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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妖记 作者:欢喜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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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前世今生 奇幻魔幻 灵异神怪 灵魂转换

  他避开中元节,我不好在此过于纠缠,寥寥做个无趣模样道,“我在蒙城寺呆了几年,回来匆忙,未曾好好道别收拾行李。青陵台如今也是解先生做了主,父王身子差,折夏不敢在此事上招惹父王不快,只能劳烦先生遣几个人去趟蒙城,把我的书简带回来如何?”
  “只是如此?”他狐疑转眸,竟似在猜测我的心思如何。
  不是个妖么,怎地还看不清人心?
  “不然呢?”我淡笑反问,晃了晃手中的书简道,“青陵台既是先生做了主,折夏的小伎俩于先生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无用之事折夏自不会再过费神,如今已不能做下如何打算,难不成安心认命看书打发个时间也是不成?”
  他的眼神瞬间变的锐利,我不改颜色地抬眸迎他,惹得他眉心更是紧蹙,似是当真想不透我的打算,迟疑片刻才道,“要浮生应此也可,只需公主应下一个条件,人立时出发。”
  “哦?”
  我扬了声调,不可置否地以书简敲了下手心道,“似解先生这般神通广大,难道还需我一个将死之人应许些什么?”
  “哼!”
  解浮生拂卷长袖,竟是翻出一把奇怪的玉色折骨扇来,遥遥指着我不避讳地冷道,“一滴心头血,换是不换?”
  “换,怎么不换!”
  随手扔却简书,我起身盈笑道,“宫里的书我早已不耐烦,正是无趣的紧。反正不到及笄,想解先生也不会当真要了折夏之命,如此划算的交易,如何不换?”
  “好。”他手腕打旋,骨扇起开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入长袖,拂袖转身即走,“随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笑意不减,虽不知他自进殿之时便不同寻常的气机来自何处变故,但只要他能给了契机,未必就没有了解真相的机会。
  心头血么…
  迟早要还了一身血脉,早取一滴,又有何妨?
  一路安静过极,许是真应了中元鬼门一开之说,青陵台静谧在满月的清华之下,当真有些鬼魅似魈的地狱之感。
  我蹙了眉,放眼望去,竟是连个守卫也没,更是盯紧了前面似慢似快的解浮生。
  那些殷赤暗纹在走动之中轻浮随晃,月华沾染而来的明暗轮廓之中,隐约似是枯枝勾勒,像极生辰那日怪鸟折射出来的枯树影像。
  枯树到底蕴含了如何意义,让他们尤为重视把握至此?正是暗中思忖,脚边已是踏入灯火耀光之境,来到了白日也灯火通透的玄鸟大殿。
  此刻夜冷光寒,灯火更似烈焰烧灼,耀眼而诡异。
  解浮生立在大殿门口,挥手遣退了一名玄衣甲士,转而侧首瞧我,神思莫测的紧。耀火铺了他满身,也驱散不了那眼底莫测笼罩而来的寒意。
  我知他依言吩咐了人去蒙城,心底虽为他莫测之寒揣了个紧,面上犹是不变颜色地迎他而去,故作轻巧笑道,“解先生,可是到了?”
  他不作答,扭头进殿。
  我平白吃了一个委屈,轻嗤不忿,转眸见他径直走到自玄鸟背脊惯透而来的描金龙柱下,抬手按上一片龙鳞,柱子便咔擦发出了机关错解之声,暗缝在他身前裂开,让出了一方幽深门道来。
  玄鸟大殿自建成以来,我尚未进去过,此刻于门口驻足而观,仅仅瞧见宽阔的鸟腹之中,除却正殿居北的龙榻首座,便只有居中描金龙柱自顶而入扎进大殿地底的景象。
  龙柱突兀而来的变化令我微有怔愣,还未合上唇角,解浮生已侧首冷道,“公主请。”
  我想了想,迟疑问道,“父王自进殿便少有再出,莫不是也在描金龙柱之中?”
  解浮生勾唇,很是不屑地哼道,“他么,还轮不上,不过是假戏真做地容他逗留一二。公主要去之地,可就不是那么简单,您若反悔,浮生不会阻止。今夜有异,您回殿之后莫要再出来了。”
  他说罢,不再理我,抬步便往幽深门道中走。
  这哪里是请,明明是迫人!
  我暗自啐他一句冷嘲热讽,提着衣襟便追,“等等!”
