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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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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虐恋情深 欢喜冤家 不伦之恋

  汪顾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师烨裳与徐旭。徐旭局促不安地张开两掌,取暖似地来回互搓,师烨裳看他脸上的汗都快把衬衫领子湿透了,便好心地递了两张面纸给他,顺便口气寡淡地安慰他道:“徐总,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我在张氏干了四年多,你的为人我很清楚。”
  徐旭突然抬起头,像是不认识师烨裳似地看着她,紧闭的双唇抿了两下,好像有什么想说,却不敢说。
  师烨裳朝他了然一笑,将夹烟的手掩到口鼻前,但并不去抽烟,只是这么掩着,因为她要说话,“你不用为难,我明白的。张氏内部有多阴暗,你清楚,我清楚,张氏所有高管都清楚。唯有汪顾不清楚。”她眯起眼来,定定盯着徐旭,“在张氏错综复杂的权利网里要想真正干好本职很难,你是为数不多能够权衡轻重并脚踏实地的人,这点,我很钦佩。所以我也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就拿你开刀,相关这件事的举报电话和举报信我都会拷贝给你,以方便你日后开展工作。”
  “师董……”徐旭左右为难地开口,仅仅两个字,便道尽了感谢。可他该说的也就这么些了。在师烨裳面前,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说话,只需要真诚地承认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就足够了。她相信他,他又怎么能不相信她呢?
  “但是我会暂时将你,以及相关人员权力架空,如有必要,也会停职查看,你应该可以理解吧?”看着徐旭点头,师烨裳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现在张氏,是汪顾掌权,不是别人,掰倒汪顾比掰倒张家任何一个人都更困难。汪顾要免你职,你总经理的位置立刻充公,别人要免你职,只要汪顾挡着便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何况,你应该知道汪顾手里有董事们的把柄,谁是好靠山,良禽择木而栖,你来做选择。”师烨裳话说完,汪顾刚好回来,手里拎着一件米色的混绒风衣。
  她踢上门,隔去所有好奇的视线,快步走到师烨裳身边,将风衣盖到她肩头,并细心地替她理好垂到膝盖上的衣摆。
  “汪顾,麻烦你多订两份米饭。”师烨裳仰头望着汪顾,一片薄烟从她鼻间逸出,带着烟叶燃烧后的香味。
  汪顾奇怪道:“我订了五份饭呢,再加两份变七份,你能吃那么多?别算上我,我吃金银馒头和南瓜饼当主食的。”
  “吃那么多甜食胖死你。”师烨裳不自觉地说了那么句别扭的埋怨话,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脸红,所以她得趁汪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把舌头拧回来,“是点给徐总的。你今后有好些东西要向徐总学,拜师饭总免不了吧?”
  汪顾不傻也不笨,反应更不迟钝,除了关起门来上厕所的时候之外,师烨裳一字一句她从来没听漏过。都说恋爱可以令人耳聪目明胃口好,汪顾这是热爱,她只差没顺风耳千里眼大胃王了,又怎么可能错过师烨裳这种明显带有“爱意”的表示?
  奶奶的,两份?两份太辱没她堂堂大富豪的身份了!要来就来十份!阿不,再来十份!
