种感觉是种相当奇妙且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卯月正想着就这样一直迷失在这片白色中兴许也是不错的选择时,出乎意料的吵嚷却铺天盖地而来,轻易地将那片白色击得粉碎。
各种各样的感觉一瞬间全部冲击回身体之中,先恢复的是听觉,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尖锐的声音刺激着耳膜。随后就是视觉,勉强睁开双眼,所映照在视网膜上的景象正是噪音的源头。有些吃力的辨认着面前晃动的容颜,卯月想要开口叫着自己家人,喉咙却干涩的只能发出短促的单音而已。但是仅仅如此,就让等候在床边的家人发出欢呼声,妈妈甚至是喜极而泣。
"太好了......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太好了......"
在听到这样反复不停的话语后,卯月想要说些什么,费尽力气却只能口唇蠕动了两三下而已。而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心中虽然知道自己大概还活着,却没什么活着的真实感觉,在这样的想法中他又昏厥了过去,等到再度醒来之后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觉得口渴而想要撑起身子,手指摸索的结果就是让身边的架子倒下来,输液瓶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茫然的视线注视着那散落一地的碎片,随后随着匆忙的脚步声从门边传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的落在门上。而在这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卯月迟疑的从赶来的护士张皇的脸上转移到刚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这才发现笼在雪白被子之中自己的身体似乎......
医生走了进来,注意到他的表情之后,似乎说了些什么安慰性的话,但是卯月听到的却只有那个关键性的词。
"......截肢......"
5
如果在那一瞬间死去的话,会不会比较幸福?
"卯月先生的右腿因为复杂性骨折无法整复、血管损伤导致的肢体坏死而不得不进行截肢,膝离断截肢的手术很成功。同时最好在术后两周愈合后后进行截肢术后早期功能锻炼,这样可以防止肌肉萎缩......这样子的功能锻炼也是装配义肢前必须的准备措施。"
木然的听着一身白衣的医生用着机械平板却隐约带着点同情味道的声音汇报着自己的病况,卯月脸上毫无表情,双手却情不自禁的抓紧盖在身上的床单。
已经不想去听自己究竟为什么不得不截肢,也不想知道车祸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实已经变成这样了,再去探查什么前因后果无疑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失去了右腿是千真万确的事,并不是恶意的恶作剧或者是不醒的噩梦,有的只是难以压抑的恶心和不均衡感。就算是在耳朵上打孔都觉得是格外可怕的事,就更不用说失去了一条腿......
只要一想到自己永远不能像以前一样用双脚站立,失去的部分和相对而言显得多余的部分一旦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是对自己高傲的自尊恶狠狠的抨击,将散落而下的碎片毫不留情的踩上。一想到别人会用怜悯或者是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残肢,这是一种极端的侮辱。
不想要让任何人看到,也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嘲笑自己,不管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需要,好想就这样随便消失到什么地方去。
自己失去了一条腿,就变成了做什么都要依靠别人照料的废人。虽然可以借助假肢站立起来,但是假肢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真正的右腿?那丑陋的样子还有冰冷的触感,一想到那种恶心的东西即将成为连接自己身体和地面部分的道具,卯月就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
而且残肢......从膝盖上面就截取了,曾经在没有人的时候掀开被子和衣服看过,在看到大腿末端包裹的纱布时,卯月再也忍耐不住的哭出声来。光秃秃的右腿看起来是那么的丑陋,和完好无缺的左腿比起来,更是显得让人反胃。
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明明是电视上演了几百遍几千遍都不会有任何动摇且已经习以为常的事,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觉得残酷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这样之后,卯月心中对于鸟羽的仇恨已经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了。尽管清楚的明白如果不是自己因为那件事而情绪低落,鸟羽也就不会带自己出去,也就不会遇到车祸。但是尽管如此,卯月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恨着原本对自己很温柔的男人,同时又责怪着自己的不识好歹以及对这场事故的推卸责任。难以掩饰的懦弱让卯月的心饱受煎熬,一边痛恨着让自己遭遇这样不幸的朋友,一边却又对自己的自私任性觉得肮脏。
自尊心、自卑心以及其他的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卯月原本就无法用理智压抑到极限的情感彻底爆发。在知道失去右腿之后被浓稠黑暗所吞噬的他伸手将所有能丢到地上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好用破坏东西来发泄心中的焦躁不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不接受到被迫接受这段时间内,他的情绪已经坏到了别人都无法靠近的地步。
开始昏迷的时候知道家人过来探望之后,卯月就难以忍耐的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而当家人再度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卯月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
在家人面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再也忍耐不住的爆发出来,为什么自己已经到了如此凄惨的境地还要面对家人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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