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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自谣(GL) 作者: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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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恩怨情仇

 
    “虽不敢与郡主攀附,京城人烟浩穰亦不知可否有重遇之日,奴家只好也大着胆子借‘缘分’二字全这一面之缘。”女子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脸颊圆润却又削减了凛冽气息,观之可亲,“闺名林绾。双木成林,淡淡梳妆新绾髻的‘绾’。”
 
    林绾……阿绾……方才会仙楼时自己进去得迟,指不定林绾筵前请唱时自报了名姓,棠辞这个见色起意的浪子迷醉不清时认错了人?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么?
 
    有了豫王府郡主的名号在身,纵是闯了宵禁,那些个嫌贫爱富恨不得踩着狗屎运一步青云直上六七重的衙役哪有不知趣的,统统缩着脖子半弯了腰笑呵呵地开锁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郡主,昨日奴婢去碧云寺给静慈师父送茶饼的时候,瞧着她气色好了不少。”气氛沉寂得吓人,樵青知晓柔珂心情欠佳,又无从安慰,只得没话找话。
 
    “嗯,她老人家可还说了什么?”
 
    樵青沉思半晌,从堵塞瘀滞的脑子里左右想不出有趣的话来,又舍不得绕过柔珂好不容易平缓神色的当口,苦思冥想下终于拍着脑袋蹦出了句:“棠公子前几日送了个香囊给静慈师父,据春华姑姑说,她老人家这几日都戴在身上,睡觉时还搁在枕下,说是晚上安眠许多!”
 
    香囊……又是棠辞……
 
    柔珂纤眉不经意间拧在了一块儿,步子也渐渐放慢。
 
    静慈如今白身孑然在寺里修行,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若说棠辞巴结奉承还不如尽早改了那令当今圣上猜疑嫉恨的柳风体加官进禄来得快些。可事出总有缘由,倾盖之交或是日久情深,棠辞百般殷勤又不似虚伪作假,她与年逾四十的静慈莫非当真是相见恨晚的忘年之交?
 
    “常听言人有千面,见惯了棠公子春风满面,今日她哭鼻子的糗样倒是让奴婢莫名有些揪心呢。”樵青依旧在柔珂耳畔强聒不舍,说是揪心却又没心没肺地掩嘴轻笑,“说来好笑,她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又长得精致,活脱脱像个女人!要不是她科举大比入的仕途,奴婢指定以为她是女扮男装了。”
 
    柔珂猛地停住脚步,走路生风的樵青察觉后也忙退后几步,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柔珂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怎么了?”
 
    “无事,走罢。”柔珂紧锁的眉头宽心地松散不少,脸上绽出一如往昔和暖的笑意。
 
    当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樵青不受重重心事困顿,倒是比自己看得深远广阔些。历来乡试会试都有主事查验身份,棠辞虽为补录的探花,却不过差了两场殿试,必是男子无疑。自己何故做这些不切实际的联翩浮想?摔破一串珍珠,总不能将七魂六魄也给摔碎了罢。
 
    王府角门早有管家饶安候着,远远瞧见自夜色里走来两个熟悉的纤细身影,忙几步抢上前去,将搭在手臂上的氅衣给柔珂披上,躬身施礼后又将躲在柔珂身后的樵青提溜出来挑眉呵斥:“你这丫头好生胆大!纵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你也不能一个护卫也不带上就拐着主子顶着夜色胡乱走动,有个万一好歹你可担当得起?”
 
    柔珂往右移了移,正好挡住樵青,颔首笑道:“京城里头虽称不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总还算太平宁静。今日是我叫她莫要声张的,现下也没出事,你就别太苛责她了。”
 
    主子发话了,饶安哪敢不应,剜了冲自己吐舌头的樵青一眼后唯唯诺诺地点头,提着红漆灯笼一面走一面道:“正厅里头灯花剪了几趟了,王爷尚未安歇,奴才们不敢劝,听着咳嗽声又着实心焦,您不如先去请个安?”
 
    饶安在王府里伺候了几十年,也算看着柔珂长大的,知悉她外刚内柔又孝顺乖巧,再说父女俩哪有隔夜的仇,因此才敢多一句嘴。见柔珂轻轻点了头,一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安稳落地。
 
    身着墨绿色直身的豫王坐在首座,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擎着书卷,双目微阖,姿容不甚庄重。
 
    烛影昏暗,柔珂走近几步才瞧出他已经浅浅入睡,直身两肩的织金升龙亦偃旗息鼓地收起爪牙,只随着他的呼吸吐纳微微翕动。
 
    捏着书卷一角轻轻将其抽出,又从身旁婢女的手中接过一件团龙暗纹大氅,正要为豫王披上的时候,他却茫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父王。”柔珂就地行礼。
 
    豫王淡淡应了声“嗯”,困倦地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拎起携着拳拳孝心的大氅自个儿披上,不意碰触到柔珂稍显冰凉的掌心,倏尔刹那间眉头皱起又舒展开,移目看向柔珂,语气还是四平八稳:“方才落雨了,淋到不曾?”
 
