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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么觉得，面上还真就绽开一个浅浅的笑容，汪曼春眼角余光瞥见，越发觉得她这是阴谋被戳破之后露出来的得意的笑。“现在还是大白天。”汪曼春转过来义正辞严地跟于曼丽说。

　　于曼丽心里那点感伤算被汪曼春折腾干净了，觉得时间宝贵也不想逞口舌工夫欺负汪曼春的心思也没了。不说上回你折腾我就是在大白天了，你这一边义正辞严地斥责一边用手摸我背又是怎么回事。

　　“汪处长。”于曼丽语调清冷地开了口。“啊？”汪曼春有些心虚地停了手上动作，还恰到好处地配上了一副无辜的神情。

　　“刚才我想抱你，”于曼丽话说到一半，汪曼春一句“流氓”就呼之欲出，就见于曼丽异常温柔地笑了笑，接着道，“现在我是真的想‘抱’你。”“……”

　　感觉于曼丽说的不像是假话，汪曼春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很享受，可是不能总是受。思前想后，汪曼春突然说了一句：“今天我遇上师哥了，谈了谈工作之后，我问了他明台订婚的事情。”

　　果然汪曼春没猜错，明楼和明台放一起说能震慑到于曼丽，但她只顾着自己松一口气，没有看到于曼丽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眼里生起的本能的惊惧和担忧，之前那个噩梦的阴影还笼罩在她心头，没有完全散去。

　　“说什么了？”于曼丽压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异样被汪曼春发觉，但她没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地往汪曼春的方向贴近，圈住她的手臂也搂得更紧。似乎只有这样的紧密依靠，才能抚平她潜意识里的惊惶。汪曼春倒是注意了，但她心里没有于曼丽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很欣然地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没谈什么，他很委婉地表示了因为有他大姐的原因，不可能请我去，我也就顺着竿子下了，让他替我捎句祝福。毕竟，我也不是那么想去，有机会的话，想好好陪陪你。”汪曼春语气轻松愉悦，似乎对自己的选择感到非常满意。

　　于曼丽尽管不忍，还是出声打断了她：“我不知道有没有空，老师会去，可能他会让我跟他一起去看着。”于曼丽心里想的却是，时间不多了，她如果能混进去的话，可以跟明台找个无人的地方谈谈，幸运的话，也许她还可以见到明楼。

　　心里知道明楼是军统的人，对于自己这个蛰伏很深的上级，于曼丽对他的恐惧其实比对王天风还重。王天风那是明里表现出来了他偏执疯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手段，但是明楼不一样，他藏得太深，一般人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但就是这样的人才最让人感到可怕。

　　但是，如果想要计划顺利实施的话，她想自己最好可以得到明楼的保证。不是她不信任明台，是她觉得，如果明楼都能开口应承，那汪曼春出事的风险大概就被降到极低。明楼这样的人，做敌人来说让人捉摸不透，但如果是己方的人，就能让人放心地交托后背。

　　希望明楼心里，对于汪曼春还能有愧疚。

　　汪曼春乍一听于曼丽的话，还有些失落，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为什么王天风会让你跟他一起去，他不是不希望你看见明台吗？不想让你的感情影响到你任务的执行，又怎么会带你去明台的订婚典礼这种明显有很大可能会让你的情绪产生波动的地方，这不像他。”

　　于曼丽被汪曼春突然的聪明询问得哑口无言，原先以为的顺利糊弄过去就卡在了这个关键的时刻。好在汪曼春并没有怀疑她，她也只是觉得不太合理，但是于曼丽的沉默给了她一个不好的信号，就在她要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客厅的电话响了。

　　于曼丽用眼神示意她去接电话，汪曼春刚起身，于曼丽顺手递给她一块叠好放在旁边的毛毯：“披起来，被子里暖和，外面冷，别冻着了。”汪曼春的眼神泛起一阵暖意，接过毛毯打开铺在身上，铃声急促由不得她多温情一会，一边腹诽着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一边快步往客厅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起身接电话的汪曼春，还是躺在床上目送汪曼春去接电话的于曼丽，听着电话不间断的铃声，心里都生起一丝不安的感觉。好像宁静的日子，从这刻起，从这个电话起就要被打破了。

　　先确定这种感觉的是汪曼春，在刚拿起听筒贴到耳边起的那一刻她心里那种奇异的不安感就加深了，因为打电话来的是一个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到的人，却也是她们在不久之前就反复提过的人。

　　王天风究竟是如何拿到她家里的电话号码的，汪曼春并不担心，军统的人自有他的手段，无论如何，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去追寻过程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相较于前因，汪曼春更想清楚王天风这通电话的目的。

