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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界很大，想将那些魂魄都集全甚是不易。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百年后，我倒是有了些成绩，寻到了她的三个半魄。一魂三魄，倒是足以让她化成人型了。可惜化不回原来的样子，仅是个垂髻孩童。

　　但我依然满足，她身上除了乌发外，再无其他绒毛，眉梢眼角依稀可见往日的风华。我想着霜儿小时候应该就是这么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禁不住便掐了掐她的小脸颊。

　　她撇了撇嘴，白了我一眼。笑啐了声，“讨|厌。”

　　我哈哈大笑，牵起她的手，准备奖励她一顿大餐。她一路都颇为乖巧，这让我十分安心，我想着我的小霜儿终于快回来了。没想，这不过是我的错觉。我刚拉着她入座，一只鸡便从门口跑过，她一见，嘴角一咧，挥着手就扑了过去。

　　呃，这一点霜儿小时候应该是做不出来的。据我所知，霜儿原先便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性子，她生长环境里也多是举止得体的人，可怎么会长成这样呢？我疑惑了许久，最终在带着恢复原样的霜儿回离天宫时，倒是知晓了答案。

　　惜云殿前，已经修成魔神的熊孩子跪在门前，呜呜啜泣着，口中还唤着。“长宁。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都是那群人，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我，就围了过来。呜呜。”

　　霜儿心善，看到了，就拿出手帕递了过去。

　　熊孩子回过头，眼睛已肉眼可以见的程度瞪了起来，她接过手帕，讶异地问了声，“美女你谁？”

　　霜儿温和一笑，熊孩子倒是立刻将手帕扔了出去，而后更加卖力地敲起门来，“呜呜，长宁！长宁快出来！门口有个女人诱|惑我，你不出来，我就要被她带走了！”

　　我感到额角抽了抽，再看霜儿倒还是一副好脾气，微笑着同她道：“云笙娘亲，你又惹宫主娘亲生气了么？”

　　熊孩子的眼睛又瞪了起来，她怔愣着望着霜儿，忽而门开了，新晋的洛女神走出门外，她神色如常，却是挡在了霜儿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蹙眉道：“霜儿？”

　　霜儿颔首，得体地笑了笑，“宫主娘亲。”

　　“团子？”熊孩子讶异着想要爬起来仔细看看，但洛女神用着余光扫她一眼，她便乖乖地又跪了回去。

　　霜儿面露浅笑，同两人诉了些往昔，感谢两人的照料，而后便走了回来。

　　我同那两人打了个招呼，而后就和她结伴回了九重天阙。回去的路上，我倒是难得的忐忑起来，心里纠结着何时将那句话说出。眼见着便就要到她的青丘境地，想来经过这事之后，她的族人定会派人守着她，我和她独处的时间也就少了，能说出口的机会就更少了。此时不讲，更待何时？

　　鼓了鼓勇气，我转过头，微抿了抿唇，没了往日饮酒的豪气，嗫嚅着道：“霜儿啊。你就要到家了呢。”

　　霜儿回过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嗯”了声。

　　我又扯着嘴角笑了笑，问她，“那个……我啊，你……”眼看着霜儿疑惑地嗯了声，我忙道：“你还喜欢吃鸡么？”

　　霜儿面色稍怔，继而笑着点了点头，“喜欢啊。”

　　我装作爽朗地笑了两声，随手摸起腰间的酒壶，正要喝两口给自己壮胆。不料，霜儿却握住了我的手，她抢过我手中的酒壶，一甩手便扔了出去。

　　“霜儿！”我心头一惊，怎么能随便就扔了呢？要是砸到人多不好啊！我忙又四处打量起酒壶的踪影，正眺望着，耳廓却是一热。

　　霜儿贴在了我的耳边，吐气如兰，略带着几分警告道：“涟潇，再喝酒的话，我以后的烧鸡便不带你吃了。”

