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自谣(GL) 作者: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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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后,收到池良俊比往日迟了许多的一封书信,不待看完书信,宜阳长身而立就往外冲。
负责看守宜阳的护卫统领见状忙将她拦住,铁着张脸向她拱手道:“殿下戴罪之身,若无圣上的旨意不得踏出此地半步。”
扫了一眼围在眼前□□盔甲的兵士,宜阳冷笑道:“若本宫执意要走呢?”
统领微怔了下,绷着嘴角强硬道:“臣官职微末,然不敢违抗圣旨,殿下若要以身试法,臣唯有僭越得罪了。”
话音刚落,便有眼力劲儿极好的兵士取来绳索,宜阳轻笑一声,向那统领伸出两只皓腕,挑衅道:“你捆一个试试?京城五军都督府的几个将军还未曾有你这般威风,敢在本宫面前拿父皇的话压本宫。”
统领脸色发白,腰身几乎要弯到地面,谦卑不已地又作了一揖:“殿下,臣不敢,只是……”
出其不意,宜阳探手抓他手腕,大骇之下他一个闪身反转右手擒住宜阳的右臂,手下才想使力又思及宜阳的身份,犹豫不决的刹那间又被其攻了下盘,他忙疾退几步,岂料这记竟是个虚招——
手臂扼住统领的脖颈,拔了身旁呆若木鸡兵士的佩剑,撤手抵剑,呵斥道:“让开!”
一路僵持到山脚——宜阳与统领立在山脚,一众兵士依言离她二人数百步之远,不敢靠前。
兵士哆哆嗦嗦地牵来一匹脚力上乘的骏马,水囊干粮也照她的吩咐备好,装在褡裢中。
统领虽被挟持了,嘴上却不肯清闲,向她不停诉苦:“殿下,您心急火燎地是要去作甚?不若写封手书臣为您递呈与陛下,闹成这样臣人头难保不说,您也脱不了罪责不是?”
宜阳顺手拿过绳索,将统领绑了个结实,五花肉粽一般摔落在地,上马,扬鞭一挥疾驰远去,临走时与那统领道:“罪责本宫担得起,弹劾的奏疏你照实写上去便是,必不会连累于你及你的家人。”
写封手书呈给皇帝,指不定还未到御案上,陆禾小命都给胡来彦折腾没了!
换作以往,宜阳并不会为他人生死思虑,更不会与统领说这话,陆禾不知不觉潜移默化般竟将她改变了这许多。
湖州米商之子的案子一经了结,陆禾不出所料地获取了鲁王一脉的信任,韩儒并为之保荐,使她连升两品,棠辞与柔珂离京前往凉州时她已新任刑部右侍郎。
在十里长亭与二人饯别,回到衙署时陆禾与往日一般去翻阅十数年前的卷宗,仍无所获。
翌日,刑部左侍郎无故惨死家中。
陆禾在审讯其妻妾子女时,无意中发现一封刑部左侍郎与胡来彦的密信,写于淳祐二年,信中所谋乃是栽赃陷害溧阳县令温振道之事,不知何故仍留到今日未曾销毁。
物证有了却不足取信,陆禾将密信私藏,又暗中寻访当年涉及此案的人。
京城到底鱼龙混杂敌我难分,才有些许眉目,不知何人告密,东窗事发,胡来彦将她投入刑部大牢,欲折磨致死,死无对证。
刑房。
第一日,胡来彦就对陆禾用了拶刑。
十根手指头血肉模糊,绽开的皮肉黏连在骨头上,将掉未掉,稍稍触碰,痛不欲生。
第二日,胡来彦又亲自审讯。
狱卒打开牢门,一股血腥之气灌满铜墙铁壁般的牢房。
胡来彦捂着鼻子走了进去,陆禾躺在石床上紧闭双目,听见动静微微侧脸过来看他,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密信我已烧了,要说几次胡大人才肯信?”
“啧啧啧——”胡来彦连连摇头,十分惋惜,“陆大人——哦不,温姑娘。温姑娘身子软,骨头却硬得很呐,才自我这儿躺出去的棠辞你莫非没瞧见?还是识相些,趁早交待了,免吃苦头。”
“胡大人要我交待什么?刑部的卷宗我已翻阅得差不多了,您收了多少贿赂,卖了多少人情,颠倒了多少是非曲直,一一记在脑子里。”陆禾想抬手指指脑袋,岂知只是一个念头,还未付诸实际,已疼得她脊背冒出层层虚汗。
胡来彦虽非落一叶可知天下事之人,到底还能及时捕捉囚犯呈现于脸上的疼痛之色,当下轻笑了声,抬靴抵在陆禾不堪一击的手背上,暂且不使力,陆禾却已紧抿下唇。
“记在脑子里又有何用?我原以为你一介弱女子能走到这步,和你那不知死活的老父亲比起来还算有几分能耐,哪知还是空有一腔热血地痴心妄想。”
脚下暗暗踩踏,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左右微移。
无力攥紧何物,陆禾只能咬紧牙关将□□闷哼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大颗大颗的汗珠自额上滑落,轻薄而毫无血色的唇瓣被生生啃咬出几条血痕,为一张如荷花般秀丽高洁又似梅花坚韧脱俗的面容点上几笔朱砂,令人心生怜惜之意。
“是痴心妄想还是运筹帷幄留有后招,胡大人日后可见分晓。”
陆禾一双清湛无畏的眼睛死死盯着胡来彦,竟莫名让他心虚起来,须臾,又笑道:“温姑娘死到临头还晓得拿话唬人,我究竟是小瞧你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那老父亲泉下有知也当为你精心烹制一桌接风洗尘宴啊!”
