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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赛克(黑道)+番外 作者:黯雪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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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江湖恩怨 黑帮情仇

  短短几个月,真发生这样多的事情?让她肯放下我了。
  我从桌上摸出一根烟,打着火。刚刚吸了一口,门推开,是岳明。
  南楠站起身招呼岳明,两人寒暄过了,岳明才转身看我,
  “这不是郑警官么,好久不见。”
  我微微一笑,只得回礼,
  “明少最近生意不错?越发春风得意了。”
  “好说好说,倒是郑警官,是最近公事繁重?瘦的厉害,叫人担心呐。”
  岳明一边揶揄,一边笑着瞧南楠。
  南楠道:
  “郑警官能人多劳,最近在我的场子跑得勤快。我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请她来多喝两杯。”
  大家都是笑笑,分别坐下。
  整整一晚南楠都很沉默,好在岳明并不是那种强劝别人或者非等着别人劝酒的客人。不需要那个男孩挡,南楠自己也喝了几杯。
  南楠或许原本打算借岳明来,好好杀我威风。但这一晚,也不知怎么改了主意,帮我打了一支“失忆”,没有再为难。
  她这样,倒叫我心疼。
  
  我照例提前离开。等南楠坐车走了,岳明的车转过街角,停下来。
  我坐进去,岳明便打发司机买烟。
  仪表盘闪着灯,车子里静悄悄的。
  “你有什么要说的?”
  “阿明,停手吧。”
  岳明愣了一瞬,哈哈大笑,
  “南楠叫你来考验我吗?我们是有约在先,我当然不会单方面毁约。”
  “我请你,停手。你知道南楠在干什么,陪着她玩,不怕引火上身?”
  岳明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倒是你自己,为了她搞得不人不鬼,这是何必?”
  我苦笑着,摸出一盒烟,递给岳明一支。岳明将要接,我道,
  “这是从任晴那儿拿的。”
  岳明狐疑地盯着我,夹着烟不动。
  末了,我自己点了吸,
  “放心吧,是她自己抽的。我怎么会把那种烟给你?”
  半晌,岳明闷笑一声,
  “你居然查到那里。”
  “……”
  我并不觉得好笑。
  “他们都当你疯,南楠还以为把你逼疯了,痛苦得不得了。结果你这个样子。真可怕。”
  “我当然不会真疯。岳明,我做卧底的时候你还在读书。你看到了,赚快钱就是这鬼样子,不适合你。”
  他沉默了。
  这时候,司机回来。
  我把打火机塞进岳明手里,转身下车。
  岳明喊住我要送我,我说不必了。
  等他车子消失,药力又上来,我就软在地上。
  