  “徐总,您有什么喜欢的菜,说几个,我让人送过来,既然是拜师宴,您总得让我尽尽本份。”汪顾朝徐旭露出一个堪称范例的微笑,心内澎湃,却不泄于言表,“往后需要仰仗您的地方还多,今天也有许多得罪,您若还看得起我,一定不要跟我置气,也不要跟我客气。”
  徐旭这会儿正满心感激地虚着呢,即便是被夫人明令禁止的鱼翅燕窝他也甘之如饴了,匆匆摇手,讪笑地说了声“真的随便”,没过几分钟,他的下巴又贴到胸骨中央去。于是,汪顾边开心地打电话叫外卖,边偷闲地在心内抄袭师宇翰的名句:做人莫惹师烨裳,非惹不可先烧香。
  170——I——
  经过这一天,汪顾算是真正看清了一些东西,一些师烨裳隐隐约约告诉了她,却始终没有敞开明说的东西。
  张氏内斗似乎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张家人好私利,免不了好斗。张蕴矣那一代的内斗由张蕴矣而起,起初除了张蕴兮张蕴然和小妹妹张蕴也之外,六兄弟间斗得你死我活,到最后,张鹏山觉得儿子们个顶个的已经通过内斗斗得很出色了,再斗下去,恐怕自己还来不及把权力交给佼佼者,家便已经被斗垮了。于是他决定分裂自己在张氏掌握的股份,将大儿子拱上接班人的位置。
  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个权力交接的节骨眼上,平时极尽声色犬马之能事的张蕴兮说她要进张氏过过小职员的生活,修正一下自己谬之千里的人生观。张鹏山闻言,自然是高兴的,他曾一意孤行地将张蕴兮的孩子抛出了张家大门,从道德层面上讲,他愧对张蕴兮。但他自认是为家族名声着想,是一种顾全大局的表现,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错,他一直希望张蕴兮能明白他的苦心。现在张蕴兮终于肯向公司向家庭向他靠拢了,他想,他应该满足她,尽力满足她,毕竟她是他的孩子。
  有招速成老计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计只能用在封建社会。封建社会,天子只有一个,群臣捧着让着,挟了天子,一如挟了大臣的宝贝儿子,令去吧,亲爹们都听着呢。
  可当今企业不像封建社会那么单纯,特别是张氏这种不内斗不成活的企业,你这边挟完天子,大臣们高兴都来不及,这王那王如雨后春笋,你挟着个傀儡天子,丢人丢到黄浦江边,想不通时局怎么变得这么快,唯有噗通一声带着天子跳下江去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张蕴兮天生善于倾听,换句话说,便是善于收集各种信息。她若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必定会依据手头掌握的资讯为最终目标的达成做出一个全盘计划。用八个字来形容她的处事方针,便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她虽然年少无知过,但时年三十四岁的她再无知又能无知到哪儿去?古人的速成老计不好用,她便考虑着把它反过来用,挟诸侯以令天子。
  受了委屈的孩子,总会得到父母的额外关爱。为了张蕴兮的事情,张蕴矣荣登第二大股东的事拖了快有一年。张鹏山本意退休,但由于张蕴兮的回归,他搁置了颐养天年的计划,看着张蕴兮靠自己的能力,一路从小文员爬到副总经理的位置上。他认为自己这个大女儿虽然聪明,但没有大志向,篡权夺位的事情不会发生,今后兄妹两人并肩对外,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于是他果断地将自己名下股份第一次分裂,自己留一半,剩下的一半六四开分别转给张蕴矣和张蕴兮,这样,张蕴矣便成为张氏第二大股东,而张蕴兮则一跃升为张氏内部持股份额最大的执行董事,虽然行政职位上比总经理低一阶,但执行影响力丝毫不亚于总经理。在某些重点项目的操作过程中,她的意见倾向甚至压过董事局决议,结果出来,面上看是全然符合董事局给定目标的,可其实,从资本运营部立项报批一始,张氏的整个资本盘面包括结构操作已经朝她期待的方向而去——谁说执行层只能是决策层的枪?执行层一旦闹起革命来,董事局只能乖乖面对被权利架空的事实。在企业中,枪打自己人的事,时有发生。
  只是张鹏山死活想不明白,张蕴兮是怎么样在短短四百多天之内把那一个个对张氏忠心耿耿好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高管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直到后来,他百般无奈地交了控股权,百般无奈地让了董事长的位置,百般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长子与长女反目成仇……这才发现,张蕴兮在张氏管理层内部实行的并不是普通的商业操作。张蕴兮本人也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全无大志。
  张蕴兮在管理层中用的是恩威并施的高压政策,与各位高管的“谈话”不是暗箱操作,而是小黑屋操作。有一段时间,张氏高管们常常会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没有明显标志的私人车队截下,人被从车里“请”出来,哆哆嗦嗦登上一辆平平无奇的小巴。关门。
  车厢内没有一排排客座,只有一张黑皮长沙发和一个摆满精致酒具的小吧台。张氏的主要竞争对手,百文的负责人文旧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氏的次席执行官张蕴兮坐在吧台前,含笑劝来人不要紧张。两个精瘦精瘦的男人挡文旧颜面前,似是随意地脱去西装外套,挂到钉得高高的衣架上,抬手瞬间,肩背式枪套与油黑枪托一览无余。如此这般,谈话内容便显得一点儿也不重要了,最后,小巴停到一间餐馆门前,隔着大大的落地玻璃和贴着反光隔热膜的防弹车窗,被“请”高管总能看见自己的家人。适才谈话时渐入佳境的融融气氛顷刻颠覆,文旧颜依旧一言不发,似笑非笑的脸令人毛骨悚然。
  权力是什么呢?权力是被话语权包裹着的暴力。
  光能说话,没有施暴能力,你的意志倒是能精确表达了,可谁听你的?
