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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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忘了?不可能。林森柏知道咪宝心里时时都装着她,无论再忙再累再痛苦,她也不会把她特意交代的事情给忘了。又或者是手机没电了?也不可能。中午林森柏明明是从线充上拔下手机来接的李孝培电话。没带手机?那更不会了。这年头谁没有手机,随便找路人借个电话打回来对咪宝这种美女来说压根不费吹灰之力……林森柏不想再替咪宝找理由了,既然咪宝没给她打,那她就给咪宝打。为了咪宝的安全,她管她是在哭丧还是在填土呢?死人永远比活人可敬,但死人永远没有活人重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林森柏脑子里一下就炸开了,预想中的几十种可能像急于露脸的群众演员,一窝蜂地堵到镜头前,搔首弄姿,模样却是品种齐全的丑。犹豫不是林森柏的特长,给守在楼下的精英头子打了电话,她一蹦一跳地“走”进衣帽间,从裤格里挑出一条布料轻软款式宽松的黑色工装裤,褪去睡袍,坐在皮椅上穿好,再抬手摘一件料子扎实的长袖衬衫,起身,边往外蹦边扣扣子,临到门边,她突然意识到暂时还不能确定自己想的对是不对,于是又扶着门把,给席之沐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席之沐大概已经身处会馆,背景音略显嘈杂,她说因为是土葬,加之天气炎热,负责丧葬事宜的人说如果没有旁的亲戚要来吊唁,就最好立刻入土。这几年查土葬查得严,徐延卿怕拖的时间长了怕要被盯上,所以一谈妥价钱,便让丧礼店的人上楼领尸了。人是盖着白布被小卡车拉到对面店子里的,化妆更衣花了半小时,五点整盖棺,大筠在店子内的小灵堂里摔了罐子,纸钱纸人什么的都是一统推进焚化炉里烧,几个亲戚赶来致哀,咪宝在路边的烟酒专卖店买了瓶五粮液权当解丧酒,整个葬前的部分,到五点半就全部完成了,办丧葬的老板一个劲儿催他们快快快,不然会赶上交运高峰期可能有交警临检,所以大约五点四十棺材就上车了。丧礼店卖给徐延卿的墓地不算很远,在近郊,地点也不错,背山面水,他们去到那里时墓坑都挖好了,不过因时间仓促,墓碑没来得及准备,说是头七之前一定立起来。
林森柏没那功夫去感叹现在丧葬业的发达,她只想知道咪宝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手机关机,于是单刀直入地询问席之沐是在哪儿,什么时候跟咪宝分开的。席之沐可以了解她急迫的心情,随即长话短说地告诉林森柏她大约是七点三十五回到会馆的,掐时间应该是七点十分就离开了咪宝家。
这下林森柏可算晓得自己到底有多聪明了——她猜的虽不能说是分毫不差,却也是八九不离十。她知道徐延卿和大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货,早在下午于电梯门口分开时她就觉得咪宝一旦进了家门便很可能会出不来。可审时度势,她又不能不让咪宝去操持钱五行的葬礼,更不能不让咪宝回家,所以她只能心存侥幸地认为徐延卿不会干出“软禁”那么蠢的事,毕竟咪宝是个大人,关得了一时,关不了一世……林森柏突然觉得自己现在活得还不如端竹通透,连自己最宝贵的人都没有能力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胁迫,被阻拦,甚至被软禁。奶奶个熊!这是何其狗血的人生啊!关键是还得他妈狗血到哪年哪月去啊?
林森柏“呼”地拉开房门,发现端竹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林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知道我要干啥去?”林森柏疑惑地问。
端竹先摇头,后又点头,“我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但应该是咪宝阿姨的事,否则你不会那么晚了还带伤出门。”相比喜怒无常瞬息百变的郝君裔,林森柏还算是个很容易被看出心思的人。几乎所有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的生命里现在只剩下两件事:钱和咪宝。排名不分先后。时近夜里九点,肯定不是因为公务,所以只可能是因为咪宝。
“得,那刚好就你来扶我吧,我对男性气息很头疼,闻见就想吐,底下那些都跟熊一样,半个斯文的都没有。”与端竹心疼林森柏一样,林森柏疼爱端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端竹鲜少跟她提要求,可只要端竹要求,她就尽量满足。更何况端竹的口气中有那么一丝不可劝服的意味,显然,就算她不让她去,她也一定有办法去到的。
九点十二分,林森柏一行五辆大越野顺次停到咪宝家楼下,林森柏爬不得楼,便差人上去敲门传话,同时一辆H2,四辆JEEP尽数亮起车顶的狩猎灯,将灯光集中到咪宝房间窗户所在之处——咪宝家是钱五行所在单位建的老房子,五层封顶,她在三层,这个距离,狩猎灯的光束还是比较集中的,就算房间拉着窗帘不开灯也能被照得像白天一样亮,只要咪宝在屋里,就一定能看见。
不多时,窗边果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就那么站立着,不动,也不喊,林森柏却一眼认出了那是咪宝。“我操。”她咬牙切齿地骂。端竹这会儿也不阻止人说脏话了,只是专心致志地扶着她,静静等待听着对讲机里信人的回报,“林董,上面有人在家,但不肯开门!还说如果我们硬来就报警!”