  我强迫自己克制的药力,经过这一刻钟的忍耐,反而变得加倍激烈起来,直逼我的极限。心里越明白在这一刻瞬息万变,越强迫自己冷静,越觉得身体不由控制起来。
  在面对“失忆”的这么多次战役,我像唐吉坷德一次次挑战,都最后头破血流败下阵来。再勇敢无畏,也比不上小小药丸对自己精神的控制。我试过在药力正劲时咀嚼冰块,冲凉水,奔跑,划伤自己。都于事无补。在一步一步机械的动作里,很快地迷失。想不起做到第几次,就拼命地想,甚至于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简直能够感觉到灵魂脱离肉体,俯视着愚蠢的身体盲目地动作,像狗追着尾巴,一圈圈,头晕眼花,无止无休。无奈,苦笑,束手无策。
  有时候想,其实人的生命也是这样吧。当初在爱或者恨的驱使下苦苦挣扎,在局外看不过如闷头苍蝇,悲惨地可笑。
  如果不是亲手查出来,我怎么会相信呢?
  事情竟然是这样。
  我以为南楠回来是为了东山再起。我是多么自以为是地低估了她的恨意,凭她饶我不死,返回六合会,就对她一心重整旗鼓深信不疑。
  她疯狂地扩张,将“失忆”推销给s市的大小帮派,不吝成本,不择手段。
  她想方设法联合岳明,在梁婆街,借任晴和谭小流拿下cross,然后从这个十字交错的中心,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将“失忆”搀在不知情的酒女的烟里,流遍整个建安路,流向整个城市。
  岳明以为南楠终究弱势,可以最终掌控在手里,可以凭借“失忆”牵制程徒。的确,这些日子警方都盯着,程徒无暇顾及。但采用这样的办法无异玩火。
  岳明看到我,就渐渐看到南楠的疯狂,这样的疯狂,给了南楠加倍的力量。
  她赔上全部身家,不为翻盘,只为以一己之力,倾覆整个城市。六合会,奉兴会,所有毁灭她青春幻梦的,都将沉沦在“失忆”的毒里。当整个城市为这未知的配方狂热,血雨腥风,她也会为这城市陪葬。
  她说五年之内事成以后和任烽结婚。都是假的。
  我宁肯她那样,但她选择与s市共坠地狱。
  我想南楠下定这样的决心,面对我的飞蛾扑火,便决定带我一同灭亡。但她坚决不允许有人阻挠,所以只求我不要查她。
  但她看到我和任晴,最后生出慈悲,有意成全。她和我一样,在最黑的夜里,爱最后一点光,却宁肯给了对方。她也一如从前的高高在上,轻易地将我馈赠,或者说轻易地摆弄任晴,借她抚慰我。
  因为爱得太浓,恨和嫉妒也来得太过猛烈。于是她忽视了,cross的烟大半是从小晴那里来。当我疯到忘记了生命,忘记了自己,她以为我也会忘记她。
  在我认识任晴的最初,她并不怎么抽烟。但后来我许多次见她,手里的都不是一个牌子。我以为是没有瘾的人,不会太拘泥一个牌子的口味。但我那一次和樊周游在cross,亲眼看到那个酒女把烟喂给客人。烟在酒吧里,实在太过通行了。如果“失忆”通过烟在人与人之间传递,在建安路,那些不知底细的烟客在别人递来不熟悉口味的烟气里沉沦。再多地搜查也无用,程徒本人也束手无策,奉兴会即便决意不肯卖,“失忆”就这样口口相传,在黯淡了的烟尘中,流通于整个城市。
  任晴的烟是与身边人交换。原本不抽烟的人,这样短的时间忽然手不离烟,并且迅速地和周围的老烟鬼约好一起抽烟,并轻而易举影响他们对烟的选择。
  任晴将抽屉打开的一刻。空气里尘埃的味道,那样熟悉。
  再不会有人比我更熟悉“失忆”,那是南楠赐给我的爱与痛。
  南楠以为我只为了全新的生。其实事已至此,于我,生亦何欢,再无可恋。
  她饮下毒药,看着笼中的我,怜惜,不舍,于是将毒从口中渡过。我是情愿陪她。但我只希望独自饮鸩,我要她活。
  
  当我从某家商场前景观喷泉里被保卫拖出去暴打一顿后,神智才清醒了几分。
  我觉出不对,迅速叫车到迁延巷。
  司机万分嫌弃又不好拒载。等我说加倍付钱,便飞一样在夜色里行驶。
  巷子里一如往日寂静。
  我摸黑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门安安稳稳锁着。我想这会儿任晴应该还没有下班。
  像平时一样掏出铁丝,在锁眼轻捅,清脆的咔哒声。门开了。
  我不知,竟然晚到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话我知如此可算爱否?
 