  人方是追到柱子里,便好似冲到了极致的黑暗之中。
  恍若置身虚无当中,前后来去的皆是沁在了无边无际的浓墨中。身后大开的暗道也只似一方双向镜,光明明在那头亮着,丝毫也透不过来这边。
  我心下大惊,不敢贸然为动,试探叫他,“解浮生?”
  寂静的可怕。
  只有我自己慌乱见重的呼吸,与无人应答之中来回重叠交错,声声纷乱纠缠地甚是突兀诡异,连我自己都不敢为听。
  我捂上耳朵,咬牙大叫,“解浮生!我既是敢跟你来,你也莫耍什么心思,何必弄出些奇奇怪怪的唬人玩意儿!我知道你们都是妖怪!可我不怕你们!不怕!”
  “呵!”
  不屑的轻笑随即传来,好似很近,又好似很远,空响响地伴着回声交错,“若是不怕,那你蹲在那抖个什么?”
  似是收了回音尾声,这人也就近落了在身前,青绿淡薄的微光拢来,我惊喜抬头,原是解浮生捏着一个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倾下怀襟地正俯视着我。
  他薄唇之上兀自挂着戏谑的笑意,我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蹲下了身,想来是捂着耳朵大喊时的下意识自保行为。
  顿时尴尬,只好以瞪他来表达我的不满。
  他笑笑,不以为意,好看的颜颊在幽冷青光之中过分的透明,像是有着随时可以化成幽光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的可能。
  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我便是害怕过甚,噌地起身,忍不住凑过去想要借机踩他一脚攥取真实,岂料他倒是反应甚快,轻巧转了个向道,“路还很长,千万要跟着我,莫要走岔了。”
  我怔然而愣,为他小心嘱咐的语气晃了下神,只是恐惧大过了怔然,不敢稍做耽搁,也不及细想地忙跟在了他身后。
  走了几步,解浮生指尖的幽幽青光衬得环绕周身的黑暗更是没边没际,心底发颤地小觑几眼,面对毫无轮廓的无尽黑暗,找不到任何依存所在的惊悚发怵之感打背脊底处细密地爬了上来,我忙是揪紧前襟,方是稍稍按压住早已惊跳发疼的心。
  冷寂的诡异之中,不知怎就想起解浮生那一句不失淡然的嘱咐,触及他为幽光削薄几分的肩胛背影,终令我有了些寄托虚无的安心。
  即便还是十分厌他,可于此无所依存的虚无之中,我也只能跟了他走,尽可能地不想失去他淡青莹色而显的幽冷轮廓。
  解浮生走的不紧不慢,不知走了多久,他身形忽地矮下去,踏下阶梯的步踏之声倥偬传来,我背脊惊颤发冷,险些没呼出声来。
  他没个什么反应,只是走的慢了些,应是念及我人小步短,故才有意放缓地让我跟住,可越往下走,越觉冷的慌。
  我原不过是着了一件单薄的月白夏衣,走到此处如入冬雪之境,大寒过甚地让人发冷发抖,忙是抱紧了小臂嗑着牙缝寒道,“究竟要下了什么地方,怎会如此冷?”
  “南有烈火之雀,北境冬藏玄武,公主见过浮生修筑的青陵台,难道还不明白么?”解浮轻道,“因果倒逆,天与地,或许也可倒转呢……”
  他轻叹似笑,令我心头打了一个激灵,脑子反是清醒地转动起来,仔细将如今的青陵台回想了一下,道,“你将那玄鸟大殿北置而建,而本是左白右青的虎龙之位也被你反了方位,四位之中唯独缺了北境玄武,难道这里是……”
  “是。”解浮生应道,“四方之阵已成倒行逆施之阵,如今我们所在,正是在本不需要建造的玄武腹中。”
  玄武腹中?
  我实在惊愕,可经历了几日之事,多少有了些承受力,倒是不会再过于惊奇。
  思忖他所言之意,随即有些明白地道,“玄武自来为王家墓葬驼碑守陵,难道韩凭明面之上是在修筑青陵台的巡游/行宫,实则是为父王修建陵墓,这里其实是父王的来日归葬之地,对不对!”