　　这……这意思是说她都知道了么？我迟疑地望着她。

　　她的面色依旧温和，难得看我憨傻的模样，竟是不客气地揶揄起来，笑过之后，却又是一脸正色，望着我的眸子，说出了我最期待的话语，“涟潇，其实我都知道。”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便也不用再废话了。心头一阵欢愉，我忍不住就像那熊孩子一样，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同她亲昵了起来。

　　千年的守候，值了。

 

☆、第107章 番外：桃花上仙

 

    自那日玄青死后,璃裳便化作了一株桃花,破败无颜，干皱皱得没有一丝生气。她再也不能像原来一样依在那女子的怀中娇嗔,执着她的手观星河浩瀚，更不要说亲一亲抱一抱她了，现在就连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于她来说都只是一种奢望。她不过是一株普通的桃花,而且还干枯萎谢,毫无颜色。

 

    她起初也担心过，怕已然转世为魔的师父，会因此嫌弃她。不过即便这样，她也从不后悔,只要师父还活着就好。就算有人趁机缠住她师父又如何？等到她回来,她自信可以将那些小妖精们比下去，再把师父抢回来。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还能回来。

 

    不过这一点，却是璃裳最不担心的，她一直相信她的师父，她的师父不可能放着她还能回来却不管的。而实际上，夕枫也没让她失望，自她香消玉殒之后，便就让洛长宁将她移植在一棵灵力充盛的桃树上，供她滋养生息。

 

    璃裳也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变化，她渐渐得恢复了些灵识，只是太过微弱，她依然观不到外界，感受不到师父的存在。

 

    许是上天怜悯，洛长宁飞升九重天后，竟意外听得一个聚灵之法，下界之后便暗自给她施了。混沌的灵识，这时才得以凝聚，虽还不可自由言语，但至少目能视物，她可以感受到夕枫的存在了。

 

    素衣翩然，挥剑如舞，除去那变了颜色的紫瞳外，倒是同上辈子的墨清尘无他。璃裳静静看着，竟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往昔。

 

    昔日她方被师父带回上清的时候，墨清尘也是这样的舞剑，姿势飘逸，招式柔和，不显杀气，却又是威力无比。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便忍不住在一旁抚掌大赞道：“师父好棒！师父真是厉害！”

 

    叫声过大，扰断了墨清尘的演示，同时也惹得一同旁观的洛长宁与喻长安的不满。洛长宁轻蹙了蹙眉，而喻长安则是直接嫌弃地睨着她，比着手指斥了声，“嘘！”

 

    璃裳方成人型不久，还不了解人间的处事之道，她对自己的所为没有一丝愧意，见着师兄嫌弃，也没有乖乖受教，反而垂下眸子，撇嘴回了他一句，“切！小矮子！”

 

    喻长安身量不及她，听后便气得跺了跺脚，又是骂她无礼，又是哭丧着脸向师姐师父诉苦。

 

    洛长宁淡淡瞥了她一眼，还未说些什么，但璃裳却觉得一股威压袭来，她心头一颤，惊惶着便躲到墨清尘身后避难。

 

    墨清尘倒也不恼，依然温和着唤了她一声“裳儿”，而后又将她牵到前方，温声教诲起来，教诲过后，方才拍了拍她的头，同她道：“去吧，去向你师兄道个歉。”

 

    璃裳那时最听墨清尘的话，即便满心不愿，她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向喻长安施了一礼，“师兄对不起，是裳儿无礼了。”

 

    养在清尘上仙那儿的弟子，自然不是那小气之人，一听璃裳道歉，喻长安便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摆出一副师兄架子，同她说：“没事。师妹切莫再做便好。”

 

    璃裳颔首，真切地望着他道：“师兄放心，裳儿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师父说这么说不好。不过师兄也不要难过，师兄虽然矮了点，但是裳儿还是会把你当师兄一样看待的。”

 

    喻长安又气得跺了跺脚。墨清尘也不由得有些无奈，她觉得她应该开小班给她的这个新徒儿教一教人间的礼数了。

 

    此后，除去每日教诲弟子以外，墨清尘还要将璃裳找来单独授课一个时辰。

 

