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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卧室，把门闩上，林田看着在等着她的田林，问道：“你说为什么那些人要对她们出手呢？”探索一个问题，最好的是找到它的根源。这些暴力事件，最根本的就是强者对弱者出手。同为强者，有人是欺负弱者，有人是帮助弱者。

    “因为她们好欺负。”田林观察过多起事件，无论是你抢了我的男朋友，还是你挡了我的道，还是你看不起我。最基本的就是，她们欺负的人，是她们欺负的起的。柿子都捡软的捏，人都挑好欺负的欺负，至于理由，不重要。

    李西莲多次毁了她们的“好事”，但是她们从没想着单独对李西莲出手，倒是有过那么一次围堵李西莲的计划，最后这个计划也破产了。毕竟李西莲不是好惹的。张梅梅也多次阻挠她们出手，但是她们也不敢惹她，一方面是李西莲的功劳。另一方面，张梅梅自从挨了几次之后，也开始反抗，有几次她们的人也受了不轻的伤，从那之后都躲着张梅梅走。

    “就因为好欺负？那些被欺负的人，就没想起来反抗？”林田有些不相信，原来对别人的恶意，不需要理由，只要对方看起来软弱就行。但是为什么那些受欺负的人不让自己变得强起来呢？只要她们反抗了，最起码张梅梅就是最好的例子啊。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是从田林的描述来看，张梅梅很快就摆脱了那些人。

    “她们麻木了。”田林思索了一下措词，“就是那种你来打吧，我不动的那种。今天那个女生就是这样。”今天的女生，有好几次都被别人相救，但是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在角落里躲着，随你们动手，不敢哭不敢叫的样子。

    “麻木了？这种事情怎么会麻木，难道不应该反抗吗？”林田颇为疑惑，今天的女生她也见到了，确实在那个“大姐”说过“闭嘴”之后，就一言不发，任由别人动手。她的那种状态，就是麻木吗？为什么不会反抗呢？“而且，你说过李西莲不只一次救了她，为什么她还没有学会逃跑呢？”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帮助了她脱离了那种情景，但是她最后还是回去，导致别人都不想帮忙了？”大概是觉得纯粹的说没有说服力，田林让林田打开电脑，“电脑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林田打开了电脑，她还想去查查田林口中的校园暴力，这个离她如此之近又从没被发现的问题。这次她没有听田林说，而是决定自己搜。在林田看来，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田林，都觉得她还小，爸爸也就算了，她毕竟真的小。但是田林，明明几个月前田林还是小孩子的样子，怎么像是突然成熟了一样。

    田林有如此之大的改变，主要原因恐怕就是眼前的电脑，在电脑上她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才长大了。林田让田林不要打扰她，她要自己摸索这些。在田林担忧的目光中，她搜索了“校园暴力”。

    最先挑出来的，是百科，这个东西虽然科学性不高，里面的知识鱼龙混杂，但是对于林田的水平来说足够了。她仔仔细细的看着相关词条。除了百科，还有最近的新闻。

    从后面偷瞄了一眼的田林，入目就是“校园暴力导致一死五伤，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新闻。配图中倒在地上的男生虽然影像模糊，但是还能看清散落在旁边的血迹。田林的心提了起来，看到这样的消息，林田会怎么想。但是没想到林田还是面无表情的。按照田林的了解，如果林田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就是把事情压在了心里。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决定等林田看完再问。

    从新闻到旧闻，论坛上的爆料、亲身经历，贴吧里很多照片的传播，微博上的话语和图片。林田坐在电脑前，搜索了整个晚上。很多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充斥着她的头脑。

    到了睡觉的点，林田准时关电脑上床，甚至都没和田林说一句晚安。田林感觉到了林田的不对劲，可是她也不敢贸然上去，万一打断了林田的思路，会不会产生不好的后果。她站在床位，看着躺的平平的林田。

    在黑夜里，林田更无法控制自己了，她眼中印着的都是一个又一个受害人。有那个女生，有不知名的女生、男生，她们的面容在她眼前滑过，“救救我们”“帮帮我吧”，更多的是无声的对视。绝望的眼神，无神的目光。林田感觉自己的心一上一下，胸口闷闷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林田猛地坐起来，抬头就看到了田林。她伸出双手，“田林，来陪陪我吧。”声音中还带着一点哭腔，她害怕了。

    就在这个晚上，她拉开了社会的一角，差点被黑暗压住了心。

 

　　☆、第30章 同床

 

田林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了，她还没和林田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呢。哪怕镜子里外的床勉强算是同一张，也肯定是不一样的。她快速的走了几步，扑到了林田的床上。因为心神不宁，身体还陷进去一半。

    虽然田林的身体没什么温度，感觉和空气差不多，但是林田的心还是慢慢平静下来。她侧了侧身，往里面靠了靠，同时把枕头分出一半给田林。见到田林躺好了，还把被子往那边拽了拽，可惜田林完全盖不了。为了看起来不像是见鬼了，田林特地往林田身边靠了靠，两个人挨得更近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寐。

    虽然起因不是那么美好，尤其是现在的林田，她的思绪还是混乱的，电脑上的信息让她感觉心都被揪起来了。她一直以为大人的那种血腥、暴力的事件离她很遥远，但是就在今天，她才知道，那不远。

    而且只有她不知道，连和她一起长大的田林，都知道发生的是什么。田林今天说的话，让她真正发现，这个应该是她妹妹一样的小伙伴，已经成长的比她要快了。她一直围绕着课本打转，但是田林不一样，她接触到了网络，看到了大人的世界。

