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天下要来了,陛下。”
齐耶颜想着宫沐清的话,从遇上她开始,宫沐清对她就只有一个要求,听话。她的计划不允许人置喙,更不能出一点差错,作为重要棋子的齐耶颜自然被她虐地死死的,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念头。
这么多年齐耶颜大概搞明白一点 ,宫沐清在做一件罪孽深重的事,这件事会让她万劫不复乃至粉身碎骨,但她义无反顾。她处心积虑处处为营这么多年,要是有人敢坏她的事,那非得被她挫骨扬灰不可。
我的天下?齐耶颜越想越慌,心里空荡荡地像在打鼓,每到这个时候,她都特别想念罗紫烟。
所以她来找罗紫烟了。
罗紫烟受伤那日齐耶颜带着她冲出古寺,一出去就被人堵住,他们几乎是抢过罗紫烟,封住她身上几处大穴止血,再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由准备齐全的大夫就地给她取出嵌在骨肉里的碎铁与木屑。
好在抢救及时,昏睡了几天后,罗紫烟终于转醒。
彼时齐耶颜正为处理那些老臣的事心急如焚,却又因为觉得有责任等罗紫烟转好,所以一直守着罗紫烟半步不离,一时两种焦虑的拉扯下,直急得她心像在油锅里炸一样,上火上得满嘴燎泡,啥啥都吃不得。
罗紫烟把她的焦急看在心里,于是提出让齐耶颜送她回鸣剑山庄。
“齐公子去忙自己的吧,山庄内自有人照顾我。”
齐耶颜一想宫中的事实在拖不得,于是千叮咛万嘱咐“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就来找你!”然后把罗紫烟送回了鸣剑山庄。
可如今她去到鸣剑山庄,罗家母叹息不止,还是罗战给了她这个连名字她都记不住的小村庄的地址。
罗紫烟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在剑庄养着?她的伤都好了吗?齐耶颜满腹疑问。
这个小村庄很祥和,阡陌间有背着竹篓的朝她笑着打招呼,齐耶颜猝不及防接到这么友善的笑容时连忙手忙脚乱地笑回去,一路上不论是鹤发童颜的老人还是蓬头稚子都洋溢着怡然自得的笑容。
这不就是她想看到的吗?齐耶颜心情也好起来,她拦住一个抱着筛子看起来很慈蔼的大婶,说道:“打搅了,我想向姐姐打听一个人。”
大婶被她那句姐姐叫得心花怒放,面容越发慈蔼了:“尽管问,公子想知道什么啊?”
“不知道村子里来没来过一位姑娘,她叫罗紫烟。”
“罗姑娘?”大婶先是疑惑地一转脑袋,然后突然想起来似得手臂在空中点来点去,乐得筛子里的豌豆都抖了出来,“你说的是叶家的那位夫人吧?那是我邻居呢,我跟你说啊,那为夫人人可好了……”
齐耶颜连忙打断她:“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知道知道。”大婶忙不迟疑地点头,手臂往身后一指,“这个时候叶夫人一般在村里那颗大槐树底下看娃娃们呢。”
齐耶颜见大婶还有说下去的势头,即刻向她道了个谢后往大槐树赶去。
微风起伏,树叶的沙沙声和童孩的嬉闹声传入齐耶颜的耳朵,不觉吵反而从心底生出一分现世安好的太平来。
树下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紫色身影正在逗着一个半大的小萝卜头,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齐耶颜静静看了好一会,突然不忍打破这份安好来,就这么一会儿,她的恐慌和焦躁好像都被抚平了,只剩下一种类似餍足的感觉萦绕在心头。齐耶颜摸了摸鼻子,低下头笑了。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不准备过来吗?我可行动不便啊。”
“诶。”齐耶颜应着走到了罗紫烟身边。
“齐公子。”罗紫烟拢了拢搭在肩头的衣服,抬头朝齐耶颜笑道:“好久不见了。”
“嗯嗯。”齐耶颜见到罗紫烟精神奕奕的样子很是开心,笑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我很想见你。”
罗紫烟闻言一愣,顿了顿才说:“多谢齐公子记挂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齐耶颜环顾四周,虽然环境不错,但留在剑庄养伤明显会有更好的照料。
“因为我夫君在这儿安家了啊。”罗紫烟拉了拉肩头的衣服,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在陈述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齐耶颜却是被这对她来说惊涛骇浪一样的噩耗打得眼前一黑,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成亲了?”
“是啊。”罗紫烟用衣服裹紧了自己,“我现在这幅病残的身子,有人不嫌就是万幸了。”
齐耶颜惊愕:“你可是鸣剑山庄的大小姐怎么会这么想?!”
“可我废了啊。”罗紫烟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试着曲起手指,但五指不听使唤,只是力不从心地抖了抖,“我的夫君叫叶取,是我们山庄最大对手的少庄主,他听说我受伤后二话不说就上门提了亲。”
“我们也算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如今我废人一个,他不但没有放弃我,反而为了我跟自家山庄闹翻,放弃了继承家业带我在这儿安了家。”
“这有什么了不起!”齐耶颜扭了扭脖子,有种揪心的难受冲喉咙漫上来,让她鼻子发酸,她抓紧了身侧的衣服,咬牙切齿:“我也可以照顾你啊!我说过会来找你的!”
“……”
“……我没办法保护你了。”
“换我来保护你!”
齐耶颜在罗紫烟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跟我走!”
“皇上要强抢民女不成?”罗紫烟看着她却笑了出来,“皇上确实说过会来找民女,但民女没答应会等。”
一时间感觉到背叛的苦涩在她胸膛蔓延,莫名的妒火让她怒火中烧,她刚想开口却被罗紫烟截了话头。
“皇上是想诛我九族吗?”
