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承[GL] 作者:叁仟ML(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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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君袭听出了端竹的言外之意,但是并不介怀,呵呵一笑,她向屋内喊了一嗓子,“我好了!不用去医院了!”抬腿,她一脚跨向门槛,端竹以为她是打算踩着那些门槛进屋,所以没有阻拦。倒是站在郝君袭身后的熊梯眼明手快,一把就从腰上捞住了她,这才令其免遭鼻青脸肿的厄运。
“看样子,你只瞎了一只眼睛嘛。”郝君裔从家里出来时简直急得尾巴冒烟,这回见了郝君袭反倒淡定下来,坐在这个四敞八开的大厅里,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郝君袭单目失明的事实——对距离失去把握,是单眼视物的最大缺陷。郝君袭若想抵赖,也只需让她试着从侧面去抓几只不规则排开的吞杯就好。“不去医院是吧?不去医院明天可记得准时上班啊。”郝君裔像软骨病患一样撑着扶手站起来,掠过端竹,双手叉腰,笑眯眯地站到郝君袭面前,“我本来还想替你上几天班的,现在看来,你‘甘为公司做奉献,死也死在第一线’的意志十分之坚定嘛!”拍肩,“很好!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表扬你!”说着,她昂头背手,侧身出门,打着哈欠,眼看就要扬长而去。
郝君袭傻傻地听她做完演讲,脸上登时换起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极尽可能地深长手臂,她仿佛要追随郝君裔去跳崖那般戏剧地拖着长长的颤音道:“快~我不行了~快送我上救护车~我要在医院里躺个十年半载~不等痊愈就决不跨出医院大门~”
她是这么富有才华地用矫情的手法演绎着她的灰色幽默,几乎令人不笑不行。
可端竹看见郝君裔的背影僵了一下,继而又在熊梯脸上发现了类似泪水的东西。身后传来郝君承颤抖的催促,“快,救护车就在楼下!”端竹突然明白过来,郝君袭的病,也许已经到了那种倘若非等痊愈才肯出院,那恐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院的地步了。
☆、李孝培的好运
由于在公众眼中,郝君袭仍然是盛昌的实质负责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负面影响,郝君裔不得不极尽所能地动用了各方面的力量,将郝君袭深夜入院的消息彻底封锁起来——如果只有一条漏网之鱼也能被称为“彻底”的话,那她成功了。
不是没有人想到将郝君袭送进市医院而不是送进军医院需要担上公关风险,可B城的军医院不比京城301,它几乎没有一个科室是可以拿得出手的,相较市医院,也就是中心医院那人才济济的急诊团队,它虚挂着个三级甲等,却连栋像样的急诊大楼也没有的残酷现实就更是令人万分沮丧。
老大和老二在来时路上就决定了老三的去向。他们恩威并施地嘱咐过相关医护人员,“尽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郝君袭入院之事。却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当晚,一位非常非常出类拔萃的青年医生被借调到急救中心,处理当晚早些时候一桩恶性群殴事件中严重受伤的患者。郝君裔一见这位医生就很有预感地重新犯了偏头痛,虽然她压根儿想不起这位看着有点儿眼熟的医生——听说是个主任——就是刚刚荣升脑外科室一把手,在咪宝的生日宴上与她曾有一面之缘的李孝培。
据史书记载,她俩当前这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很快就会得到突破。因为李孝培最爱接待年轻女病人了。特别是像郝君袭这么美丽的年轻女病人,她宁可错杀一万,也决不放过一个!何况这女病人身边还有一位更加美丽的女性亲属呢,简直就是一桩买小送大的生意嘛!至于女性亲属身边的那位男性亲属...嗯,她可以视他为一盆植物,抑或一幅幕景,总之她有一万种方法将其忽略不计,以免影响她巨好无敌的心情。
“哎哟,这是怎么了?小姑娘哪里难受呢?”李孝培竖起一根指头让外勤护工将病床推进1号诊室,随后摆出一副年纪很大的样子,扶着病床围栏,边走边像狼外婆一样慈祥地对躺在床上揉鼻子的美女说:“告诉姐姐,姐姐一定把你医回来,好不好?”