  光有暴力,不会好好说话,别人倒是听你的了,可谁知道你意欲何为?
  张蕴兮与文旧颜的联合,以张氏放弃张蕴兮上任董事局主席当年的所有业务竞争为筹码。可说实话,当年,张蕴兮并没有闲工夫去与百文斗,她必须赶在师烨裳还没升上大学离开B城之前尽量多地占据她的高中生活,同时,为防后患,她要尽快让张氏内部的反对之声消音。肃清异己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但她可以凭借手头优势最大程度地掌握张氏资源。文旧颜向她提供帮助,她便顺水人情地与文旧颜结下了朋友之外的另一层关系,一种若即若离的合作关系。攘外必先安内,文旧颜替她安内,她暂时不攘外……
  汪顾暂时还不知道这些往事,因为师烨裳嘱咐过张蕴然不要在汪顾面前抖落这些就算不是黑色,也至少是灰色的过往。
  师烨裳在任四年,先松后紧,前后挤走了一批张家内部的顽固敌对份子,但旧的权利分支还在,张蕴矣不肯卖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她也拿他没办法,张家不是她师烨裳的,她不想搞得一支独大最后害张家家破人亡,于是她谨守着张蕴兮的立场,只控制张氏,不控制张家。汪顾是张蕴兮的女儿,师烨裳潜意识里总希望能将汪顾培养出张蕴兮那种出身豪门的荣耀感来,让汪顾不仅有钱有权,且懂得享受钱权……在外人看来,她这明明就是望子成龙的母亲心态,包括不愿将张家丑恶过往详细诉知汪顾这一点,在张蕴然眼里,都是师烨裳出于保护汪顾自尊心考虑,在汪顾面前替家族遮丑藏拙的母性本能。
  “汪董,师小姐,没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徐旭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但见师烨裳与汪顾两人谁也不说话,便以为没事了。年假将近,事情又多有杂,托师烨裳的福,他保住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再不卖力气工作别说天理不容,就是师烨裳也饶不了他。
  师烨裳吃完饭,又点起一支雪茄,浓浓烟雾将她本就平淡的表情遮得愈发朦胧,“徐总,您请稍等,汪董有事对你说。”她虚曲着右手五指将烟头比向汪顾。可汪顾根本没话对徐旭说,她以为有师烨裳在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午饭吃了很多甜东西,她犯困。
  徐旭一听汪顾有话要说,赶紧坐下来,端正上身,虚着口气探头道:“汪董,您请说。”
  汪顾瞟了师烨裳一眼,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既然师烨裳让她说,她不说几句就不能圆场,师烨裳的面子比她自己的面子还重要,她没话也得找出话来说。
  她假模假式地翻着那份师烨裳手写的计划书,还真想起几句师烨裳在车上叮嘱过的,必须由她来交代的话,“徐总,节后整顿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接下来,中遥收购案的收尾工作和另一个兼并案无人管事,请你推荐几个得力干将,明天把名单给我,只给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汪顾这句话与师烨裳之前意见相左,徐旭一时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好。
  按他理解,师烨裳是让他欣悦臣服地归到汪顾麾下,做样退到幕后避过这阵整顿风头,以显示汪顾一碗水端平的态度,今后也好借着他到幕后主谋那儿使反间计。可汪顾的态度是准备对他实施完全意义上的权力架空,因为她连通知候选人的工作都不让他去做,这便等于彻底隔绝了他与余下项目的联系,在企业中,人是为了事而存在,没有了事,要人还有什么用?被革职是迟早的事,革职之前,如果汪顾看他不顺眼,完全可以借经侦局之手将他送进监狱,捎带手地连董事局主席的威信都立起来了,如此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汪顾是从自身利益着想,这个决定便再正确不过。
  可他心内就算纠结成了十八街麻花,眼前也不得不鞠腰于汪顾- yín -威之下,师烨裳说得对,现在张氏掌权的是汪顾,不是别人。这句话中“别人”所指,针对张家上下,当然也针对师烨裳本人。
  “好的,汪董,我明天一定把名单交过去。”徐旭口气艰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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