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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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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她不爱先知,郝君裔也不爱当先知。她们多么和谐。如果能再热烈些就更好了——想到这里,端竹好像隐约发现了她与郝家大小姐之间的关键问题。她撇下一边眉毛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这条线便越来越清晰起来。“呵。”端竹从鼻腔里淡淡哼出一口气。那种疑有所答、困有所解的快意表情史无前例地出现在了她青涩未脱的脸上。
  由于百姓都奔忙于各自岗位,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几个外来客。但这不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与一般间谍人员不同,他们侦查的前提是融入,因为监听人员截取信号的地点太过遥远,只能判断出信号的大致方向,并不能准确说出来自哪条街头巷尾。如果不能让本地乡民把他们当成可怜的小灾民施以援手,他们就没有吃百家饭串百家门的可能——当务之急,扮可怜。怎么可怜怎么来。这势必要以女性的母性为突破口。当前时间五点过十三分,再有一段就到饭点。依周边环境判断,这种地广人稀的镇上一定会有卫星村的支持,虽然相比平常,它也会面临物资缺乏的境况,但应该不至于像一些人口密度较大的城镇那样捉衿见肘。
  端竹与四位同伴对视一眼,不用交流便已明瞭对方意图。
  与隐蔽阶段的策略完全相反,他们陆续抬起沉重的双腿,半死不活地走向救援人堆,看见人堆边放着的铁水桶,他们便两眼放光地一齐扑了过去。端竹有伤,自然要扑得费力些。扑的过程中,她眼尖地发现水桶边的半截残砖,就故意拖着脚扮成不慎被砖块绊倒的狼狈模样。
  到了这会儿,该她肚里那些兔血发挥作用了——她着地之后,并不急于爬起,只是就着跌势将自己的身体攒成一团,受伤的左臂紧紧缩靠在胸腹间,右手揪住自己脏兮兮的T恤领口,开始像急性食物中毒似地抽搐作呕。与此同时,她的同学都在专心致志地挤在桶边抢水喝,仿佛下一秒水桶就会消失。
  五个扎堆的人恰好足以构成一个非紧急形态下吸引视线的目标体。乡民即便再忙此时也不能选择性失明了。端竹作为唯一面对人群的观察点,眯着泪眼看见有人转头向她,便立刻密集催呕,将蓄在喉间的血腥液体逼进口腔,让兔血拌着几块嫩乎乎的罐头牛肉涌出嘴角。
  乡民既然是在救人就不能见死不救。几个中年妇女急忙跑下废墟,将她搂得半坐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出了什么事。直到此刻,她那些过足了水瘾的同伴才纷纷转身“发现”她的惨状。
  组中的另一位女同胞,赶紧掬来一捧水,颤颤巍巍地跪到她面前,一边抖着手将水灌到她唇间,一边一句三喘道:“黄安安,咱有水、有水了。不用、不用喝兔血了!快起来,喝水!”
  乡民一听她说“喝兔血”,大概能猜到他们是个什么境况了:
  这镇子往北,山林浓密,站在林中很难看见阳光,是以不易辨别方向。虽说盛产野兔,但村里乡里的业余猎手也只敢在白天捕猎,因为一到夜晚山上就会飘起浓雾,就算有灯也难免迷路。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娃娃一看就是从山外面来的,周身除了衣服再没有多余装备,显见不是预备爬山——不是预备爬山就更危险。连指南针都没带,不管遇没遇上鬼打墙,这群山林都够他们钻几天的。没活活渴死饿死在里面就算运气很好了。
  “哎呀,我们有井没塌,浑是浑,可以喝,水多,先让她吐,吐完再喝水。那些兔子很脏的,生吃生喝要不得。”一个白胖白胖长得好生富态的中年妇女把端竹扶得蹲起,示意端竹继续吐。
  高温之下,端竹怕再努力催吐会大量流汗,大量流汗便意味着没有严重脱水,万一侦查对象就在周边,这个破绽一定不会被放过,于是她将喉中污秽吐尽后便强自压下呕意,虚弱地摇摇头,用气音喘道:“没...没了...”