  纵使我未有过分惊讶,忍不住的声气还是骤然拔高了许多音量,于万分寂静的黑暗中响了一个透彻。回声来回地撞在狭小的阶梯甬道里,牵着周遭浓郁的黑暗也好似跟着涌动颤抖了几分。
  解浮生的轮廓虚晃起来,我大为害怕地追过去,想要伸手抓住他,不想他身子斜晃躲开,令我堪堪只抓住他的衣襟,还未来得及攥紧,脚下便是剧烈震动,台阶像是立时要坍塌。我慌乱地只顾了大叫,“解浮生,什么鬼东西,怎地都动了起来!”
  不知是我太过惊惧用力,还是解浮生正巧巧避开着突兀而来的剧烈晃动,便是我抓住他的衣襟,脚下也在坎坷的阶梯上没能站住身子,顺着他让开的空荡跌了出去。
  面前的夜明青光短暂而断,黑黝黝的不知还有多深多暗,权以为会径直跌进无尽的虚妄里,腰间便探过来一只手。
  那手掌下生巧,着力拂转过了我的腰,极快地顺到肩胛把我给按住了。
  我望着那片即将而入的黑暗大呼了口气,随即转身立定,将肩上的手厌弃推开,由下往上地瞪着解浮生那张青光冷淡的脸怒道,“谁要你救!”
  “当真不要救?”解浮生轻巧挽唇,戏谑而来的笑意随着眼眸落在还未收回去的左手之上,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堪堪地抵向了我肩胛。
  心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我立在下阶,半步还踏在阶外,他慢慢抵来,不仅让人绷紧了神经,更是磨人心弦,生怕他指尖稍稍见力一抵,我便会受不住力道地再次滚落那见不得底的黑暗里。
  我咬了牙,恨恨瞪他,音色仍旧有了颤抖,“你敢!”
  “有什么不敢?”解浮生敛了敛眼,扩大了戏谑的深笑,微倾的怀襟压过大片的夜明冷光而来,好似真就要压了过来。
  我受不住心头暗跳,身子不听使唤地往后退,方是要叫出声来,解浮生的脸色已是微变,指尖的轻压化成了爪,再度扣紧我的肩胛,力道之盛地竟是将我紧紧按在了怀中。
  我正是不解挣扎,脚下便再度传来了剧烈震动,伴随着不知名的沉沉闷啸之声,好似真有什么将要从地底深处挣裂出来,怕得我不敢乱动地忙挨在腿面窝在了他怀中。
  解浮生按我在怀,长袖衣袂拢住我的头也压不住那闷啸声,听在耳际十分折磨难受。
  纵使再讨厌他,此刻也耐不住难受,挨在他怀中我自己也伸手捂住了耳朵,恨不得能埋进他骨子里,听不得那半分声音才好。
  闷啸声持续了半盏茶功夫才停将下来,我已是难受的有些晕乎无力,耳际恍若的还能听见了那些啸声。
  “瞧你这么小个的人儿,想不到还有惊鸣之声,害得我也险些搭将进去。”
  解浮生拉开我,似如我嫌弃他一般地厌弃了我,冷笑撇着嘴角道,“人虽是小个儿,倒也重的慌,还要赖到几时?”
  他讥讽嘲弄,我怒生清醒,起身拂下衣袂几乎甩在他脸上叱道,“还不是你带我来这劳什子鬼地方,惹得什么东西鬼吼鬼叫,吓人不说,还害我差点儿滚落下去。本就是你的错处,你在那悠哉个什么劲,莫不是诚心算计来的!”
  “嗓门大的可不是我,”解浮生悠然起身拂着衣襟,撩了眼角,瞥着我阴阴恻恻道,“你若再惊乍而呼,惹恼那玄武彻底清醒跑了,便是你不死在玄武手上,我也要诚心算计算计一番了……”
  他一番接巧落话,顿时让我明白啸声并不是他刻意所为,心下方松懈安稳,见他捏了夜明珠继续往下走,忙是跟上。
  轻踏倥偬,我更是小心觑着两侧的浓郁黑暗,暗压着防备之心。
  方才不知脚下有着一个上古神兽,本还不是那么惊怕,可经历它发威闷吼之势,心下顿有了阴影,生怕那黑暗之中还藏有什么旁的鬼怪,抱紧小臂嘀咕道,“方才那一阵闷吼是玄武在叫么?”
  解浮生侧首,瞥我一眼,淡道,“凡人只当玄武太阴为寿,用来以死后驼碑之用,却不知晓国脉行运原是由它背负。盛殷商之国后,也不知它是瞧上你们子家何处特别,随之落入宋国之境,害我迢迢千里寻了你这么一个晦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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