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横一又道:
“那师父在信上说什么来着?”
闻言,柳如风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惆怅道:
“反正意思就是鬼谷山到了这一代得绝后了......”
横一脸色大变,惊呼道:
“什么?!”
柳如风叹气道:
“你大师兄,喜欢上了个女人,也就是秦王。别人娃都有了,她都还死活不肯回头的,你知道这事吗?”
横一点头。
“现下你师父写信来告诉我,她也同你师兄一样,还要与那姑娘成婚...”
横一镇惊道:
“师父也喜欢上了秦王?!”
柳如风:“......”
见柳如风无语的表情,横一立马便意识到他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师父喜欢上了哪家的女子?”
“鬼知道!她就在信里说她出门玩的时候中了什么毒,结果昏倒时把人给砸了。砸了就砸了,大不了赔点医药钱罢了,结果别人姑娘好心,救了她。后面的她没说,反正意思就是她现下要成婚了,让我给她备好嫁妆送到北海去。我估计啊,她兴许是没钱付别家姑娘医药钱,手又贱了调戏了别人,这是要她负责呢。”
“......”横一愣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作为他师父的乖徒儿,他自是知道他家师父有多不靠谱,所以掌门猜的,估计与真实的情况也相差无几了。
柳如风数着手指自言自语道:
“光是磨镜,咱们山里就出了你大师兄,你师父,还有纵七,横十三那一群姑娘们...至于断袖嘛,纵七十一当是第一个,哦那个横五十二也是,听说还是喜欢的一公子,啧啧...对了还有纵三十六也是。这还只是成了年的,没成年的,也有不少了。横一啊,咱们这门派是不是风水太好了?磨镜断袖出了这么多......这不让咱这一代绝后么?”
横一憋红了脸,道:
“掌门...其实挺好的。”
柳如风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
“你该不是也好男色了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横一急忙解释道,“我是说,不管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是不违本心,那...那便就好了。”
“不违本心?”柳如风重复了一下这句话,忽然想起了很遥远的记忆,他笑,“那倒也是。算了,反正鬼谷山历来门风自由,随他们去好了。”
横一点头,顿了顿,道:
“那师父的嫁...嫁妆......”
柳如风大手一挥,道:
“给她准备个十里红妆!”
苏域,大妹子。
你终于,肯跳出那个自己给自己锁上的囚笼了么?十三年了,还好,你终于肯放过自己了。尽管痛过,但你要相信,你的大好时光还在,还有良人在等你来。
而今你说你要成亲了。师兄便给你备上十里红妆来送你,愿你一生幸福安康。
得一心上人,相伴共白头。
横一行礼:
“弟子遵命。”
弹指挥间,红尘远去,斗转星移,魁星未拜。自春之后,北境的雪便停了,等到放晴后□□撒满大地时,日子都已然到了四月天了。人间四月,草长莺飞,欢歌笑语——那都是记忆中的春日了。而今在北境,干燥的日子里虽不如南方那般,倒还别有一番韵味。
开春之后,我改变了作战方略,虽不如与陈开战初期时那般势如破竹,但收获还颇多。不过我自己也知道,这无非得利于冬日里轩逸并不在军中。
听说那轩逸受不得寒。
攻下陈国几座城池后,细作来信说轩逸已于几日前归营。我知道,我与他的对手戏这才真真正正地开始了。
为了保险起见,我将三军分做两部,一部由我率军与轩逸周旋,一部由李武率军去攻城略地。我打赌,轩逸的目的在我而不在护陈国不败,所以他定然不会去拦李武。事实上他还真就未去拦李武,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只猜对了六分,其余四分乃是他手下军力有限,脱不开身。
分开之后,李武那边依旧保持初时秦军的气魄,他是老将军,我自是放心。至于我,虽说与轩逸斗得难缠,倒还收了两座城池。不过我看轩逸也不像是来护城的,倒是像与人一较高下的感觉。从第一次交手,到后来多次针锋相对,他每回出得都是鬼谷阵法纵横术。
坦白来说,我学艺确不如他精。我敢相信,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弄死我是迟早的事。但他这般悠闲,让我一度以为他不是什么陈国将军王爷,是个以实战在传授弟子技艺的先生。
他是那先生。
我是那学生。
不过想法再好,终归不实际。
七月的时候我收到李武的传信,上一战时攻城,他身中箭伤,来势汹汹,医药不及时,加之年岁大了,而今竟连下榻都成了问题。依李武的意思是想让我奏请王都,调个能作战的将军到前沿来,最好是能把敬崇给弄回来,他便也能好好休息下。这是个好法了,我依了他,写了折子递上去,结果却一月有余都没回信,我心生奇怪。按理说这战场上的奏折,不说快马加鞭,至少也得加急吧?最多半月便能回信的事,现下居然一个多月了都没声。
难道落在路上了不成?
