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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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服务生见她一副心无旁骛光想喝酒的样子,便以为她是情场失意的二奶,他知道“这种人”两腿一张立马生钱,于是也不跟师烨裳墨迹菜价的事,取过菜单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师烨裳望着窗外山景,自知片刻宁静金不换,不由舒适地叹了口气,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以一种高位截瘫的姿势坐在扶手椅间,两眼放空地面对被太阳晒成鹅黄色的观景玻璃。
什么都别想了……她劝自己,右手食指指尖神经质地在厚实的酒红色桌布上来回搓动。
她的生活,总是这样的,外人眼中看来宛如一滩死水般毫无乐趣可言,但真正的平和,总归难得。十八岁那年她睡在张蕴兮怀里,对着一片殷红暮色,听着林鸟嘤咛,梦里照是声色犬马。醒来,明知有热热闹闹的幸福在等她,她却宁可闭着眼享受幸福来临前的片刻平静。十九岁,她人在海外,心绪愈发难平,师宇翰每日一通电话令她感觉温馨,张蕴兮每月几日纠缠令她情欲高涨,可她时常关闭手机,佯作忙碌,拒绝父亲与情人的好意,宁愿一个人待在城郊的小别墅里,对着漫无边际的黄绿田野,一坐就是一天……经年累月,即便了无自知如她,也觉出自己心理变态来,但至于是怎么一个变态法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
她再回神,桌上已摆了四菜一汤,刚才那个小服务生笑眯眯地侍在桌边,她不知怎么地就生出一股想逃的冲动。摸摸下巴,她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逃。可就在她撑着扶手准备站起来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Yeesun,你也那么晚来吃饭?”
她抬起头,其实大可不必,来人自然是张蕴然。这世上已经没几个会叫她“Yeesun”的人了。“人多,烦。”师烨裳说。在张蕴然面前,她是无需掩饰自己那种反人类情绪的,因为张蕴然更甚。
“在房间吃不就不烦了?”张蕴然能不请自来,当然也能不请自坐。抓起桌上酒瓶闻闻瓶口,她扬眉道:“那么心急?这酒还新着呢。”
师烨裳安稳坐在椅间,松松翘起二郎腿,无所谓地耸耸肩,“汪顾选的,她大概以为只要年份够长就够好吧。你也怕烦的,为什么不点餐进房?”
张蕴然放下酒瓶,无辜又无奈地看着师烨裳,“你永远不退让,实在是聪明太过了。”话音落地,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至于原因,彼此心知肚明——张蕴然晓得师烨裳之所以会下楼吃饭是怕吵到病中的汪顾,师烨裳晓得张蕴然之所以会下楼吃饭是为了躲开那位妖艳乏味的“Honey”。
“两个人在一起,最怕就是没话讲。”张蕴然招手示意服务生再拿一副餐具,看来是决意要蹭师烨裳饭吃,“像你这样的女人又不是遍地都有,好容易有一个,还被我那混帐老姐给占了。”
师烨裳揉揉眉头,看向窗外,很明显,她根本不想与张蕴然讨论这种事,“所以死的不是你。”
闻言一窒,张蕴然很快笑着低下头去,用一口又粗又长的深呼吸舒开胸中那团带着香橙烟草味的闷气,“我倒宁愿死的是我。”
“别说这些了,喝酒吧。”师烨裳端起酒杯,说是劝酒,其实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一顿饭,两人吃得默默无语,和谐万分。张蕴然见那满桌子荤腥,颇有些食不下咽的感觉。她虽谈不上全然茹素,但往往一顿饭得吃掉两斤菜梗菜叶,鸡鸭鱼肉是师烨裳的主菜,却是她的副菜,所以她净拣那些师烨裳挑剩下的香芹西蓝花甚至小葱下筷,好端端一个张家家主到了我行我素,阿,不不,是我行我荤的师烨裳面前,又变成吃剩菜的奴才,这,就是师烨裳的能耐。
饭毕,师烨裳的酒瘾排山倒海地涌上来,她准备现叫两瓶酒,张蕴然却认为这破餐厅里没好酒,建议到底楼的雪茄吧里喝。师烨裳倦倦起身,拎起披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肩上,纤长身形被午后日光映成粗短阴影浓浓地缩在深棕色大理石地板上。张蕴然还坐在餐桌前,手撑下巴笑着看她,三秒后,果然听见她打着哈欠,用啊啊哇哇的懒散语调说:“你付钱。”
……
红日未落的傍晚六点,雪茄吧一个阴暗角落里,一张暗红色的丝绒沙发上,张蕴然握住师烨裳的手,取走被她捏在指间的酒杯,暧昧地问:“喝够了吗?”