她的确留了后招,在信都待了几近一年,她也算左右逢源有几个肯为她卖命的好友,虽皆出身市井,只怕生死关头还比王孙子弟可靠些。更何况,编几首朗朗上口的民谣四处散播,又将胡来彦的罪证转交给东宫党羽借刀杀人并非难事。胡来彦不敢杀她,至少眼下不敢杀她,她如今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大员,因罪致死也得有个由头,首当其冲自是女扮男装的罪责,可轮到御前对质,自己只消动动嘴皮子也能将胡来彦一道拖入泥潭。
陆禾但笑不语,笑容入了胡来彦的眼里,心头腾腾地窜起几束火苗,他忽又想到些什么,阴贼一笑:“说起来,温姑娘与宜阳殿下倒是交情匪浅。殿下人远在茂州,公主府里头却不肯闲着,池良俊那厮昨日纠缠了我一日,软磨硬泡地要我放人,殿下莫非早知你的身份却替你有意隐瞒?她为何这么做,难不成步了怀思公主的后尘?”
陆禾心里咯噔一跳,已约莫猜出胡来彦的心思,莞尔道:“殿下与我师生之谊,有情有义自不会见死不救,这与怀思公主何干?”
胡来彦哈哈大笑:“有情有义,可若是你再以死相抗,等不到殿下救你恐怕你都活不到明日。”
“胡大人有何招数不妨使来,我不会令你失望便是。”
胡来彦叹息几声,抬脚在陆禾的右手背上狠狠踩了下去,咬牙切齿地自嘴里磨出怒喝:“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心狠手辣——酷刑给你上个遍,你也当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陆禾疼得眼角迸出泪花,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
又听胡来彦得意地威胁道:“你也别忘了,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远在黔州做苦役的家人?!”
他面目狰狞耀武扬威之际,身后忽然一阵骚动——
第70章
胡来彦回头一看,脸“唰”的一白,战战兢兢道:“宜阳殿下……”
宜阳……
宜阳——?
虚汗淋漓体力不支的陆禾奋力睁开眼睛,风尘仆仆的宜阳正眼未瞧胡来彦一眼,冷着张脸徒手将他拨开,抢到前来,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人不过一阵子没见,如今被折磨成了这副样子,两只手血肉模糊,她方才瞧得清清楚楚,胡来彦那厮竟还敢踩她!
“你……你过来作甚?”陆禾微喘着气说话,语气听来极是不乐意在此情此景见到宜阳。
胡来彦本被这突然来至的小祖宗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这会儿听了陆禾的话,想起了什么,转瞬间有了底气,腰板也由卑微躬下转为趾高气扬的挺直,腆着脸笑道:“茂州是冷了些,听说殿下染恙了,信都却还未开春呢,殿下赶着回来可是得了陛下的应允?”
“我过来作甚你会不知?”宜阳的眼睛被陆禾毫无血色的脸颊刺得生疼,疼到了心坎里,蹲身下来,挨着冰冷的石床边沿,触目惊心的伤势令她心如刀绞,声音因拿捏不定把持不住而轻轻颤抖,“你从来都是这样,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么?”
隆冬雪天,宜阳的脸上却点着晶莹的汗珠并布满绯红,陆禾不知她是几时得到的消息,事情昨日发生突变,池良俊传信到茂州,她定是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从茂州赶来,这么冷的天,茂州与信都相距不远却也不短。陆禾想抱抱她,见到她的这一刻,心里暖融融的像头顶燃着一轮旭日,她一路过来一定冷极了,手背还冻出了两道血口子,可念头刚起,手指微动间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痛,她不禁低低□□了一声。
宜阳立时急了,伸出手去,又缩手回来,局促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这个当头可做些什么。她自幼锦衣玉食,母妃与父皇从不舍得打骂于她,茂州守陵前在奉先殿里跪上一夜可算是她破天荒的一次受罚,即便那样,双膝也不过青紫了一片,她不曾见过眼下这般血腥残忍的伤势,十根手指头全是血污,根本瞧不清原貌,被胡来彦踩过的那只手背血污中沾了泥灰,生生凹下去一块儿。
看着看着,眼泪簌簌落下,宜阳哽咽道:“你说我不听话,你能好到哪儿去?我与你说有事寻我助你,你嘴上应得好听,背过身去转眼就忘!”
陆禾最捱不住宜阳在自己面前哭,向来宜阳也不是爱哭的性子,一旦哭了,桃花眼里汪出两池水,波光粼粼又楚楚可怜,这会儿真是千错万错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揽,用两只手的上臂撑着坐直身子,贴近了她几分,软言认错:“是了,我不听话,普天之下属我最不听话,莫要哭了。”
无论是在信都的除夕夜还是在茂州的同床共枕,宜阳都曾嘱咐她,如若有需可寻她帮助,陆禾知晓她的脾性,满口应承,却轻易不愿真正将她一同拉下水。可她到底低估了她在宜阳心里的位置,真是到了誓与彼此共存亡的地步。
宜阳好面子,除了在皇帝面前装巧卖乖外甚少落泪,眼下眼泪却越擦越多,索性不管,扑身上前就要将陆禾牢牢抱住,陆禾忙往后退了退,令她扑了个空,宜阳两手支着石床红着眼睛气鼓鼓地瞪她,无形中又将陆禾禁锢在了自己身前,背后是青黑的石壁,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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