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囚牢之起(GL) 作者:叁仟ML(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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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宝大概也猜得到她是因父母的事而哭,但林森柏哭得惨成这样她还是第一次见。且林森柏这家伙,以身为中国人而自豪,遣词造句皆力求精确。以前她形容理性批评某人时,用的是比“批评”更显口语化的“数落”和“叽歪”,而不是“骂”,此前,咪宝唯一一次听见被林森柏认真评论为“骂”的语言——开玩笑时说的那些不算——是在林森柏与她聊端竹的亲戚们对待端竹的态度时。可见,林森柏嘴里的“骂”等价于“辱骂”,是一个程度很深的词。
阿乖这回委屈可是受大了……
“阿乖啊,别揉眼睛,一会儿泡泡水又蛰你,”咪宝捏住林森柏借着擦眼泪偷偷揉眼睛的爪子,放进香喷喷的热水里涮一涮,拿出来,放到嘴边,没吃,只是亲了亲,“他们为什么要骂你呢?你刚出差回来,还给他们带了礼物。没理由啊。难道是你吃饭前没洗手?”
林森柏还在嘤嘤呜呜地哭着,但她的大脑并没有因哭泣而休息。只要她想,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在一堆选项中找出那个最接近理想状态的答案。
事情是因戒指而起,林家二老的怒气明显指向咪宝。林森柏知道咪宝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如果被她知道整件事是因她而起,那她肯定会胡思乱想。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两人也终于走到这一步,既然决定了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咪宝,林森柏自然不会蠢得在这节骨眼上将真相和盘托出。
放开哭声,林森柏拖着长长的啊音一把搂住咪宝,哭着将荒唐的谎言说得煞有介事,“他们说我不孝顺……呜……说我去美国都不带他们……还说生我不如生块叉烧……呜呜呜……我哪里知道他们也想去嘛……呜呜呜呜……早知道他们想去,我带上他们就好了啊……省得挨他们那么大一通骂……呜呜呜……咳咳咳……呜呜呜……” 连哭带咳,小女干商着戏也算演得够上道的了。咪宝晓得被父母说不孝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小女干商耳根子轻,受不得一点点冤枉,现在哭成这样,也是合理的,想当年自己被徐延卿随口说过一句不孝,躲在房间里连哭四五十分钟都不过瘾,差点就要哭得背过气去。
“哦……这样啊。来,阿乖,洗好了,站起来。”咪宝也不管自己湿不湿了,搂着林森柏站起在水里,取过花洒去冲她身上的泡泡,“他们更年期嘛,话说得重一点不是本意的,没事,没事了哈,洗完澡,睡一觉,明天早我陪你去喝粥好不好?”
209——能——
汪顾与师烨裳回到家里时,正赶上汪妈妈有件十万火急的事需要师烨裳帮忙。
怎么地?
汪妈妈的古董录像机坏了。
DVD和录像机是汪妈妈的命根子,汪顾总笑汪妈妈老套,喜欢把租回来的盗版碟往DVD里塞,又喜欢用录像机录电视节目,录完再用录像机回看,殊不知现在已有刻录机这回事,更不知硬盘机为何物。可汪妈妈就是对录像机情有独钟,硬把汪顾买回来的硬盘机丢在一边涨利息,每天光是噼里啪啦地摆弄那台在七十年代中期堪称顶级奢侈品的老爷录像机,一年花在更新录像带上的钱足够换台马马虎虎好的蓝光。
“妈,别修了,”汪顾脱外套时感觉肋下隐隐作痛,但她自小顽皮,摔一跤,磕一下,哭归哭,哭完照样糟蹋自己,如今长大了,便更无小伤小病面前露怯的道理,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她明知肋下有伤,偏偏越疼越开心,几乎算得上犯贱地用力抻了个懒腰,“你把那台录像机捐给国家博物馆得了,年前我问那家卖录像带的店,人家说卖完这批就不卖了,您那台宝贝也服役三十年了,让它休息休息吧。咱又不是在英国,万一它坏了零件我都不知道去哪儿买好。”
汪妈妈不以为意,反倒神气地摸摸自己花白的头发,抓住师烨裳的手抬腿就往楼上走,边走还边挑着眉,撇着嘴,扬着下巴,土军阀似地回头教训汪顾:“你懂什么,录像机那种朦胧的效果不伤眼,越老越有感觉!小裳,你说对吧?”年后,汪家二老改变了对师烨裳的称呼,由“师小姐”升级为“小裳”,有时调侃师烨裳为他们的“好女婿”,气得汪顾挠墙跳脚,颇想澄清“事实”,却又不晓得该怎么对父母解释“攻”这个概念,最后唯有作罢。