师烨裳醉眼迷离地侧脸看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没喝够,但你该回房了。我不希望被人记恨。”
这显然是一句容易惹人误会的话,张蕴然也显然是误会了师烨裳说这句话的意思。她右手抚上师烨裳冰凉的脸侧,食指慢慢穿巡于师烨裳薄得透光的耳垂之下,“我跟她是以币易货的关系,没什么需要顾忌的。”
师烨裳耳下,是一块不遮不掩的性反射区,过去,张蕴然的吻总是准确地落在上面,在漫漫长夜里耐心地吮出一片斑驳艳丽,师烨裳喜欢那些吻,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享受,如果张蕴然更进一步,她便会视情况决定,同意或拒绝。
“顾忌,你无我有。汪顾不是席之沐,她吃起醋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大熊和汪汪还在她家呢,我得替它们的生命安全着想。”师烨裳大张双臂,佯作伸懒腰的样子,其实最终目的是站起来,以此避过张蕴然的触碰,“要是日后我对汪顾失望了,肯定会去找你的。”她自嘲地勾唇轻笑,“到时只怕你不要我。”说完,她逃也似地抬腿走人。
很多时候,她必须承认,她并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张蕴然的撩拨熟悉而舒适,如果没有汪顾,她倒是很愿意与她一夜春风。毕竟这身子已经荒芜了很久,春末,是该开几朵花了。
可……再一个月?不,满打满算是两个月,她便可以试试汪顾的手艺。
这点儿日子,她想,饶是她再不坚定,也还能熬,因为她可能要与汪顾过一辈子。退一万步,就算她想今晚就把事儿给办了,汪顾也是个不二选择。
228——。——
午后,汪顾曾醒来过一次,因为师烨裳逼她喝了太多的水,她的膀胱快被憋炸了。酣畅淋漓地泄完洪,她出了一身汗,摸摸自己额头腋下,高烧已经退得干干净净,大概是师烨裳弄回来的特效药确实特效,她觉得喉咙也不怎么疼了。适时四点十三,师烨裳正在与张蕴然聊汪顾的进步,汪顾猛打了十几个喷嚏,但她以为是自己感冒所致,并没想到是有人在念叨她,且还是两个女人在念叨她,否则她一定会认为自己这十几个喷嚏打少了,而实际上也真是打少了。
抽出纸巾擤完鼻涕,汪顾红着一双泛泪的眼睛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这副病容与零五年那场食物中毒时简直一模一样。由于水影,她的五官看起来比平时清晰,脸上干干净净却是病态蜡黄,鼻子里充斥着人类发烧时特有的味道,说不上臭,也算不得香,总之是一股子奇怪的干燥气味,汪顾想了想,捏捏鼻梁,嗯,也许是烧肉的味道。
师烨裳不在,汪顾觉得很难受,但身上利落了,心里的醋意便不会被无限放大。师烨裳是个人,她有自由,她不是谁的,她只是师烨裳,高不可攀的师烨裳。如果她不喜欢一个人,那她连看着那个人都会觉得污脏了她的视线。她从不知道世上有“苟且”这回事,当然,她也没有必要知道——她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将事情做得很好,又何必苟且?
经由汪顾强大而又正常的逻辑推理,她得出一个堪称真理的结论:既然师烨裳不对任何事物苟且,那自然不会苟且地与她汪顾长久地相处,劳神费力地整蛊她,调侃她,敷衍她,帮助她,体谅她,照顾她,包容她……更别提会因她而放弃美好的性生活。说句老实话,师烨裳一个眼色,备选床伴便能从火车站弯弯曲曲一溜排到飞机场去,所以,她是爱她的,她也是爱她的,吃干醋是没用的,智取是必要的,忍气吞声是快乐的,洞房花烛是值得期待的!