于是我又写了两次奏折递上去,这回等到了十月初都没消息,后知后觉的,我才觉得这形势有些不大对头了。
早些时日我便让李武提了名副将暂任他的职位,李武还喘着气,那边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但这朝中大半年不回信的让我很是奇怪,不得己,我令人快马加鞭赶回去,想去看看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慕容白应付不来。不过当派出去的人刚走我便觉得自己又是操多了心。
要知道慕容白那女人比我厉害了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层次,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都解决不了了,那我出面也等于放屁。
不,我连屁都没本事放。
十多天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王都那边怎么样了?”
“回将军,王都如常。”
“如常?”我有些奇怪,“那你可曾去过兵部,将我的奏折递了上去?”
“回将军,递上去了。次日兵部的人便来告诉属下,说是王上说...王上说......”
“说什么?”
“王上说,将军若是这点小事都要拿来烦她心......那将军也便...没...没什么本事了......”将士声音越到后面越低,到最后都几乎听不见了。
我冷笑了一声,小事?烦心?原来在他们眼里这边境将士的事都是些小事,烦心事么?
“知道了,退下吧。”
“诺。”
将士退下后我摔了椅子,有些烦躁,不知道为什么近日里我总有些不安。
如意见状便沏了杯茶,递给我,道:
“将军莫烦心了。”
我听着她与慕容白一模一样的声音,脑子几乎乱成了一团,推开了茶杯,道:
“去取些酒来。”
“......将军。”如意唤了唤我。
我向她看去,只见她眸中有几分担忧,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在军中饮酒恐会违反了军规,惹出些烦心事来。心里的烦躁感减了些,口气也好了些:
“无妨,今日十五,休沐,可饮酒的。”
“诺。”她欠了欠身,依言退下。
如意取了酒来,我在桌边席地而坐。
“陪我喝一盏吧。”一个人饮酒太孤单,而今夜中又无月色,成影三人怕是做不到了,只好让如意陪我喝一杯了。
“如意不胜酒力。”
我笑:
“饮酒这事多练习几回便是了。”
想我当年也才不过十四岁,还不是被柳如风练出了身好酒量,带着带着就偏了。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对,毕竟如意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喝酒似乎对她来说,是不好的。
“算了,你还未出阁,不当饮酒。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陪你。”她却是跟着坐了下来,对我道。
闻言,我愣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一个人影忽然出现从我脑中蹦了出来。连同着,有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记忆都跟着出来了。
“怎么?”
我回过神,摇头轻笑: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个故人罢。”
“可是那位唤作‘欣然’的故人?”如意替我倒了杯酒,对我道。
“何以见得?”我支着下巴,饮了口酒,问道她。
“将军曾于梦呓中,唤过那位叫欣然的姑娘。”
“是么?”我轻声道,想了想,笑,“可我不记得了。”
“梦里的事,将军怎会记得呢。”
我笑着不说话。
谁说梦里的事,会记不得呢?这么些年,我做过很多个梦,梦里的人情深情浅,缘起缘灭。有过欢喜,有过忧...醒来后,我还是我,但梦里的人,却不再是我。
我知道梦的出现,都是因于人过度的思念或者执念,是不能当真的。但我太聪明了,我当了真。
我将两个梦,当了真。
一个是慕容白与我白头到老的梦,一个是慕容白与我乐昌分镜的梦。
两个截然不同的梦,却又都是我与慕容白上演的悲欢离合...我太笨了,我都当了真。
这么聪明这么愚钝的我,并不知道到了最后,哪个会是真的真,哪个是真的假。
哪个是现实,哪个又是幻觉。
我俨然已分辩不出了。
但是又不重要了。
已不重要了。
我堕在自己给自已编织的梦里,痛苦着,欢喜着。
一个人悲欢着的故事,早就无人在意了。
也许我一个人,是比较适合的。
“那位姑娘,可是将军的心上人?”如意问道我。
“嗯。”我点头。
如意垂下了眸子,举杯小饮了一口,对我笑道:
“那位姑娘定然是位好福气的人。”
我挑眉:
“此话怎讲?”
“曾在军中听闻过。”
“听闻过什么?”
“将军因她,而不纳妾。”
我笑着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依次饮了个净,道:
“专情些,不行么?”
如意笑:
“如意只是羡慕罢了。”
“有什么羡慕的呢?指不定对方...根本不会在意呐......不过说起来,如意可曾有心上人了?”
“以前不曾。”
“哦...那么青梅竹马在你们女子的眼中,大抵是什么分量?”我想了想,问道。
“情投意合,”她替我满上酒,道,“见了那人,少时的记忆便都回来了。”
“莫喝了,再喝你便要醉了。”我见如意还欲再饮,便出声制止道。
她却是不闻,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再度抬起头来时,我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醉色。
“可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抵将军半分好。”她看着我,眸色清亮带光,对我认真道。
我怔了一下,想起了一些事。眸色幽沉,声音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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