郝君袭生来是个乐天派,即便知道自己病情严重也并不发愁,她近来觉得自己的鼻梁有点儿矬,不若姐姐那般直挺,于是她继续对鼻梁行那揠苗助长之事,抽空含笑回答:“糖尿病,摔一跤,一只眼睛瞎了,另一只还好用,估计是视网膜脱落,您帮我瞧瞧。我不急着出院,可我急着住院,手术排期您也看着办吧,等方便时候再——”
“闭上你的狗嘴好好躺着。”
“我——”
郝君袭还要耍贫嘴,可嘴巴刚张开便收到一个秃鹫般的眼神,她可不想刚上完手术台就上办公桌,于是只得瘪嘴消声,作受气包状。李孝培吃惊地抬头看向“赠品”,同时不知死活地心中作想:乖乖,就为了赠品这桩买卖我也不能错过呀!介年头美丽迷人的林黛玉常有,美丽迷人的母老虎可不常在!回家告诉木木有人比她还凶!看能不能把她的潜力激发出来!哦~嗷嗷!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妹妹,如果真是视网膜脱落的话就必须及早治疗了,姐姐先让个伯伯来替你检查一下,现在,”李孝培笑容可掬地又把个贼头贼脑给抬了起来,这回总算是逮着机会与“赠品”交流感情了,“请家属在外等候,如有需要,护士会通知你们的。哦,手续办了吗?”
最后一句,其实是废话,可为了实现交流的目的,李孝培觉得但说无妨。反正她一天到晚废话成筐,你瞧,席之沐那块铁板不就是被她充沛的口水给喷软的么?
“手续有人去办,应该就快回来了。我妹妹拜托给您,劳烦费心。”郝君裔很想挤出些笑容以示友好,但当她看见郝君袭那张佯作无谓的笑脸时,心情就像被巨石拖着,再次坠落。笑不出来,实在是笑不出来。“家里就属她小,惯出来的毛病,”她最终只能循着自己的本意,像是以为初次把孩子交给幼稚园老师的家长,一番辞辩由于小心到了极点,甚至隐隐有了谄媚的意思,“一会儿她要不听话您只管训她,揍她也行。”
李孝培初以为“赠品”是个外刚内柔的巧克力脆皮冰激凌美人,于是一切都依照处理冰美人的程序,热情洋溢地公事公办。她决想不到郝君裔竟会面带殷勤地对她用上“您”的称呼,顿时受宠若惊地又想说些废话,却可惜时间不等人——身为医生,特别是在当前这个急诊医生的位置上,她必须时刻保有因过失杀人而被问责的觉悟。实时,病人已经就位,李孝培只得暂时收起好色大叔的趣味,挂起一张扑克脸,简短地应承了病人家属,尾随应邀前来问诊的眼科副主任进了诊室。
“老二,你马上去旁边ATM取六万块钱,再去药店替我弄点儿止疼药,顺便让药店给你个袋子,把钱裹起来。”郝君裔略显颓唐地向后退几步,佝偻着修长的身体坐进一张年久失修的塑料椅中,“通知爸妈时就说老三情况稳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他们不要过来了。”
郝君承点头,刚要应好,就听走廊那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抬眼,只见端竹与熊梯一左一右地小跑而来,统一是飞一般的速度,但远远看去,一只是振翅白鹤,另一...架是白色的巨型轰炸机。“办完了?这么快。”郝君承天真烂漫地问。他身体好得邪了门儿,从小到大只发过两次智烧,此外连抽筋也没有,所以他不会知道真正繁复的手续是等预诊结果出来,确定郝君袭是否需要住院之后的那一道——现在看来,那道手续在所难免。因为他们隔着门就能听见郝君袭那狂妄自大的笑声,以及和着笑声传来的自我肯定,“看我猜得多准!医生!有奖励吗?”医生不知对她说了什么,外面人又听她元气十足地喊:“我要病假条!一年的,最好是三年的!我要懒死在家里,每天抱着糖罐吃啊吃,吃啊吃...”