汪顾在很小的时候就已明白,没有人能控制另一个人的行为,除非是那人愿意。就算她不明白,在当前这种情况下,她也同样会选择相信师烨裳。她可以等,因为师烨裳是她一辈子的事业。至于张蕴然,她不过是她漫长职业生涯中的一个竞争对手,连敌人都称不上。
“洗个香香,精神精神,这副鬼样真丢我这个大富豪的脸。”大富豪对着镜子里的小白领说。伸手解开腰间的浴袍绳结,大富豪豪气万丈地将浴袍一褪到底,可等身无一物时,大富豪才想起自己还没往浴缸里放水,“啊……咱果然不是大富豪的命啊……”小白领悻悻挠头,检讨自己做事不够周全,不能像师烨裳那样瞻前顾后。
等待水浸浴缸的过程中,汪顾百无聊赖地站在浴室的穿衣镜前,上下打量自己的身体。从原则上讲,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前凸后翘,非常有料——但这得看跟谁比。跟林森柏比,会令她产生身为女人的自觉,跟咪宝比,又会令她产生身为男人的错觉。顶好是跟师烨裳比。师烨裳的身体曲线偏于温润柔和,而她的身体曲线偏于清丽分明,如果说师烨裳是一块无价的老坑玻璃种翡翠,那她就是一颗Color Grade D,Clarity Grade IF的钻石。这倒无关自恋,做比而已。反正她向来自认纯洁无暇的。
古老的哲人曾经说过,恋爱中,重要的不是看清对方,而是看清自己。
汪顾,一名优秀的小白领,一个老板眼中最具潜力的工具,一位不知什么时候登场也不知会不会登场的大人物,其最突出的特点,莫过于清楚自己的角色和分量。自恋,却不尽然自恋,这便使得她的自恋也像自信一样冠冕堂皇。
汪顾相信,且只相信成功来自不懈努力。一步登天,半路拾宝的事发生一次也就足够了,偏偏老天爷厚待她,非但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财富,还把师烨裳也全须全羽地还给她,于是,即使师烨裳不爱她,甚至一点儿也不喜欢她,那么在师烨裳达成个人的幸福之前,她有资格倦怠放弃吗?放弃之后又会有更好的选择吗?就算有更好的选择,她也一定不会后悔吗?
答案自然是一盘子的否定。更何况师烨裳并不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冲动的人成不了气候,意气用事只会坏事。汪顾清楚这一点,这就是她的智慧,这才是她的智慧。
半小时后,智慧女神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出来,把汗湿的浴袍摊在床边面对出风口的丝绒沙发上,赤身裸体爬上床,哆哆嗦嗦躲进被窝,按着师烨裳的交代吃过药,打开墙上的电视,她边心不在焉地看,边又张开大嘴打起了哈欠。心中感慨着黑片果然是黑片的同时,她被某台无聊又恶俗的综艺节目催眠,好梦待续。
天色擦黑时,她隐约听见卧房外有人在说话,无需仔细辨认,就是师烨裳。
大妖怪回来了……汪顾睡眼惺忪,拉下掩在口鼻前的被子,把整个头露了出来。就在师烨裳推门进屋那一瞬间,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噜一阵闹,居然闹得连一贯耳背的师烨裳也听见了。“我猜你也饿了。”师烨裳勾起一抹醉态笑意,一手扶门,一手将适才由楼层服务生推着的原木小餐车拉进屋,“猪肝菠菜粥和一点淮扬菜,推到床边还是你下来吃?”临了,她又云淡风轻地加一句,“烧退了吗?喉咙还疼?”
汪顾看那餐车上满当当地摆了三层,上层当间是一口大得像汤盆般的砂锅,四周围着几碟花哨佐盘,二层和底层有各色杭帮大菜,那个泥红色的坛子里装的大概是红烧肉,一线绵细的轻烟从坛口逸出,飘得一屋子肉香,令人食指大动,她那不争气的胃则更是应景,差点从咕咕叫变成呱呱叫。
“烧早退干净了,喉咙也不怎么疼,吃饭刚刚好。”饥饿面前众生平等,病人饿了,揭被下床的速度并不比健康人要慢。可就在汪顾全然揭开被子的时候,师烨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别过头去,一张白皙的脸瞬间烧红,功率比燃气型热水器还大。
汪顾察觉师烨裳异常,下意识地往电视旁的梳妆镜里看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打扮”实在有些不合时宜:衣服没有,光穿了身干净人皮。
“啊呀,我说怎么那么冷呢。”汪顾哈哈干笑几声,错过师烨裳去到沙发前,背对师烨裳穿起浴袍,镇定自若地系好绳结,又走回原处,与师烨裳分立餐车两侧,“你也没吃饭吧?”
餐车的格栏里放着两瓶红酒,都没开封。她是病人,酒总不会是替她准备的。她也认得那两瓶酒,都是纯赤霞珠酿造,正符合师烨裳“餐酒要烈”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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