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只应人间有 作者:林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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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几个大汉架着的君南辞满头大汗,而那一起下山的宋期雪已经没了踪影。
为首的姚元宝摸了摸八字胡,跟旁边因之前受了委屈告状的姚发财猥琐地笑了:“峤州的百姓都看好了,我说的没错吧,就是因为景兆蘋身为道士不以身作则甚至跟狐精苟合,做出这等有悖纲常伦理的事情,峤州这几年来才会遭遇旱灾,这是老天爷在愤怒啊!要是不烧死她们,峤州明年还是没收成,饿死的老百姓肯定更多啊!”
这下被洗脑了的村民们都高举火把,齐声附和靠拢了过去:“烧死她们!烧死她们!烧死她们!”
麻绳一绑,直接将俩人押下了山。
回了宅子里,
姚发财给姚元宝锤了捶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哥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用的高啊,实在是高!”
得意地捋了捋胡子,姚元宝在太师椅上摇来摇去地:“可惜了没捉着那传闻中的宋期雪一睹芳容。”
听到大哥把注意打在了自己的意中人身上,姚元宝不悦:“哥,咱们不是说好的你只要那景兆蘋,宋期雪君南辞还有那骚狐狸都归我么?”
“你就这么点出息!”姚发财一脚踹开蹲在地上给他捶脚的弟弟,“你不懂,再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玩的不尽兴没事还喜欢咬你一口,要说那人间尤物,还得要是长得清秀的男人才有意思,狐精和什么雪就罢了,真不知你怎么看谁君南辞那个祸害,哎,说起来也可惜了,老子在唐雨霖那个货色后面追了那么多年丫一个眼色都不肯给我全去看那君南辞去了,瘦不拉几的有什么好,这下你上了她,我也终于出了这么多年的恶气!”
听到哥哥不跟自己抢,姚元宝又开心了:“嗯,我这就去,第一个就替哥哥收了那君南辞!”
俩人又是猥琐地对笑一下,勾肩搭背往关押的三人的柴房走去...
还没到呢,就感觉一阵风吹来,俩人俱是打了个寒战:“哥,按道理这冬已经出了,不应该这么冷啊。。”
偏厅里,站着一人,白衣胜雪孤傲绝尘,听不出话里感情却也知是生了很大的脾气的:“君南辞在哪里?”
姚元宝有些心虚,他按照计划半路拦住二人以有关于唐雨霖重要的话单独谈谈的理由截走了君南辞,没想到埋伏的村民们这么快就放走了宋期雪,真是废物。不过现在美人自己送上了门来就怪不得自己下手狠了......
俩兄弟都是练家子,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明明就冲到了眼前,却连一个衣边都没够着,直接被一股力量弹开,双双吐出一口污血。
动静吸引了家丁,团团将宋期雪围成一个圈。
可那羸弱的身子里似乎藏着无穷无尽让人抓狂的力量,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哥,这可如何是好?”姚元宝近距离看到宋期雪眼底的熊熊烈火,吓得尿了裤子。
姚元宝眼珠一转,抓住就近的一个打手往前一推,拖延了宋期雪的视线,也就这一下,他疾步冲到了柴房,随便抓起一人做人质,重新走了出来。
宋期雪从他背后的门缝里看见跟景兆蘋绑在一起的君南辞,她的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衣服也破烂不堪到处是血渍,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燃起了希望,装着她一步步靠近的样子。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姚发财还不知道自己押错了宝,因为盛怒之下的宋期雪,也只能看见君南辞一人了,由于被欺骗她已经足够愤怒了,这个人还意图威胁自己?
毫无忌惮地往前走着,刀锋没入了喉咙,割裂出一条血印,刑法逼供之下君南辞分明已经浑身无力,可还是气若游丝地说着什么。
宋期雪这才止了步,因为她“听”出了君南辞的口型说的是——期雪,听话。别过来...
那是君南辞的口吻,一如久远的前世她从九霄直冲而下寻到成人的她,那时候她还没有忘记她是谁,若阔别的知己没得一点生分朝她招手:“宋期雪,过来。”
忍无可忍的狐精在腥红的刺激下再也不能压抑,在宋期雪出手的前一秒露出了惨白的獠牙,化身野兽的姿态,生生断了那把匕首,再以牙还牙,用自己的武器直接割破了还在惊愕的姚发财的脖子。
那张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脸顺着脖子掉下来滚落在地,靠拢的家丁们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纷纷踩到,伴随着惊慌失措的人群,整个五官就这样扭曲了被压瘪了。
这些凭着臆想不惜糟蹋别人生命的人,一个都不愿再放过...
“妖怪啊!真的是妖怪啊!”
宋期雪好像看见很久前的一幕,当时自己也是这样泯灭了理智,害无辜的锦瑟葬生了火海。
现在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乐絮楼发狂的样子,一时忘记了阻止。
当时,自己也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着世界灭亡...
她把视线转回了君南辞的脸上,然后被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的君南辞泪流满面的样子吓到了。
“师娘...不要这样子...师娘......你听不到吗?师傅在叫你住手啊!”
十一年前的峤州行宫里,为什么自己就听不到这声呼唤呢?
白皙的素手止住了疯狂的野兽。
宋期雪洁白的衣服也被现出原形的乐絮楼染红了。
半个残月里,狐精的六条尾巴发出了渴望的光。
“够了。”宋期雪不知道说给谁听,松开了乐絮楼的手,蹲下去给君南辞松绑。
乐絮楼喘息,瞪了一眼连滚带爬的残局,瞟到一束执念的光,嗜杀的眸子也暖了下了。
她缓缓走近景兆蘋,才倾身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跌倒在地。
景兆蘋死死地盯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惧怕,不解,矛盾......