此时车队周围已经站了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林森柏不管,自顾气急败坏地冲对讲机吼:“里面还软禁着个大活人她敢报个屁警!把门给砸了!无论如何也要把钱隶筠弄出来!”
“等一下,林小姐,这样砸门日后会惹官司,”端竹按住林森柏的手,低声道:“我刚已经报了警,最多三分钟警察就到,勒令放人的事让他们去办,比较不麻烦。”
林森柏静了几秒,眼珠子在眼眶里咕噜转了一圈,立刻收回刚才的指令,并让上面的人全部撤下来。“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叹一口气,她捂着额头,身子慢慢靠上了身后的车门,“警察那边可控吗?要是不可控也麻烦,真抓起人来你咪宝阿姨又该不忍心了。这种东西不好打点,至少周旋到半夜。”
端竹担心林森柏站累了要伤腿,于是拉开另一扇车门扶林森柏坐上去等,“可控的。正局副局全是老爷爷门生的门生,郝君裔不管惹多大事都是他们出面处理,一会儿带队来的应该是副局,说了是楼上肯放人就既往不咎,不肯放人就抓回局里‘了解情况’。”
说话间,一列警车浩浩荡荡唧唧歪歪地闪着警灯抵达“案发现场”。小小单位宿舍楼群的院落本就只有五六个篮球场那么大,院内之前还停了一些车,此刻加上林森柏的五辆大越野,警察的四辆帕萨特,一时之下简直挤得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
林森柏这一天过得像云霄飞车,眼前见到警察来了就不自觉地松出一口气,人也像是瘫了一般半身在内半身在外地坐在车门边,脑袋耷拉在座椅靠背上,时不时地举瓶子喝水,满头满脸都是虚汗。
警察在来之前似乎已有部署,车一停下警员便纷纷开门落地冲上楼去,一个中年警官无所事事地背着握着对讲的手在车子间踱步,偶尔还童趣十足地踢一踢石子。林森柏怕把咪宝晒黑了,警察一上楼便让人关掉大灯。
“罗局罗局,这边已经放人。我们正在对犯罪现场拍照取证,门和窗上都有锁。受害人精神状态良好,已经被护送出去……”
……
一场出柜风波总算过去,本来平淡的日子,理应再次归于平淡,可是这夜,三人精疲力尽地回到家,停下车,打开院门,却见平时阴阴森森的院子里,影影绰绰的榕树下,默默然出现了一团黑影,或者说,一个不速之客。
咪宝眯起眼睛瞧,发现不速之客正蹲在地上玩乌龟,似乎很忙,很没时间抬头,听见车响门响,也只是淡淡地对着乌龟问了一句:“咪宝,节哀。你放五天假,休息一下吧。”
264 饭桌上的权经
师烨裳从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林森柏晓得这一点,也就不跟她寒暄了。
在大铁门边按开院子里的路灯,让端竹陪咪宝回房,自己则一瘸一拐地走到师烨裳面前,躬下身,解救完两只已经被翻了壳的乌龟,噗通一声在一旁的藤制摇篮里坐下,随即摸着屁股上蛰蛰作疼的瘀伤,扬手反指着屋门的方向,“哈尼,深夜到访,无以为待,你想喝什么自己拿,顺便替伤员倒杯水呗。对了,你有钥匙的,怎么不进去等?”