齐耶颜一时哑口无言。
罗紫烟叹了口气,幽幽道:“就算我等你,也不会和你进宫的。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叶取他放弃了家业依了我的意决定在这农家共度余生。”
罗紫烟眼眸黯了黯,这就是我遇见你之前期望的生活啊,有一人与我休戚相关、相濡以沫。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希望皇上成全。”
叶取能放弃剑庄,但她能放弃吗?放弃她的江山,为了罗紫烟?齐耶颜踌躇不决了。
“那你……喜欢他吗?”齐耶颜问得小心翼翼。
罗紫烟答非所问:“他喜欢我。”
齐耶颜现下反而是一片茫然,她一时想不到她到底该怎么做,她又不想答应罗紫烟,好像自己一旦松口,就会彻底,彻底地失去她……
“我能经常来看你吗?”半晌齐耶颜终于开口,她看到罗紫烟恍惚的神色连忙补了一句,“以齐颜的身份。”
“烟儿。”一声欢呼由远及近,齐耶颜抬头,一个英俊的男人小跑着朝他们过来,粗布麻衣脸上还带着汗珠,他站到罗紫烟面前,好似完全没看到齐耶颜一样笑得阳光灿烂:“我看你今天留到这么晚就过来看了看,怎样?没事吧?”
罗紫烟勾了勾手,男人会意地低下头,罗紫烟揩去他额上的汗:“没事,朋友来看我就聊了一会儿。”
齐耶颜像被打了一闷棍那样眼冒金星,她哼一声憋住了呼吸。
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余。
那男人这才诧异地看向齐耶颜,直起身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刚刚光顾着烟儿了。”
齐耶颜只想扭头就走,但那样只会让罗紫烟难办,于是她只能一口银牙咬碎了往肚里吞,硬生生挤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她过得很好,她不需要你,甚至不想你打搅她的生活。
罗紫烟说些什么她都听不到了,齐耶颜混混沌沌地点头,无论罗紫烟说些什么她都点头,是是,好好,对对。
罗紫烟无奈了。
最后罗紫烟让叶取送她,齐耶颜梦呓般问了叶取一句为什么会娶罗紫烟,那个男人露出痴傻一般的笑容,还傻呵呵地挠头:“我从小就喜欢烟儿了,说句不应该的,要不是烟儿这次受伤,怎么可能轮得上我,剑庄怎么比得上烟儿呢,能娶到她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诶?齐公子你怎么了……喂喂……”
是啊,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被你捡了漏呢?你会对她好的吧?会一直待她如初的吧?你敢有一点动摇的话我一点诛你九族……不行啊,罗紫烟现在也在他九族里了……那换个方式吧,如果你敢负她,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是啊……齐耶颜闭上眼,有冰凉的液体流过脸颊,肯定是下雨了……
心空了一般,明明我的天下就要来临,可我到底是丢了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会圆满的。
☆、国欠妹
那场地震不是宫灵舒的错觉,而是宫家地牢坍塌导致的陷落震动,程度只是不过会让人有些晕眩,但范围却大到整个洛城都抖了抖。
宫沐清的笑容在宫灵舒昏花的视线中飘忽起来,妖冶中带着那么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嘴唇开翕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宫灵舒什么都没听到,她心下一凉就要伸手去抓宫沐清,但宫沐清就像一缕烟一样飘走了,宫灵舒呆愣地看着自己手腕处的伤口,猛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风驰电掣往门外冲去。
原先地牢处的建筑整个不见了,连点废墟都没剩下,那块地皮突兀地出现一个黑不见底的空洞,把地牢里所有的罪孽、肮脏、丑恶连同那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辛密,一并吞噬了。
“给我挖!”
宫灵舒怒不可遏地下令,挖!给我挖到底!挖到地府都给我打穿了继续往下挖!
于是浩大的挖掘工程在宫家内部紧锣密鼓地进行起来,工人们不知道他们要挖的是什么,但凡能看出个形状的,都被掸干净了尘土,层铺到府内的空地上。
塌个地牢本来没什么,坏就坏在家徽还在地牢里放着,宫家家徽代表什么?那可是足以颠覆一个帝国的,诡异而又强大的硬拳头。
挖掘工程已经进行了两天三夜,五批工程队无缝轮流着挖掘工作,到如今他们已经挖出了数不清的刑具,尸体,和一些看起来年代已久的碎骨,空地已经堆不下了,这些东西被匀到草坪与石子铺就的大道上,大白天看到都有种说不出的渗人。
还没有看到她要找的东西,宫灵舒揉着额头,缓和一下这几天紧绷的神经,褚洺站在她身后,拖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给她按摩着太阳穴。
“为什么直到地牢塌了我才发现?”褚洺从地震后就没再和她置气,反而如雪融般春风和睦起来,宫灵舒放心地靠在她身上闭上眼睛,“明显之前有人进过地牢,但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假设一下。”褚洺顿了顿,“宫家里有这么个人,他可以随意进出地牢而不让你怀疑,甚至可以让宫家的侍卫对你瞒而不报,他清楚宫家的诸多适宜,但对你没有恶意。”
宫灵舒把褚洺的话在脑子里打了个转 ,点点头道:“如果那个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我为什么还没被架空?”
“也许人家视金钱如粪土,根本不是打宫家家业的主意呢?”
这宫灵舒就理解不能了,宫家除了这一堆粪土外还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就算是带走了家徽,可没有她根本不能启动啊,更绝一点,就算启动了也只有自己遭殃的份,她会有点麻烦但这也根本动摇不了宫家的地位啊?
褚洺循循善诱:“你们仇家不会少吧?”
“和我们最大仇的不就是齐耶颜吗?和我呛她不想要皇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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