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醒河央 作者:中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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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惊。“反叛军,你的意思是说,埃及国内有人想推翻你的统治?”
扬眉,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阴冷的寒,在她漂亮的唇线轻轻开合间弥散开来。“王也好,臣也罢,没有人会对自己拥有的东西满足。身为王的人,想要的就是攻城掠地,不断扩大疆土;身为臣的人,想要的则是拥有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满足。”
“你怀疑谁?”轼君谋反只为一己私欲,无法满足的人心,如同一片危险的沼泽,不停的吸食周围的一切,直到有一天,连自己的命运也一同被卷入泥沼,才会后悔当初被权欲操纵的疯狂行为。
片刻,带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叹息,她的手指留恋在夏月白微乱的发丝。“不是怀疑,是确定。”顿了顿,她笑了,将她抱得更紧。“月白,如果有一天,你亲眼见到另一个我,会不会害怕?”
感觉到图萨西塔的气息贴得更近了些,逐渐升温的呼吸,带着那么一点点烫人的灼热,她低声地话语,潜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谨慎而小心的口吻。
突然而来的问题,令夏月白茫然局促,望着手中被掌心攥紧汗湿的裙子,皱眉。眼睛突然胀得难受,干涩的酸胀,一种比太阳穴跳动的脉搏更加尖锐的酸,那些莫名的感觉侵扰着夏月白俨然处在混乱状态的大脑,令她没办法正常思考。
“真希望没有那一天。”有气无力的叹息,来自图萨西塔敛眼的瞬间,她静静地看着怀中蓦然安静下来的夏月白,无可奈何的笑容里藏着不想被人看见的孤单。
轰鸣的耳膜响起图萨西塔的话音,一成不变的沉稳,一成不变的淡然,依稀却能辨出一点缥缈的伤感。
已经两天没睡觉了,身体与大脑都在尖利地叫嚣着筋疲力尽的信号。
终于,夏月白还是抵不过浓浓的倦意,放松了僵硬的身体,靠向一直将自己紧紧抱住的人,额头蹭上图萨西塔颈间的皮肤,微凉的颈项有层薄薄的汗,透着一种不属于夏夜的薄凉。“人生就是这样的,充满了对与错,清醒与糊涂,理智与情感。你是埃及的女王,你有你的无可奈何,你承受的责任和压力,任何人都不懂,因为他们……不是你。”暗自叹息,不知为何,觉得心脏异常的沉重,好像有块石头压在上面,就在自己一言一语的道出这些话的时候。“我没有资格对你指手划脚,也不需要评价你的对错,我只是希望你能心安理得的做出决定。”
“有一些决定,不可能做到心安理得。可是一旦下了决心,就必须要做下去,不能回头,也没有回头的余地。”手指缠上夏月白细柔的发丝,轻轻辗转,随着发丝陷入指缝,棕色的眸底化开一泓无奈哀凉的薄雾。
“你刚才说已经确定了反叛者的身份,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轻笑出声,感慨万千的笑容,大有一卷劲风吹去浮尘的气势。指尖一松,看着发丝从指间松脱,滑落。她改而轻揉夏月白的头顶,手心下那片细腻而柔软的黑发,让人不舍得离手。“你以为只靠几个心怀叵测的大臣,就能策划轼君夺位的庞大计划吗?时机,计划,党羽,权力,军队……包括储君人选,缺一不可。他们已经策划很久了,现在缺少的就是动手的时机。他们会挑这个时候动手,就是因为眼下边境战事不断,利比亚和叙利亚就像两只徘徊在家门口的野狼,给边境带来了不小的威胁。那些人想趁着我将大军调向边境,底比斯的防守变得薄弱之时将我除掉。只要我一死,底比斯必然会陷入混乱状态,他们就能动用最少的兵力控制这座城,拿下底比斯后,尼罗河沿岸的其他城池,也就不难取得。”