“不会如你所愿的...”郝君裔长长地叹了口气,依旧是鹌鹑似地抱着脑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约过去十几秒,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郝君承,音容疲惫地问:“你还没走?”郝君承愣了愣,转身拔腿就跑。
端竹适才跑出满头大汗,现在觉得浑身清爽,见郝君承跑,她下意识地也要追上去帮忙,可就在她抬脚欲奔的时候,一只像从地底钻出来的手,汗津津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端竹立时惊悚地瞪大了眼睛,但下一秒,她心中所有的情绪尘归尘,土归土。就着郝君裔的力道在她身边坐下后,端竹的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她要安慰那个挂着一脸阴森相,泪水却眼看就要溃堤的人。
“你留下,一会儿去办入院手续。”郝君裔低着头,小声对端竹交代,“别让小熊出钱。她不富裕。最近连五块钱的中南海也舍不得抽,都换双叶了。”
端竹倒是很想答应,但又十分怀疑自己的能力,把头挨近郝君裔,她悄悄告密道:“熊姐姐连挂号费和病历工本费都不让我出,我刚把钱掏出来她就把我挡一边儿去了。一会儿我跟她抢交钱的时候,她要是把我拎起来吊着怎么办?”
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连聪明绝顶的郝君裔也要对此一筹莫展。就在这娘儿俩搜肠刮肚地寻找对策时,诊室的门开了,不务正业的李孝培捏着小碎步闪出身形,门页再次合紧。然后,端竹与李孝培不约而同地“咦”了起来——“端竹?”“李阿姨?”
郝君裔愣愣地看着正在深情对视的两人,也懒得去问“你们难道认识”之类的废话了。
有个熟人当然是好的,无论是谁的熟人。让郝君承去取的六万块是预备向医护人员分发的封口利是,若是一个陌生人贸贸然提出要求,很可能被认为是稽查...想到这里,郝君裔颓然前倾了身体,继而慢慢地站立起来,“呃...李主任,请问我妹妹的病情...”熊梯也凑到了李孝培身边。
李孝培出来就是说这个事的,于是她暂停了与端竹的寒暄,转头向郝君裔道:“造成患者左眼失明的直接病因,确实是视网膜脱落,但鉴于病人病史,不排除有眼底其他病变的可能。眼科的赵副主任还在做进一步检查,我们会尽快安排手术的。不过她的血糖高得有些离谱,八成是晚上偷吃宵夜了吧?别告诉我没有,要没有的话就更危险了。”
“她把一盒蜂蜜饼和两包阿胶蜜枣藏在洗手台下的抽屉里...”熊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得两手揪住衣角,只敢低着头喃喃,“是我没有看好她...对、对不起...”
郝君裔看她高高壮壮的一头大熊,却似乎很柔弱地又要开始嘤咛,便只好安慰性地摇摇头,轻手拍了拍熊梯的背,“在她那个位置上,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不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要不是你严加看守,她早两年就该这样了。”
☆、最爱干的事儿
李孝培似乎从这一幕感人的家庭剧里察觉了什么,目光一下变得促狭起来。她贼兮兮地看向端竹,却又被端竹挑着一边眉毛反看回来,她在席之沐那里听说了端竹天然呆的固有属性,这便只好朝着熊梯的方向挤眉弄眼,用嘴型询问,谁?
这回端竹可算反应过来,眼珠子咕噜一转,唇齿比出“LOVER”的口型,下巴也灵巧地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李孝培一看,明白了,可明白还不如不明白。她失望地撇起嘴,像是幼稚园里的万年第一名突然得了个第二那般委屈又不甘。
郝君裔莫名其妙地瞄了她一眼,转而生硬地对端竹笑道:“端竹,陪我去一下洗手间好吗?”端竹对这种类似于“来打我啊”的要求自然趋之若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跨前两步,一把搀住了郝君裔的左臂。郝君裔初时并未意识到她这番动作的含义,就只是按着固有的路线走,然而走了两步之后,她突然神色凝重地停稳,挺起原本佝偻的腰背,抻开原本弯曲的肩膀,站得比标杆还要笔挺。端竹疑惑地问她怎么了。她则回以一个更加懵懂的表情,“我又不是老爷爷,你用不着这么搀着我吧?”端竹心说,这还不是让你给催眠的?可手终究是从郝君裔臂间离开了,“那你自己走稳。”
两人开始像正常的成年人一样比肩而行。郝君裔对李孝培的身家调查也随即展开。奈何端竹对李孝培的了解仅限于从咪宝口中听来的那些,倒豆子似地倾吐完成,她便无可奉告了。
“一会儿等老二回来,你替我办件事。”郝君裔在一个拐角处拉住端竹,“把六万块交给李主任,拜托她尽量不让你小姨住院的风声走漏。至于什么原因你不用告诉她,只说病人家属请求她对病人信息予以保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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