    柔珂婉然笑说:“赶巧街边便有酒楼,进去歇了会儿,是以才耗到此刻。”
 
    豫王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饶安一眼,饶安立时会意,掀帘出门去膳房命人预备姜茶去了。
 
    “……那物事,可修好了?”豫王说完这话,紧捂着嘴咳嗽半晌,隐隐可见面色涨红一片,额上青筋暴露。
 
    咳嗽声无翼而飞地钻进柔珂的耳里又化作一阵忧心堵在胸口瘀滞不散,她忙上前递了一盏热茶,帮他轻抚脊背。
 
    “长安街珍宝斋的老板允诺了,过两日凭单子去取即可。”
 
    “如此便好。”豫王啜了口茶,忍下喉间的瘙痒,拍拍柔珂的手背,“夜也深了,你回去歇息罢。过阵子秋收,名下几间庄子今年请了不少破落户子弟,凭条账单少不得费神多照看些,你怕是要被累着的。”
 
    柔珂应了声是,瞥眼看见豫王鬓间又多了些许银丝,看了残烛一眼当知他平日里这个时辰早就歇下了,内疚愧对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好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和心疼,施礼告退。
 
    豫王府的长史温伦向柔珂见过一礼,瞧她正提笔写字,便低眉顺目地候着。
 
    “往教坊司荐一名乐工。”柔珂将笺纸展给温伦,只见上书“林绾”二字。
 
    虽可去礼部查访黄册户籍,因不知林绾家世底细亦不知是否京师本地籍贯,为免重名错点耽误于人,柔珂又细细地将林绾的长相描述了一番。十二年来,她向来乐善好施,走到何处便往何处的寺庙供奉香火银子,不过为着积积善德以期打动上天,降那么一点希望与期盼给自己,不至于所有等待都熬成一场空。既有缘与林绾相逢,又见她一个弱女子还能临财不苟举止识礼,不如举手相助。
 
 第21章
 
    翌日。
 
    棠辞在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中不情愿地缓缓睁开了厚重的眼皮,在光亮争先恐后地涌进眼中的同时是渐渐被唤醒的阵阵头痛。不禁蹙眉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在脑中摸索回忆造成此刻自己这般形状的罪魁祸首,昨日的点滴片段在穿过粉墙朱瓦踏上人声鼎沸的街巷后又像被人生生撕碎挥洒似的不知藏在了哪个角落,顶着欲裂的头痛强行拨开云雾,却终究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步入了会仙楼的门面。
 
    “渔僮,我昨日饮酒了?”嗅了嗅衣服上沾染的酒味,棠辞看向立在床边手提铜锣的渔僮。
 
    渔僮打着呵欠睡眼惺忪道:“岂止是饮酒,你昨夜不知在哪儿喝得不省人事,要不是柔珂郡主和另一位陌生姑娘送你回来,只怕得躺在大街上昏睡一宿。”
 
    不省人事……柔珂送我回来的?怎么会遇到她,怎么能又遇到她?另一位姑娘……又是谁?
 
    棠辞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身下的床褥,瞳仁微缩呼吸猛地一滞,低头所见却依然是青绿色的官服,脊背上正绵绵麻麻渗出来的冷汗才将将被逼回去一层。
 
    “柔珂……可曾说了什么?”
 
    渔僮闻言放下铜锣,走到圆桌旁将才沏好的酽茶奉上:“让我今日早些唤你起身,沏茶与你解解酒!”
 
    将黑黢黢的茶水一饮而尽,虽不至于立时起效,苦涩浓郁的味道狠狠压住了折腾叫嚣一夜的胃里翻腾上涌的恶心。棠辞缓了一会儿,思绪逐渐清晰明朗,又问道:“和她一道来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知道么?”
 
    “这我怎能晓得?人家姑娘的闺名自己不说我也不好问啊不是?不过她抱着一把琵琶。”渔僮腹诽嘀咕间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中衣与官服放在床边,眼睛忽又滴溜溜地一转,笑道,“怎么?你看上那位姑娘了不成?那敢情好!我昨夜便与她说了,令她常来哩。”
 
    棠辞轻轻看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我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模模糊糊有这么个人的印象,可是掩身于云里雾里,连冰山一角都寻不得。
 
    尚未听闻晨鼓声响,应当还早。棠辞将半截身子缩回衾被里:“我再眯一会儿,你先下去罢。”
 
    阖目倾听动静,待一切归于沉寂后,棠辞解开官服和中衣,内里用来束胸的白布完好无缺,从今晨醒来后一直悬而未落的不安总算随着这一眼而尘埃落定。
 
    走到铜镜前审视打量,果然面色苍白双眼红肿。
 
    昨夜自己也是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棠辞将略显冰凉的双手敷于眼上,稍稍和缓了肿胀挤压眼皮的不适感。心里一阵后悔不迭的长声喟叹:好端端地喝什么酒?喝就喝了,怎么能喝醉呢?若一个不慎,岂不是将自己置身于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境地!还好死不死地让柔珂给撞上了,莫非还是在她面前哭的?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我该没有借着酒劲儿胡说八道露出马脚罢?怎么长到了这个年纪,还总是在她面前栽跟头呢!
 
    棠辞就这么愁肠九转心有余悸地步入了翰林院。
 
    待走到自己位置的时候,定睛一望,陆禾这厮竟然又不在?
 
    借着泡茶的事由往值房走去,一路上竖起耳朵听了陆陆续续赶来应卯的翰林士子们大多颇为不屑又隐隐有几分嫉妒的闲言碎语,方知自己并非张吉所言惟一一位承蒙圣眷被派了额外差使的人。
 
    还真被自己说中了。事已至此,本就秉持一条路走到黑的决心,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只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忍一时方海阔天空,无论陆禾还是自己合该如此。
 
    当真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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