  接下来,善良乡民对一只小狐狸的救助略过不表,但除去端竹,剩下的四位同志吃完乡民提供的米粥便立即像软脚下一样虚弱地投入救人工作的热情十分值得表彰——他们因此博得了乡民的一致好感,顺利夺取了初期战略胜利。
  这个乡镇得不到外界救援,到了夜间当然不会有帐篷这号先进的东西。好在镇上有些新平房是用轻体砖盖的,塌了也无大碍,几下就又矮矮搭建起来,顶上蒙一块尼龙布便可供精疲力尽的抗灾义士席地而眠。端竹喝了开水吃了米面混煮的稀粥,入夜后就很敬业地大睡起来。真睡。一觉到天光。
  一时她想起床,却又觉得以自己当前这个身体条件,睡眠时间还是太短,因而她装作又要呕吐的样子,弯腰驼背,哆哆嗦嗦地跨过地上横七竖八,不知死活的人体,跌跌撞撞地摸到门边,一到门边就迫不及待地吐了起来。
  有位睡在门外的大叔被她吵醒,见她是外来人,年纪又小,身上更没二两肉,不由怜香惜玉地爬起来,一面替她拍背,一面提醒她,“吃坏肚子是这样的,喝两顿粥就舒服了。别怕,到了我们镇上,一定让你们活着回家。”这话如若放在往常,听来该是多么可笑。但在这节骨眼上,确实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端竹吐完几口掺着血丝的胃液,慢慢扭头,感激地对大叔笑笑,应一声“嗯”,她刚想加一句“谢谢”,大师兄却突然杀到她面前,咆哮马那般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肚子是不是还疼?要不要喝点儿水?”端竹恨他妨害自己与大叔联络感情,却又碍着三者距离太近不好冲大师兄使眼色,唯有虚弱地摇头,说自己还想回去躺会儿——如此有气没力地又捱过半天,吃过早午饭并成的一餐,她认为自己终于应该“有些恢复”,可以稍微走动一下了。不过,在走动之前,她要做的是把这同一屋檐下的“人体”们都排查一遍。
  特务绝不会长一副女干人样,但也并非毫无蛛丝马迹可循。
  只不过别听小说电影瞎哈啦,指望用什么劳什子的“警惕性测试”来分辨一个老特务。
  大凡执行长期埋伏任务的老特务,其行事日程早有规律,心理调节能力强的,几乎都会不把自己当成特务,等该睡的时候睡得比谁都死。啥鬼“有人站在楼下打个响指睡在楼上的特务就会立刻从睡梦中惊醒”的剧情,只有中国特产、想象力贫乏的编剧才能想的出来——依郝君裔自幼观察郝耘摹身边那些特务的经验,大凡执行长期埋伏任务的特务,身上都会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麻木。这种麻木是从心理层面反映出来的习惯,其表现方式多种多样,有些表现为呆滞无神,有些表现为笑容刻板,有些表现为目光僵硬,有些则表现为老好人式不分亲疏的热情。这种麻木不能光靠眼睛看脑袋想,必须用心去体会。
  端竹可怜巴巴地靠在墙上装病残,放眼望去,一片光膀子。饶是她用尽了心去体会,结果也只闻到浓浓的体味...
  
 
  ☆、左静堂
 
  不出林森柏预料,B城的新闻媒体果然在十六日清晨救援物资装车的时候带着出货经销商跑来确认受货单位。源通后勤部长一见记者扛着摄像机来了,立马惊慌失措地给林森柏打电话。而林森柏,故意不去封经销商的口,就是为了积蓄这一刻的力量,借以造就讯息井喷效应——前几批物资发出后,市民的好奇心已经极大膨胀,每天都有人打电话到电视台去责怪热线记者无能。消息捂到这时候释放刚刚好,所以林森柏对着电话唔一声,就又四仰八叉地把手脚架到咪宝身上,迷迷瞪瞪地睡死过去。
  时至八点,早饭桌上,林森柏还记着昨晚那顿饺子的大仇,故而看啥都没胃口,只一味盯着电视瞧。咪宝让她赶紧糊弄几口好上班,可她今天并没有上班的打算,“刚才安保打电话来说公司门前已经被围得路都没有了,我去上班不就等于上电视么。不上不上。”她又是摇手又是摇头,翘班都翘得如此坚决。咪宝自有正事要办,懒得理她大老板爱上不上班。一到点,咪宝走了,留下她们老中青三代在家瞎胡闹。
  九点整,老师一来林钱钱就该上课了,上课之前,她依依不舍地牵着林森柏的手,让林森柏一定要坚持,坚持活着等她放堂,“伯伯,等我上完课,给你煮粥喝好不好?不吃饭是不可以的,你不要饿死。”林森柏觉得这孩子真是没白养,赶紧嗯嗯声地把她抱起来交到老师怀里,“不饿死不饿死,乖啊,好好上课。”电视上还在播放新闻,任课老师从林森柏手上接过林钱钱时,无意中瞥到电视画面上直播的源通大楼前,记者扎堆人山人海的画面,便问:“林董,那些神秘物资真的是您捐的啊?”