接连着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君南辞站起来搀扶起连连后退的她:“师傅,这是师娘啊...”
“絮楼...乐絮楼..”景兆蘋抱住剧痛的头部,“你是我的絮楼么...你为什么这么可怕,你为什么要杀人...”
她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狐狸精了么?可是那是爱那是因为自己在她面前永远是最美得那一面吧。
她融化了她,使她变得脆弱,然后她缴械投降,抛下一切只盼与她长相厮守。
有缺点的她,就开始嫌弃她了。
多么苍凉的现实。
怪不得那么多受伤的妖精在出山的时候就对她讲,最过薄情是人情。
她嗤之以鼻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跟那些道行不深的小雏儿一样去玩什么无聊的感情游戏。
人类只是食物而已不是吗?
可是她被景兆蘋捕猎了。
她变成了之前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类妖精,为了情这一个字抛下所有,最终败给了这份浅薄。
景兆蘋,我终有一天会变老,到时候你会不会跟现在一样把我推开?
你会嫌弃我,我承受不来,所以我走,这样至少留在你心里的那个我还是美好的样子。
可惜我总是恋恋不舍,我若是早点走,你也不会看见我这最不愿让你看到的一面。
但你让我提前预知了下场,反而坚定了我要走的决心。
“因为我们没有错啊……”乐絮楼惨烈地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颤颤巍巍的爱人,“景兆蘋,你不是问我到底瞒着你什么吗?泉境设的是欲关,我连这个都克制不了,所以被折损了三成功力才与你逃脱,这几年来我决心放弃得道,专心做人与你白首到老,本以为我可以做到的,重新尝到了人的滋味,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改不了老毛病呢。我是狐妖,杀人吃人吸人阳气才是我的本业,以后你也不用来追我替天行道了,我会跑得远远地作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师娘?!”君南辞知道乐絮楼是说的气话,可是自己师傅怎么这么木讷呢,“师傅,师娘不能走啊!你快开口留她!快说话啊你!怎么哑巴了...”
经这一提醒,景兆蘋也从惊魇里走了出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絮楼,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个样子太可怕了...”
“可这才是我的本体,我们再在一起的话,我的人形也会比你老得更快,我不杀人的话,你很快就会更怕老了的我,变丑陋的我...你该庆幸你是个阴柔的女子,否则你早就会被我榨干,而不是站在这里指责我。”乐絮楼执拗地看了她最后一眼,怕自己心软,可又很不舍,各种情感折磨着她,最后她还是转身没入了夜色里。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景兆蘋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嘴笨,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可是当他追了出去,看到苟延残喘的人群,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从小就深入简出的她一阵反胃,竟是直接呕吐了出来。
想到这一切都是朝夕相对的乐絮楼造成的恶果,景兆蘋气血充耳。背过去了气去倒在君南辞脚边...
☆、觅屋惹祸端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这世上的天灾到底是无妄的。
但迷信之人总会走进死胡同,毫无根据地笃信倒霉的源头是受了诅咒。
不合常理的事情常常就会被作为源头。
东窗事发之后那已经丢了性命的谣言源头虽是下了地狱,可恶毒的种子却在淳朴愚昧的百姓中发了芽,
用强的不行,供奉祭祀之地被千里迢迢请命的村民跪了茫茫一片片,为的却不是祈求收成
罪人景兆蘋,为了“使峤州不再陷于旱灾”的理由背井离乡,举家离开了守护了半生的道观。
受蒙蔽的人不会知道无辜的人心里的委屈,淹没在景兆蘋最后一步回眸里的是一个火红的身姿渐出的俏丽女子的步伐。
吱呀的门被推开,乐絮楼坐在景兆蘋参禅的草垫上,修长的手指温柔抚摸过脱了漆的木鱼,再合十,闭上了一双狭长的祸世眼眸。
若生死不切。则疑情不发。
峤州并没有随着景兆蘋的离开而求到雨。
反而久旱十年,遇上了千年难遇的灾厄。
传闻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权倾朝野的皇后终于登基成为女帝,久到衣锦还乡的峤州名人唐雨霖带着粮食回来赈灾,
那段旷世畸恋也被口口相传成千篇一律的道士遇狐精收录于各种江湖怪谈志异中。
评书人在尾页说,道士后来再也没有回过旧故里,妖娆留情的狐精也再也没有跟之前说的那样出来害人。
也是在那样的以后,砍柴的牧夫偶然进了枯草深处的斑驳废址里避雨,绕过了盘踞的老树根,在一尘不染的“思过塔”里,魅惑众生红色狐精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收了那颗放浪的心自愿关在里头,虔诚地跪了祈祷一个又一个天明。
奇怪的是,峤州的这只狐狸,没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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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京城已是燥热不堪,跟天气一样浮动的还有四面八方前仆后继赶来的金科学子们。
浩瀚的人群里,唐雨霖的身躯显得有些矮小了,却又因女子的身份多了一份与男子不同的纤细,引来路人的侧目。
到了专供研习的客栈,把缰绳递给上来的小厮,唐雨霖挤过拥扰的人群有些艰难地去了柜台。
二楼偏间,机灵的随从察言观色:“主子从那位小公子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看,莫非是终于选中了?”
沛寧的思绪被打断,经一提醒才将视线离开,抿唇笑道:“游刃有余,偏还缺一点阳刚。”
“那主子的意思是?”这宫中人的心思真是复杂,又是说好,又是说不好的,难怪别人常说伴君如伴虎。
朗然一笑,沛寧将手中折扇挥开,人已走出半米远:“怕是没有更好的了,这几日我命你记录下来的人,你都去查下家族谱,凡是有妻妾或作风不端的都给我除了去,再择最有希望高中的前三名送呈我宫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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