师烨裳低头看路,听见汪妈妈问她,急忙抬起眼来,看着汪妈妈侧脸,狗腿地应道:“对的,录像机辐射也小。”汪妈妈哈哈干笑,对汪顾说:听见没?神情更是得意。师烨裳想着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那老爷机,一脚跨出厅门的同时扭头对汪顾道:“你先洗澡吧,别等我了。”
经过一番仔细勘查,师烨裳判定汪妈妈那台比汪顾岁数还大的录像机坏在了磁头上,也就是老款录像机里一个银色、扁圆柱状、直径约莫八厘米,上面带着许多横向条纹的关键器件。如果在八十年代末,坏这个就换这个,花百来块去元器件商店买一个同型号的,卸掉机子外壳,拧开磁头撑臂下的螺丝,扒掉藏在撑臂里的数据线,以师烨裳对电器的熟悉程度,不用五分钟就能换好。
可这会儿都到零零年代末了,想找这种古董器件谈何容易。普通元器件商店肯定没有卖,古董店里卖的那些八成也坏得只能当收藏品了,为今之计只有挂牌求购,或上网看看有没有谁家打算卖老机器,偏又有个要命的问题,国内是八十年代中期才开始普及录像机的,磁头直径大多在六厘米左右,数据接口位置也有了改变,有能力在七十年代从国外买回录像机的那批人大抵是计划经济时期的高官,而那批人,如今落马的落马,出国的出国,少有音讯,于是换磁头这件看起来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可把师烨裳难倒了。
师烨裳合回机箱盖时,心里作想:如果张蕴兮还在……
早在师烨裳十六岁那年,张蕴兮便狡诈地在师烨裳心里烙下了“张蕴兮无所不能”七个烫金大字,以至于三十岁的师烨裳在遇到困难时,依然会条件反射地想起那个上天摘得月,下海擒得鳖的爱人。此刻,师烨裳倒也没有对张蕴兮的死表现出应有的悲哀。她只是麻木地想着:你怎么不在了呢。
告诉汪妈妈自己会努力找到一个替换的磁头,并建议她暂时先用硬盘机顶一下后,师烨裳花着一张被机油弄脏的脸回到一楼,推开卧房木门,正好看见汪顾撩起宽敞的T恤下摆对镜自赏。
汪顾从镜子里看见师烨裳,两手一松,柔顺的布料将身体遮个严实,“诶?好快啊,衣服浴巾我都替你拿进浴室了,快去洗澡吧,大花猫。”
师烨裳摊开手掌,发现自己右手上满是机油,又从镜子里瞄见自己脏兮兮的脸,嘱咐汪顾稍候记得擦掉把手上的油渍,她便略显丧气地拐进就在门外的浴室,大概用了三分之一块洗颜皂才把自己清洁到有资格跨进浴缸的地步。
“师烨裳,林小姐下午给我发了短信,说明晚在会馆搞白色休闲服主题派对,你收到没?”师烨裳洗澡时,听见汪顾在外面喊,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出去说,非得隔着门喊,嘴上却乖乖回答:“收到了。”白色休闲服主题派对,她很头疼,明知道这是冲着她来的,可也实在没办法拂那颗自称“新郎官”的粉嫩葱头雅兴。休闲服……她好像已经有一百年没穿过唐装以外的衣服见人了,以至于常有朋友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学成龙?”她无奈,只好答:“穿平绒面料的唐装时。”就连汪顾也问过几次:“女款唐装样式那么多,换换穿不好吗?”她更无奈,喜好这种东西没法说得清,她就是喜欢既没腰线又没胸线,袖筒裤筒宽窿窿,衣摆领口轻飘飘的西改女式唐装,相熟的裁缝建议她做几件小翻领的她都不肯,坚决维护小立领的尊严,害得连搭配的衬衫都得手工制造……所以,对于汪顾的问题,她是这样回答的,“不好。”汪顾问为什么不好,她说:“不好就是不好,千金难买我愿意。”
一大票热衷于杯葛唐装的八婆当中,林森柏犹显突出。早在零三年初,林森柏就曾严肃地对着她身上的唐装明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换掉这身衣服的,总有一天。”她玩笑道:“你结婚那天,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师烨裳总认为,林森柏是只无比坚定的- yín -荡LES小弱受,结婚?哼,鬼打墙就有她的份,结婚她想都别想,更何况她还不想。
可短短四年过去,林森柏竟真的要结婚了。听她说,送戒指是前奏而已,小派对算昭告天下,接下来……接下来的她说是秘密,但据她说,她一定会与咪宝走全一套流程,还说如果少了其中的任何一项,她和咪宝之间的关系就会像形式婚姻一样不可靠——小女干商的孩子气如此可见一斑。
明天穿什么好呢?