  林森柏要装就要装全套,转身,摆摆手,她故作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且行且道:“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想想就烦。”瞧,这就是有钱人装逼的方式。行云流水,毫无破绽。堪称装逼最高境界。不过,人生不能总在装逼中度过,于是林森柏在回到书房后还得老老实实工作,为日后的装逼事业积攒资本。
  “林董,市政协赵吴两位常委想约你晚上吃饭,我是替你应了还是回了?”苏喻卿来邮通禀。林森柏装逼装出惯性来,差点儿就要一口回绝,然而,令政界有力人士自动向她靠拢才是她搞这一场阴谋诡计,三番两次反向操作迂回公关的主要目的,因此,即便她再不愿意亲自出面料理那些秃头大肚的猥琐大叔也得乖乖地装几回孙子。“应了吧。最近这类应酬可能比较多,你把这些人名儿都记下来排张表,优先那些个跟咱有关的‘领导’们,宁杀错不放过。”交代完这些,她还以为自己能回房睡个回笼觉了,谁想小区门岗那边又传来消息,说有记者想进院采访,问她放不放行。
  是该趁机扩大源通和自己的知名度,还是着意提升领导们的特殊地位?林森柏权衡轻重之后,决定不给记者这项殊荣——她要装孙子就应该低调地装,直到领导们要求她面对媒体时她才有必要买领导的面子,送领导个人情。这虽是一笔再小没有的交易,但身为商人她也不能不算计。处处事事地衡量比较已经成为她的习惯。用师烨裳的话讲,就是“没费那么多脑就别想赚那么多钱”。一分努力一分收获乃是奢望,十分努力能有一分收获已是公平。
  “跟他们说我病了,不便见客。把门守好,一个记者也别放进来。有必要就通知警察。”林森柏挂掉电话,很舒坦地伸了个懒腰,隐隐有些肚子饿,却又什么都不想吃,只好空着个胃开始盘算今晚的饭间态度与措辞。
  距离吴光耀和齐东山初次接受调查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想这么快就牵到她头上来并不容易。除非有人要把矛头直指向她。当前,依目前市里那帮人的态度判断,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那市里这层关系根本不够她用的,她必须通过市里的关系把触角极尽可能地伸向省厅层面。问题是,B市在S省顶多算个经济先锋城市,既非省会又非重点,想让新闻效应扩大到省里,她还需要另下一番功夫。
  媒体那边不可能永远瞒着压着,否则效应扩大不过空谈。出卖色相未尝不是个好办法,但这种方式的宣传必须可控。她需要的是正面形象报道,不是八卦效应。这就意味着她应该与省内具备八卦力量的报纸杂志建立利益联系。有偿报道或有偿瞒报都不是聪明人该用的手段。因为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稿的交易没有附加价值——控制一家以牟利为目的的媒体,最有效的方式便是控制其赖以生存的广告部,毕竟没有媒体会以得罪广告大客户为前提去硬上一些花边八卦...皱着眉头想到这里,林森柏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残旧的备忘录,将省内几个发行量较大的媒体名称列出来,一查,发现这几家媒体分属两个报业集团,又是一笔省钱的生意。
  一到这时候,林森柏就不得不想起她电话簿里那些五花八门,藕断丝连的前女友了。有人要说她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可她从来如此。她的前女友网络就是她的人力资源脉络,为了某一份爱情就快刀乱麻斩草除根非她秉性。咪宝能理解,所以她是咪宝的,不是之前任何一个的。要认清爱情的本质,首先要认清吃闲醋与排他性的区别。会顶着爱情排他名义吃闲醋的,不是她的咪宝,是泼妇。所以她不担心,一点儿也不担心。
  “诶,小堂啊。中午吃饭有没有空?没没没,没打你歪主意,有正经事儿呢。啊?这个...你要打我歪主意也不是不行,可是人家现在从良了呢,孩子都有了,不好做这个坏榜样嘛,咱还是搞严肃的钱权交易如何?再说,我也三十岁人了,老啦,残啦,送你你都看不上呢。嗯?好,废话不说,那就十二点半,哪儿吃你定吧。”林森柏嗯嗯啊啊地挂断电话,心里也没个感触什么的。
  现在她找的“小堂”,全名“左静堂”,在S省出版业里挺算个有头脸的人物。论人品相貌家事学历,她都不差,甚至堪称上品,不过就是花边记者出身,攻击性太强。想当年她对林森柏穷追猛打一个多月,交好之时更是如胶似漆,两人隔三差五就要重聚床间切磋一下武艺,最后林森柏因为咪宝痛下决心与她厘清关系,但她似乎从来不爱正视林森柏与咪宝之间的感情,时常要见缝插针地对林森柏调戏一番,害得林森柏每次找她办事都要再三斟酌——设身处地地站在咪宝的立场看,左静堂是两人确立关系之前的最后一个障碍,包括咪宝当年生日时,林森柏脖颈上携带的吻痕都是左静堂杰作。咪宝虽然不说,可其实对左静堂其人念念不忘。林森柏深知其中利害,轻易不去找她。这次若非逼到这节骨眼上,林森柏也不至于动这门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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