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着张脸直接转身离开。
李武在我身后道:
“哎没有就没有,生什么气啊!你武叔过两天给你送一个来啊!”
我在心里骂了声李武这个为老不尊的,不正经都不正经到军营里来了,等我找到机会,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不过遗憾的是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他倒就先收拾我了。那天李武说要找个姑娘给我,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矣,但李武还真就给我弄了个女人来。
那是新年后的第七天,我正在自己营帐中看书,外面有将士请见。
“进来。”我道。
片刻后两名将士带着一个女人走进来了,对我行礼道:
“将军。”
我抬头看去,见到他们身后的那个女人时我着实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回将军,新的一批军妓到了,李老将军说您辛苦,需要个人伺候,便让属下挑了位女子送来。”
“......”
李武你为什么还不死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需要女人了?!你瞎啊你!
“不必了。”我绷着脸,忍住骂人的话,淡淡道,“替我谢过李老将军。”
“诺。”将士行礼道,转身正欲带那女人出去时候,我心思一转,忽然改变了主意:
“等等。”
“将军。”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名穿着素白粗糙的衣服,低着头沉默的女人,道:
“她留下来。”
左右的人都要给我塞女人,还不如早点绝了这祸事。
“诺。”将士依言退下。
我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并不打算理会多出来的那个女人。翻过一页,营帐内安安静静的,过了很久,那名女子起身走到我身旁,恭恭敬敬地站着。
我没有回头,神色仍是淡淡的:
“叫什么名?”
“奴,如意。”一个清冷熟悉的嗓音从我身旁传来,我身子一颤,猛然回头盯着她,一个名字险些从我嘴里失声而出,但是在看到那女子的容貌后却生生止住了口。
她不是慕容白,我想我是疯了才会以为她是慕容白,以为她会来。
我盯着那女子很久,半晌,我开口道:
“如意?”
她朝我欠了欠身,道:
“奴,见过将军。”
我闭了闭眼,定了下神,睁开眼,淡淡道:
“祖籍何处?”
“庆州。”
“因何事入奴籍?”
“族人犯事...受株连入奴籍。”
“知道了。”我淡淡道,“晚些时候让守门的卫士带你去后勤那里领副床具,再让他们支个床在帐营里便是。”
“......”
没听见她回话,我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去,只见她咬着唇,脸色有些纠结。
“怎么?”我想我对她大概是心软的,只因为她的声音。
“将军...不会让奴......侍寝吗?”
我怔了一下,继而面无表情道:
“不用。”
她猛然跪下身去,朝我行大礼道:
“如意谢将军大恩!”
我听着她声音,有些出神,许是近来没什么军务,不那么忙,我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总是想起以往的那些事。
很久很久以前,快被我遗忘了的事。
“没人的时候,便叫我思虑。”我听见自己漠然的声音在营帐中响起。
我确实是疯了,疯到需要别人来替代,来幻想出她在身边陪着我的模样。
“......思虑。”
半晌,一个冷清而略带嘶哑的嗓音在营帐中响起,闻声,我身子狠狠一抖,眼角忽划下一滴泪来。
今夜起风了。
秦王宫长生殿
“王上,该歇息了。”夜深了,作为大宫女的小桃子走进长生殿内室,对慕容白行礼道。
慕容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桌上还放着那本已然放了五年的书,还是那一页,未曾变过。她头微微仰起,一动不动地看着房梁。小桃子说完话后便安静地站在了一旁,并不出言打扰她。
良久,慕容白才开口道:
“孤近日,想起了很多往事。”
小桃子上前为她沏了杯茶,双手递上,道:
“许是近日王上未曾休息好的缘故。”
慕容白低下头来,轻笑了一声,道:
“孤很久,不曾有过好眠了。”
“......”小桃子动了动唇,她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是该说些什么的,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的好。许是太了解她的王上,又许是太不了解她的王上,在这种时刻里,她竟也只能陪着慕容白沉默。
同时她心里也知道,在她王上的心里,最想陪着她的人是谁。
但是那人已离开半月了。
“今日是何日?”
“正月初七,七元节。”小桃子道。
“初七......”慕容白重复了一句,以往她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知为何,在这个深夜里她却忽然想念起了曾经。不,也许并不是她现下才开始想念曾经,而是在今夜。她的想念积压的太多,决堤了。
“说起来,孤能好好与她过过年的,只有一回罢了。”
“机会还有着,多呐。王上。”
“还有机会么?”
“......有。”小桃子深吸了一口气,对慕容白笑了笑,“王君陛下素来与王上情深意重,定然,与王上还有许多年要过的。”
闻言,慕容白却是笑了:
“你记得苏域苏姑娘吗?”
“记得,苏姑娘是王君的师叔。”
慕容白敛起了笑,声音几近消失:
“不止是师叔...她们,曾成过亲。”
小桃子脸色一变,心下大骇:
“这......怎么可能!”