师烨裳掬一捧水按到自己脸上,脑子里大风车吱呀吱悠悠地转。
要不然借汪顾的T恤长裤穿穿?刚那件睡衣就挺好,胸前还有只撅着毛茸茸大屁股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的加菲猫,肯定能满足“新郎官”的恶趣味。
说起来……汪顾刚才对着镜子美啥呢?
师烨裳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身子,穿上那身北极熊皮一样的睡衣,却在专心扣扣子的时候突然想起十几分钟前跃然入目的一幕。
汪顾的左肋下是不是有一块青?
为了求证这一点,师烨裳加快了扣扣子的速度,头发也没擦干便扛着大浴巾回到房间,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劈头盖脸地质问早已趴在床上看金融报纸的汪顾:“你今天出什么事了,老实交代。”
汪顾挺高兴,也挺心虚,高兴是由于师烨裳难得那么显山露水地关心她一次,心虚是由于知道师烨裳在问什么。
她断不好在师烨裳面前撒谎,因为那等于是逼师烨裳去接触张蕴然,她又不好把事情全须全羽地和盘托出,因为那等于是向师烨裳撒娇要糖,权衡两者利弊,她识时务地决定选择后者,于是她翻过身,躺在报纸堆上,豪迈地将衣摆一撩,露出肚皮左边那一大块青肿,“你说这个啊?”
师烨裳弓下腰来,盯着汪顾的伤左看右看,看完还不放心地覆手上去摸了摸,“也有人把你堵楼梯口里暴打?还是故意用文件夹边角撞你?不过这么长一块,看起来像是被踹的。”汪顾看她那么有经验的样子,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下午发生的一切,谁知师烨裳听完,并不可怜她,反倒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笑了,“哟,小七亲自出马啊?这待遇高。”
汪顾气哄哄拉下衣摆,用力从鼻腔里挤出个“哼”字,盘腿坐起来,环手胸前,撇嘴扬头,“冷血动物!”师烨裳也不管她,从另一侧爬上床,揭开两张叠在一起的被子,钻进被筒,躺枕头上惬意地用脸磨蹭毛毛的小领子,边蹭还边哼哼。
其实汪顾娇是撒了,但并不指望师烨裳真的给糖:她查看过伤处,了解了伤情,觉得没必要上医院也没必要贴膏药,肋间的伤又不好随便揉搓,既然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应做,那她就无谓假惺惺地嘘寒问暖,因为无用——与冷血无关,她就是这样的人。她要是对什么人献殷勤,便一定对那人有企图。汪顾一点儿也不想混到那份上,师烨裳愿意在她面前保持本真,她反倒高兴。毕竟装模作样的关怀总像用的浓妆的女人面孔一样,是不能长久的。
“诶,师烨裳。”汪顾趴到师烨裳肩上,掰转师烨裳背对她的身子。师烨裳睁开雾蒙蒙的眼,动动耳朵示意她有在听。于是汪顾继续道:“你先别培养睡意,咱两聊聊天嘛。”
“聊什么?”师烨裳满脸警惕,生怕汪顾又哈她痒。汪顾故意笑出一脸猥琐,师烨裳果然簌地掖紧了被子,“你别来,我今晚喝了酒,好睡得很。”
汪顾趴在师烨裳肩上笑得浑身颤抖,大约过了一分多钟才喘着大气停下来,“瞧、瞧、瞧、瞧你怕的那样儿,我是打算跟你聊明天穿什么而已,你没休闲服啊。再说,钱小姐生日,咱们也得送礼物不是?”
210——怨——
二零零七年三月八日,B城是个大阴天,早上七点天黑得像晚上七点,且还是黑里带黄的天幕,有人怀疑要下沙,有人则怀疑要下雪,统计不出整个B城里到底有多少人对这种天气严重不满,又有多少人欢呼雀跃地盼着这种天气的来临,但有两个人肯定觉得今天是个无以伦比的好天气,汪顾和咪宝,至于躺在她们身边的两个人喜不喜欢它,另当别论,不过这种天气扰乱了林森柏的生物钟,就冲这点,林森柏已可能对它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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