“热,一进你客厅又冷死人,本来房子就空旷还搞那么大的冷气帘,你这种人也就是咪宝受得了。”师烨裳掉头离开,步上高耸在夏夜里的阶梯,一边走,一边在裤兜里掏钥匙,掏出来便是层迭有序的一大串,串底吊着汪顾送的一只黄白双色金小鸟。师烨裳走到灯光处它就变得璀璨耀人,师烨裳走到阴暗处它就悄无声息地隐去,开门后,它没随长长的钥匙串回到裤兜里,而是晃晃荡荡地吊在裤兜外,在师烨裳去往厨房的一路上不停撞上藏青色的丝雕花软绸布。
虽然轻轻重重伤了一身,林森柏却并不会因此厌倦生活。凡是美丽而稀有的东西,她都能看在眼里。曾经,师烨裳的背影是她最最迷恋的事物,这会儿再看到,竟发现它比印象中的更板直些,也更轻松些了。
本来就轻飘飘的,这会儿倒像真要成仙了……林森柏对月兴叹,左手自不自觉地就去探摸已经被夹板夹得几近麻木的小腿。死痞子,又骗我,说不会疼原来是会变麻……
师烨裳端着一套茶具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林森柏正在解她腿上的绷带,解不开就俯身去摸倒插身旁在草坪上的园艺剪刀。只见她两手分握剪柄,两臂一合,咔嚓一声下去,几乎连夹板都要被剪断。师烨裳不把自己当回事,自然也不会过分关注别人,林森柏要剪,她明明看见了,却不加阻拦。施施然路过林森柏,将茶具一一摆上石桌,等茶沏好的几十秒里她也不知是在对谁说:“你们的事可把席之沐吓死了。我跟汪顾在餐厅吃饭呢,她一见我们就说你今天挨打了,缝针、断骨头,大概还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侏罗纪公园都演完了你才来,没戏看啦。”林森柏解完绷带,丢掉夹板,把裤腿放下,在摇篮上由慢及快地摇晃起她那麻木冰凉的小腿,“汪小姐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师烨裳撑着下巴道:“她还要回公司研究怎么对付我,今晚估计就睡那边了。”一时茶泡好,她往一只杯子边丢冰块边倒热茶,凑得凉凉一杯,一手递给林森柏,一手又往自己杯子里倒茶——效率一贯高得令人觉得全无必要,“借你网络用一下,帮我查查金狮的安保部长哪儿去了,我直觉他要坏事。月底开庭,我希望他把责任担下来。”
这不是一个有钱就能只手遮天的年代,两股势力交汇之处最多只能动态平衡。师烨裳自然也有自己的网络,但她长年被人放在手心捧着,难得有用武之地的人际网络难免缺乏坚固和严密,远远不及小女干商的四通八达,面面俱到。当然,她也知道这种事找自己的顶头上司是最好的选择,可文旧颜“捞人”是决不会管死管活的,如果说林森柏下发的名单叫通缉令,那么她下发的名单就只能叫追杀令,所以凡事能不找她,还是不要找她为妙,省得张蕴兮在天堂里还要天天被人追着喊“还我命来”。
“你们有资料的啊,找他家人一抄不就抄出来了吗?”林森柏喝一口铁观音撞冰,舒服地做了个深呼吸,“不过你心慈手软,让你做你也做不出来。得,还是我去办吧。可先说好,钱隶筠的假,你说五天就得给足五天,加双休日,刚好一个礼拜,一天也不准少,不然我跟你拼命。”
师烨裳摇头轻笑,坐在藤椅间,自在地将脚搭上石桌,“要不是连他家人都消失了,我还会来找你个女干商帮忙?咪宝现在是亲丧,丧假合同上写着三天就得给三天,剩两天是我友情附送的缓冲假,加双休日刚好过头七,你以为就你心疼她啊?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找你要人呢,要不谁赔我个总经理来?”林森柏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摸摸自己额顶,又摸摸自己伤腿,仿佛要将喜讯告诉它们。
树上的知了有一阵没一阵地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松散的前半夜很快过去,更松散的后半夜来临之前师烨裳打着哈欠起身要告辞,林森柏哎哎叫住她,“扶我上去啊!你个死没良心的!”
师烨裳知道她这回伤得重,也就不像以往那样跟她拿乔,走到她面前,将身子一低,懒洋洋道:“我不会扶人,扶我那身强体健的老爸都几次扶得他要摔,还是架着你吧,伤残人士。”林森柏心想该会的你不会不该会的你全会,手臂却乖乖搭上师烨裳的肩,一路喊着纤夫号子给师烨裳鼓劲儿,气得师烨裳在心中无数次将她推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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