慕容白没有说话。
小桃子向来聪慧,心里细细过了一遍与苏域相识的往昔,慕容白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觉得那苏域对王君有着不同寻常的好...单单是她就见苏域喝醉过不下三回,还回回都在醉酒后唤着王君的名讳。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只道是师侄情深。而今看来,恐怕师侄是假,情深是真。
这该死的死断袖,桃花运都旺到了自家师叔上去了,还真是个没羞没臊的登徒子!
但尽管小桃子心里是这般骂道那死断袖,实际上这么些年她又不瞎,那人心里有着谁,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看在那死断袖对王上一片痴心外加王上对死断袖还算将就的份上,小桃子决定在这种时候就不对死断袖落井下石了。
该说说死断袖的好话了。
“那又怎样呢?王上与王君成婚多年,王君陛下心里有谁,王上不会不知道。”
“......”慕容白沉默着。
她知道小桃子的话不假,但那又怎样呢?她也明白,也知道那人对她的情意。可越是知道她就越是恼怒,她恼怒那人与苏域......明明是喜欢她的,凭什么又事事将苏域放在第一位?说与她白头到老,却只是听闻苏域辞世了后就与她要和离!
她没有招惹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们这场姻缘只是段政治手段,作为一手谋划此事的她,自然能将自己置之度外......用一段婚事,就能替秦国谋个好苦力,这样的买卖,是个当王的就都会干。可她千算万算,却未能算到,那个眼底一片清明只有她一人身影的人儿,会对她用情用这么深......
她无视过,拒绝过,挣扎过...最后却还是妥协了。坦白而言,能被鬼谷纵横爱上,那确实是件很幸运的事。她也不知道满手血腥肮脏冷血的她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让她得到纵横的爱。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得到了纵横独一无二的喜欢,却也知道作为君王的她并不能痛痛快快地去回应她的喜欢。
鬼谷纵横...是个很完美的人。她并不想伤害她,然而事实上她却一次又一次地去伤害她。她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她,包容着她。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她根本...还不起啊。而且贪心的她,在那人的纵容下已然越来越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无法容忍,她的眼睛里还有别人的存在...所以她使计抹去了苏域的存在。可同时她又像是自虐似的告诉了她,告诉她是她逼苏域去死的......
慕容白,你就是个笑话。想看看在她心里,到底谁更重要么?看,这便是她给你的答案:你动了苏域,她与你和离,心死从军,再不愿归来。
看,就算是她知道了苏域并没有死,不也是,离开了你么?
“......你也觉得,她欢喜孤么?”慕容白低着眉,似乎想起了很远很远的从前。
“不是小桃子觉得,是小桃子看出来的。”小桃子答道,“以前在长生殿时,王上政务繁多,王君一个人呆在殿里,左右无事,他便给王上叠衣服,每件都叠得仔仔细细的,一边叠还一边笑......”
“叠...叠衣服?”慕容白愣了一下。
“对着呢,不止是叠衣服,关于王上的事,基本上都是王君亲力亲为的。说起来,王上有段时间不是夜里梦多么,王君还特意去学了调香,想让王上得个好眠。”
“......但她现下...却很久,没在意我了。”慕容白的声音带上了几丝嘶哑,掩着痛苦,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无坚不摧的王,“她走了,很久了......”
“小桃子自小就伺候着王上,心里也明白王上的苦衷。说句公道话,以往的时候,您确实是忽略了王君陛下。”
“......”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忽略她,所以她要走,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的对么?
但是她真的,舍不得啊......
不甘心啊!
“这战事完结了,王上你便好好同王君说道说道,其实陛下心里一直都只有王上的。”小桃子劝着慕容白。
“下去吧。”良久,慕容白才开口道。
“诺。”
好好说道说道,要怎么说呢?说她曾为了秦国,朝她下过一次毒?为了清二臣,下令去刺杀她?为了秦国有后,与谢长君成婚?——她怎么说得出口!
一子错,满盘错。
慕容白无疑是聪明的,她自知自己曾做过的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但同时她也知道如何拿捏对方的软肋,她更加明白,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而正因为她太聪明了,聪明到就算她知道并了解这样,但对于鬼谷纵横,却依旧束手无策。
无能为力的落差,让高高在上的她感到恐慌。
但同时她心里也明白,比起互相亏欠,她其实更怕她要离开,转身之后就再也不回来。
怕她不会回来,怕她忘记她,所以在心底惦记着她恨她。
恨着,也是种牵挂。
镇国军
“如意,”我进了营帐,唤道那女子,“给我打盆水来。”
“诺。”如意应声出去。
我走了进去,如意与我擦肩而过,忽然想起方才李武对我说的话:
“那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李武嗑着瓜子,话说他怎么嗑了一天那瓜子都还没嗑完......笑得一脸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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