    林田握住了田林的手，她看到这些的时候，有爸爸妈妈，有田林。那田林呢，她是不是一个人，坐在镜子里思考。会不会受到和她一样的困惑，会不会感觉到心里难受，而她都没发现田林的异常。还是只有自己这么脆弱，就像老师说的那样，是“温室里的花朵”，吹不得风，淋不得雨，经受不了打击。田林感受到了身边林田的颤抖，她尽可能的靠近林田。

    “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田林放轻了声音，她不想让林田把这些憋在心里。两个人想，总比一个人想要好。她也一个人想过这些问题，她知道，那不好受。

    有无数词语在林田的口中打转，最后她还是问出了那个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白天说，她们麻木了。你也……”林田顿了顿，看向田林，她的目光中都是鼓励，促使着她说出来，“你也麻木了吗？”

    这个问题她想了好久，她害怕的不只是那些受害者所收到的伤害。还有其他人对于这件事的评论，除了那些批评加害者的，还有人说受害人怎么怎么不对。怎么可以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她们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会指责她们，错的又不是她们，是那些人。

    然而比之这些，林田更害怕田林也成为这样的人，冷漠的看待一切。就像田林口中说的那样，麻木了。她知道田林不是普通人，但是她会哭会笑，有着正常人的思维和感情。她希望能一直见到这样的田林，而不是也变得麻木的田林。

    现在她颤抖的问了这句话，她希望田林不要麻木，不要因为在网上待久了就和那些人一样。虽然田林现在看起来很好，但是她害怕。网络世界改变了原来的田林，未来还会改变田林，她不想到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之后才发现。

    “我还好，看的多了，就是那样。”田林不知道林田想了这么多，她觉得这个回答不够，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帮她们转发，点蜡烛，说几句同情的话，我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们的反应，她们恐怕都收不到。就好像……”田林思考了一下曾经在网上看到的消息，“我们做的什么，都是徒劳的，白费心思而没有任何效果。”

    “为什么会没有用呢？”林田不理解，如果一个事情没有用，那就不应该做才对。“如果你说的这些转发什么的没有用，为什么不去找其他有用的方式呢？”林田想到了学校里的情况，虽然不知道校园暴力是如何处理的。但是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人，老师会组织捐款，她们还捐出自己的衣服、文具给那些人。在班里，也有贫困的学生，学校也会给他们发补贴，发一些生活用品。

    为什么不能对那些受害人补偿呢，发起捐款，帮助她们脱离苦海，管教那些加害者……明明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的啊，为什么没有人去做呢？而且不应该有法律吗，法律为何不去保护她们呢？当林田这么问出来的时候，收到的是田林的沉默。

    “捐款被爆出的事情也不少，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受害人手上。”曾经她还想去捐款，后来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捐款流向不明的报道，她对那些事情也不想多接触了。除了随手能够做到的事情，别的她都不想干了。

    “没有人去管吗？”

    “有人管，但是这些事情最后及不了了之了。我看到的例子，钱能追回来的少之又少。”

    听到这些，林田有些沉默，涉及到钱财，不应该有法律去管吗？涉及到校园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法律就失去了作用呢？田林见林田不说话，又继续说道。

    “至于有的受害者，她们中的一部分人一直生活在不幸中，没有体会过幸福，就觉得在别人看来得不幸已经很好了。也有一部分知道了如何反抗，但是自己不愿意去做，总想着下次还会有人救她，不去做也没什么。就像今天的那个女生一样。她们让自己一直软弱下去，最后可能这么过一辈子。”最近她看了不少这样的事。对暴力习惯了，不会反抗，也不想着反抗，甚至还为施暴者说话的受害者。

    “怎么可以这样呢。”林田喃喃道，“人怎么能习惯这样的生活呢？”

    “大概是从来没有做过人吧。”田林想了想回答道。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的答案，没有经历，或者经历的少，就不知道那样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就会习惯与固有的生活，不愿意去打破。曾经有一段时间，她也是这样的，习惯与镜子里的生活，不想出去，觉得就这么陪着林田过一辈子就好。要不是搬来了电脑，见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她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大。

    “至于管教那些加害者，其实和你提到的法律有关。你也学过一些《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相关内容吧，那些伤害别人的人，很多都是未成年，她们也受法律的保护。很多人就这样肆无忌惮起来。”田林叹了一口气，她想到的是那个说着“反正我没满十四，法律管不到我。”的小混混，他凭借着这条法律，无恶不作，反正不担心后果。

    “法律为什么要这样写呢？”林田不知道，还有人这样利用法律。“为什么明明是伤害别人的人，法律还要保护他呢？”那些人中，有的毁了受害人一生，却看到伤害她的人自由自在的活着，这对于她来说，多么不公平。

    “法律就像阳光，照在好人身上，也照在坏人身上。”这是田林曾经看到过的一个句子，虽然知道了之后，还是对那些受害人的遭遇无法释怀，但是她不会在对法律有偏见。现在她把这句话交给林田，希望她不要对法律失望。

    林田沉默了，这一切对她的冲击力是极大的。田林没有的到回应，微微转头，就见到了林田眼中的泪水。“别哭……”可是除了干巴巴的这两个字，她也挤不出来什么了。

    她只能握着林田的手，等着她自己想好。

 

　　☆、第31章 共寐

 

田林的手握着林田的手，她的胳膊揽过林田的身子。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安慰到林田。语言在此已经无用，还是要等到林田自己走出来。看到小声抽泣的林田，她也想起了自己当初看到这些内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