深吸一口气,在图萨西塔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她由始至终娓娓道来的平静话音,忽然间射出一道锐利,就像她此刻轻轻喷洒在自己后颈的有点急促且冰凉的呼吸。
“他……是谁?”忽然,很想知道这个能在埃及的权力中心兴风作浪的人。
深棕的眸底,映出窗边的几缕晨曦,默然地看着那束粉红的光芒奋力地穿透黑纱落在雪白的地面,粉嫩的色泽,妖娆地浮动在香气缭绕的房里。同样妖娆不羁的光,是她瞳孔中几线剔透的金丝,尖锐如针,冰冷如剑。
从她肩头仰起脸,夏月白紧紧盯着那张火光中轮廓分明的侧脸。“不能告诉我,就不要说了。”这个主谋的身份,关系到太多的秘密,牵连着整个埃及上上下下不知多少条人命。
然而,此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夏月白的心里已经琢磨出几个名字。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图萨西塔兀自开口,手指继续揉着她的发,笑意盎然的眼褪去了冰冷刺目的金,溢出一圈灿烂的晨光,很美。“你总说自己很聪明,不如说出你心里的人选,让我看看你的智慧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言。”
眉头轻皱,实在搞不懂这个女人,刚才她还一幅错综复杂的深沉模样,现在竟然又能笑得风清云淡。轼君夺位,这个足以颠覆一个帝国的大事,在她的嘴里就如同闲暇取乐的平淡话题。
这个女王,要不是心理素质太强,就是疯了……也许,都有可能。
“你真要我猜?”
“对。”
低叹,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就像你说的,能策划刺杀君主的阴谋,这个组织必然不是几个人能撑起的。可是不论多么庞大的组织,都会有一个领导人。能操纵这一切的人,一定要身处于埃及的权力中心,这样他才能第一时间获得重要的机密信息。在你身边能够接触这种信息的人,不外乎是你的几个亲信大臣……手握大权的大宰相巴哈里,掌握了第二军团的霍克提莫斯,第四军团的主将克蒙特,还有……”话音顿下,眉头紧锁,举棋不定的声音透着犹豫。“还有地位仅次于巴哈里的乌纳斯。”
轻挑眉头,一丝赞许,一点惊讶。“如果你把两个军团的主将都算进去了,为什么不算上马里埃,他可是第三军团的将军。”
浅浅一笑,笃定地摇头。“他参与叛变的可能性很小,马里埃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年轻将军,他把你当神一样的崇拜,如果他要是有了反心,那我看人的眼光也太差劲了。”
赞同的点头,一目了然的欣赏之色,轻道:“观察细致,分析清晰。”
得意地扬眉,在她认可的赞扬里,夏月白感觉轻飘飘的。忽然,又想到什么,问:“既然你已经确定了叛变的主谋是谁,却仍然隐忍不动,是不是你也缺乏一个好时机?”
忽尔,图萨西塔仰头大笑出来,那种毫不掩饰的张狂笑声,肩膀在不可抑制的笑声里上下抖动,垂在身边的长发随着肩头一起摇曳晃动。“小丫头,记得提醒我,以后不要得罪你。”
恼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被这个傲慢的女王得罪的还少吗?自从来到古埃及,就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瞧她现在还说得这么无辜,真是活活气死人。
“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要是不说,你就放开我,我要回去睡觉了。”恨,真是恨得牙根发痒。被她抱在怀里,两人身体粘在一起,闷热且不说,更古怪……古怪的心慌意乱,诡异又复杂的无措感。
“我需要一份名单,详细记载了所有叛军名字的名单……得到名单,那就是我动手的时机。”
怔愣,目光一闪。“名单?有了它,你就能清除他们了吗?”