    璃裳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握笔的时候，细细的笔杆被她当成木棍一样攒着，她大力地沾墨，艰难地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名讳。墨汁浸透了宣纸，名讳未成，倒是绘出了一副泼墨抽象画。

 

    璃裳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大作，真是太丢人了，怎么就没有她的脸好看呢？！心中恼火，她双手一攒，就将这丢人的证据团成一团，随手丢开了。

 

    墨清尘在旁静静地观着，看到小徒弟恼怒地将字迹毁尸灭迹，她淡淡一笑，幻术将扔在地上的纸团转投入字纸篓内，而后轻声教导道：“裳儿，字迹勿要乱扔。”

 

    “是，师父。”璃裳乖乖颔首，又大力地沾了沾墨，这一次笔尖还未沾纸，墨点便透在了纸上，璃裳蹙了蹙眉，再没了挥墨的兴致。可是师父在，她却又不敢直接甩笔不干，无奈之下，便只得使出美人计，用自己娇滴滴的容貌，可怜兮兮地觑向墨清尘。

 

    墨清尘依旧是一脸笑意，她没有中计，开口便驳了她的期许，“裳儿，勿要半途而废。来，师父教你。”说着她便亲自执着璃裳的手，慢慢书写起来。

 

    璃裳得师父亲自教诲，自然也不敢再加厌恶，当下便集中精神认认真真地学着。墨清尘看得满意，又执笔教了她几个字，只是这字方一写完，门外便有弟子通报，说是门内有事，请她过去一趟。她想这事可能会很久，也便不愿让璃裳一直等候，便同她道：“裳儿，师父出去一下，你慢慢练习，切不可偷懒。时辰到了，便就先行回去吧。”

 

    璃裳乖乖点头。墨清尘安心地走了出去。那一日，事情确实有些复杂，她回来的时候日头已歇，天色已近子时，这样的时辰，上清的弟子大多歇息了，她想璃裳应当也回去了。可当她回到阁内，却依然看到璃裳坐在那里。

 

    笔尖倒拿，璃裳撑着额头睡得正是香甜，沾墨的笔头处在她的脸上，她如花般娇艳的面上到处都是墨汁。墨清尘看得抿唇失笑，她轻步走进，本想扶着璃裳回榻上休息，没想她一走近，璃裳便醒了过来。一见她来，璃裳将笔一扔，笑嘻嘻地便捧出一张纸炫耀起来，“师父您看，裳儿是不是写得很好！”

 

    宣纸上倒是漂漂亮亮地书着璃裳二字。倒还真是个执着的孩子。墨清尘颔首浅笑，奖励式得摸了摸她的头，“裳儿写得真好。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听得师父赞许，璃裳欣喜地点了点头，她将纸递给了墨清尘，笑道：“那裳儿便就将这张笔墨送予师父吧。谢谢师父的教导。”

 

    墨清尘欣慰接下，眼见她花着张脸便要离开，忙出声拦道：“等一等。”

 

    璃裳止步，回过身时，却见着墨清尘拿了张湿润的帕子，轻柔地帮她擦起面颊。心头兀自一悸，她说不出为什么，只觉这样子的墨清尘说不出的动人，眼眸枉若定住一般，她觑着墨清尘，一眨不眨。

 

    直到墨清尘为她擦了墨渍，收回手帕唤她回去歇息时，她方才回过神来，那时她未加思忖便牵起了师父的手。看着师父温和中略带了几分不解的面容，她突然有些羞赧，一把将墨清尘手中的绢帕夺过，她攒着手帕，讪讪笑道：“师父的手帕脏了，裳儿拿回去洗一洗。”

 

    墨清尘听罢，便又笑着抚了抚她的乌发，温声道：“裳儿有心了。”

 

    师父真是温柔啊。思及此，璃裳禁不住感叹道。在她的心里，师父一直都是温柔的，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每每练剑结束，师父都会走到树前，轻柔地摩挲起她的花瓣。师父的面色依旧恬淡，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虽然每次都不会啜泣或是直白地诉些情话，但是璃裳却能从那双眸子里感受到深深爱意，她的师父爱她，且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