 
 
☆、花凋
 
  房门都虚掩着,洗手间里不断传来水声。
  我推开洗手间的门。
  惨不忍睹。
  颤抖着关掉花洒的水。只是轻轻一碰,依靠冰凉的瓷砖垂首坐着的女人倒在水花里。
  空气里还弥漫着血的腥气。胸口鲜血染红了大片。匕首刺穿的痕迹。我颤抖着揭开衣料,触摸伤处。不再有血流,已经被水泡得皱且灰白。切口像嘴唇一样舔舐我的手指,手马上惊战着弹回。
  我在水里缓缓跪下,想抱着她坐起来。手指滑进她浓密的长发,她的身子是刺骨的冰凉。我看着她闭上的眼,因为失血的寒冷而轻蹙的眉头。傍晚时还依偎在我怀里的鲜活生命。现在竟然这样。
  我从没想过这样,因为自己的没用害了她。
  我已经竭尽全力控制,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我以为自己的谈判足够理智清晰,足够打动人心。况且那个人,他毕竟是我堂弟。我以为自己对于他足够了解,知道他不会果断到立刻下令杀死一个为自己卖命的人。
  我心里只有南楠,为了她我可以不惜一切做任何事。甚至不惜利用任晴的感情。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做恶到如此地步,从来没想过在我和南楠的这段关系上再背负一条人命。
  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任晴,任晴。
  我好像还闻到她被水浸透了的衣襟飘出晚香玉。我拼命用手抹去她的眉头,吻她被水打湿的没有温度的唇,握她摊在水里僵硬的手。
  而后我终于想到什么,疯了一般进入里间,翻箱倒柜,试图找到一点支持自己判断的证据。没有一点“失忆”的渣滓留下来。
  我彻底失去理智,把指纹布满整个房间,破坏了任何可能留存的蛛丝马迹。直到被三个警察摁住。
  “乐姐,”
  樊周游颤颤地叫我。声音好像透过厚重的棉被。
  我梦游一样被拖拽着。手铐贴近肌肤的一刻狠狠地咬下。于是我费力摆脱,腕子就被金属的啮齿擦磨。
  楼道里手电光明晃晃的,虚掩的门后是一户户惊恐的兴奋的嗜血的看客的面孔。我忽然好像回到在军队和刘静怡被抓的夜晚。使不出的力气被缩在小小的镣铐里。但我心里已经空落落,好像只要轻轻抽去一口气,我就万劫不复。
  那晚异常混乱。出动了三辆车的警力,在狭小幽暗的房间里,人仰马翻。
  当我被身高马大的同事押出迁延巷的小房子,眼前的景象好像海绵被水泡开,闪烁的车灯耀花了眼,逼仄的楼房之间一线夜空,高不可攀。
  警车一路疾驰转出狭小的巷道,转向空荡荡的高架桥。我眼前开阔的场景渐渐模糊起来。寂静的夜空里,可以听到胸口的跳动,也只能听到胸口的跳动。擂鼓一样,咚,咚,咚。忽然的,天旋地转。
  我真的感到害怕了。在疯狂的庇护下,可以不必那么辛苦伪装。从前我既要疯又要维持一丝清明。但现在,真是太累了。我这样刻薄自己,这样害了对我心存不忍的任晴,知道了什么,却根本无力回天。我想自己爱得这样辛苦,跌跌撞撞,头破血流,又带给南楠什么好么。
  不要睁开眼,不要看清眼前。我宁肯置身马赛克的世界里,什么都不要知道,不要问,也不要回答。
  不要,不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让我沉在失忆的梦里,浸在回忆的毒里,不再妄图以一己之躯改变什么,缩在无知无觉的壳里,远离这个蚀人性命和灵魂的世界。
  
  我是被水呛醒。醒来的时候浑身湿透。是我熟悉的警局二楼尽头的洗手间。水直冲在我脸上,睁不开眼。我下巴被人拖住,水就喷进鼻腔,喉管。水里带着橡胶管子的腥味。
  我猛烈地咳嗽,水停下来,钳着我的人也松开手站起来。
  我伏在拼贴瓷砖上大口喘气。尽可能侧着身子。稍微动弹,别在身后的腕子带动手铐哗哗地响。
  我被带进不常使用的办公室。不是专门的审讯室,椅子是平时坐的,木头的,比较结实。又不知道从哪里拖进来两盏功率很高的强光灯。
  空调被开得很低,发梢滴下的水要凝注一样冰凉,钻进衣服,一阵凉。药力将过,头痛地像被箍住,又像要炸开一样。身上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几道划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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