“当然。如果没有名单,我只是知道几个叛徒而已,杀了他们,叛军的同党依旧分布在埃及的各个角落。有了那份名单,我就掌握了所有参与叛变行动的反叛者,这样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尽数清剿。”
了然于心的点头,终于为图萨西塔处理毒酒的不合理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心底叹息,扬笑的眉眼,微风里平添几缕清澈的温柔。收拢环在夏月白身上的手臂,圈紧怀里显得瘦弱又单薄的身体。“月白,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还在这里。”
毫无忌惮到放肆的随性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月白的眉头跟着不自觉的皱眉,不明究理的担忧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忧心忡忡……来自肩上陡然一重的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们已经紧贴的身体变成一缕微风都钻不过去的紧密。
忽然,觉得很累,从视线到呼吸,从身到心都累得发晕。
整整两夜未眠,四肢在酸麻的侵蚀中很疲惫,但是身边这个女人的气息和力量却可以令她麻醉放松……这感觉,让夏月白感到心惊肉跳的恐慌。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想要远离,却又不知不觉间靠近的矛盾情绪。为什么她已经越来越无法看清自己的心,还有藏在那颗心的后面,宛若一声叹息般茫然又软弱的无力抗挣。
作者有话要说: OK,BUG已经修补,本章已经完整了。
☆、第 二十九 章
不敢喘气,死死憋住胸腔里乱窜着企图冲出来的混乱呼吸,夏月白茫然地瞪着身边的人。
寂静的微风里,图萨西塔静静地熟睡着……黑色的发,划过额际蜿蜒缭绕在枕上,与自己的长发交织纠缠。那排浓密的睫毛在安静的脸上投出浅淡的阴影,藏起那束总是让人无所遁逃的锐意目光,突然很嫉妒她那卷曲角度极其优美的睫毛。
细致打量的视线沿着挺直的鼻翼而下,蓦然,眼神一点迟疑。夏月白觉得自己小心控制的呼吸,微微有些窒息,只为了图萨西塔微扬的唇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孩子气……见过放纵狂妄的她,见过暴戾恣睢的她,见过冷漠倔傲的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图萨西塔。
单纯的像个孩子,纯粹的像缕夜风,宁静的像片深海……这样的她,收敛了足以灼伤人眼的灿烂锋芒,兀自悠然安静地恬憩。
微风中起伏的均匀呼吸,撩动了空气里无处不在的香料气息,有丝捕捉不到的轻盈妖冶。
明媚的阳光穿透窗前的长纱,柔软的光芒勾勒出她脸侧的轮廓,如沙如水的光影中雕像般安静的面容。
思绪陷入眼前的景致,很难说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移不开眼睛。
半晌,收回视线,慢慢地坐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上的毯子,轻轻地离开长榻,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静悄悄地,第一个动作都尽量做到轻巧无声。
撩开落地的金纱帷幔,莹莹闪闪的细纱映入黑色的瞳孔……回过头,望着榻上依旧安然熟睡的人。刹那之间,一缕忧伤钻入犹豫不决的眸底。短暂的彷徨失神,收敛目光,侧身消失在纱帘的缝隙,无声亦无息。
片刻,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侧眸,空荡荡的帷幔前只剩那道半明透的金纱沉默地随风摇曳,抖散一地优美斑斓的影子,就像那个轻手轻脚离开的小女人,轻盈而安静,有些让她不忍阻止的小心翼翼。
牵着嘴角,一抹浅笑跃然眼底,淡淡地晕开了一声绵长的叹息,她又慢慢合上眼。
★★★ ★★★ ★★★
“小姐,你回来了?”代替佩妮的侍女赶忙上前,向夏月白躬身行礼。
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佩妮已经和宴会上所有侍女奴隶一起被抓走了,朝这个面生的侍女笑了笑,有丝疲惫地随口应了一声。
“小姐,给您准备了洗澡水,您现在要沐浴吗?”侍女谨慎小心地开口,王宫里几乎人尽皆知这位侍寝相当得宠,侍女们私底下都想来伺候她,借机接近那位高高在上的埃及女王。
“不用了,谢谢,你下去吧。”走到桌边坐下,单手支肘撑着额头,无精打采的出声。
“是。”侍女颔首。
“等一等。”突然喊住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阿蒙宫的侍卫,是不是换人了?”
几个月住下来,对于阿蒙宫的侍卫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叫出名字,但是大部分她都混了个脸熟。刚才回来的路上,发现守卫阿蒙宫的侍卫都换了,原先熟悉的面孔都换成了身穿黑色盔甲的陌生人。
停下倒退的步子,上前几步恭敬的行礼,点头说道:“是的,小姐。今早,阿蒙宫原来的侍卫被全部撤走了,换成了阿努比斯军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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