　　好在王天风不是个爱兜圈子的人，他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目的，汪曼春起初听得眉头紧蹙，后来却渐渐松开，眼底的温柔逐渐化开，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艳，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我为什么相信你？”汪曼春的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时间会证明一切。”王天风在电话里淡淡地说，没有着急去解释。“你跟我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是我？”汪曼春依旧冷冷地问。

　　“汪处长，你应该也很清楚，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是你也只是因为你在这个位置上而已。”汪曼春的眼神随着王天风的话逐渐变得幽邃，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要在她尽力想逃离漩涡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她拉扯回风口浪尖。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汪曼春语气笃定。王天风倒是不意外她的这个态度，平静地说：“本来应该面谈的，出于安全起见，给你打了这个电话。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但也不要太慢了，时间还是不等人的。”

　　“无论怎样，我希望你能确保一个人的平安。”汪曼春想了想，知道王天风已经知道她们不同寻常的亲近，慢慢开口。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电话线能传递的不过是声音，是以汪曼春没看见王天风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嘴角浮现的莫测笑容。

　　于曼丽果真是枚极好的棋子，无论在哪里，无论在谁身边，总恰好能成为那个人情感的软肋。明台没避过因为她放弃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离开的机会，眼下汪曼春似乎也没躲开，哪怕再想抽身也宁可选择把自己把网里缠，有意思。

　　“如果我说我答应你，你会信吗？”王天风悠悠地反问一句，意料之中地得到汪曼春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信。”“那汪处长的意思是？”“我会想想。”汪曼春的语调低沉。

　　“好，那明台的订婚典礼那天见个面怎么样？我不可能出面，我想你也不会被邀请，碍事的眼线主力应该不会在我们身上，他们要负责确保典礼的安全，是个很好的碰头机会。”王天风建议着。

　　汪曼春冷冷地开口应了一声“好”，她没有太多选择，她摸不透王天风的真实意思。但是无论怎样，有人得来当这个棋子，她不想于曼丽被扯进这种风险太大的风波，她相信自己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好。

　　也许把握好了，这就是脱离纷乱时局的绝妙机会，汪曼春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有想到的事是，于曼丽比她想得更深更远，甚至于于曼丽已经决定把自己推到汹涌的浪潮中去，为了给她一个太平幸福的生活。

　　她们都瞒着对方，一步一步地给已经胶着的棋局改变着局势，唯一不同的是，汪曼春始终想着生门，于曼丽却决意于死路。

 

　　CH 30

 

　　短暂地达成共识之后，王天风和汪曼春都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于是两个人在静默了片刻之后不约而同地挂了电话。听筒按上电话底座的时候，王天风眯起眼睛盯着电话精致的□□发呆，心里想着即将到来的那场风雨。

　　他知道汪曼春会答应他，和明楼不同的是，王天风没有太多的牵挂和执念，他始终是一个人，不用顾虑亲情的周全，所以他疯起来甚至毫不在意玉石俱焚，只要任务可以完成。可这次，他心里还有对于他的学生们的隐忧，如果不影响大计划实施的话，也许他能给汪曼春一个许诺。

　　但是他不能轻易地表明他的态度，正如汪曼春的欲擒故纵一样，在交易初期就露了自己的一手底牌，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只有手上存有对方仍想要的，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懂这个道理的可不只是汪曼春。

　　而显然王天风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更好，他阴沉偏执的性格和他不管不顾的手法是他最好的保护色。所以在心理交锋上，王天风相比汪曼春处在一个更优势的地位。

　　不爱像明楼一样步步攻心，并不代表王天风就不会算计。他是可以构思出“死间计划”这样一份详尽复杂的计划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只凭着一腔热血在军校里不问世事。只是人总是会累的，相较于明楼的已然深入避无可避，王天风偶尔会想自己是否应该停下来。

　　明台曾经向他请求休假，好带于曼丽去维也纳享受一下生活，当时他勃然大怒地让明台滚出去。但他没有告诉明台的是，在他少为人知的过往里，也曾有过在欧洲宽阔美丽的街道上捧着书自由漫步的日子，那时候的阳光是明媚的，空气也是清新的，朋友们都在身边，那是王天风的记忆中少有的鲜活的画面。

　　在宁海雨还没有牺牲的时候，他还有可以一起回忆的人，而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唯一可以有共鸣的明楼也和他踏上了不尽相同的殊途，王天风突然也觉得累了，如果计划可以顺利完成的话，战争的局面恐怕可以发生一个转折，到那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就退了吧。

　　想到于曼丽，王天风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怜悯的感情，只是相较于最开始单纯地想将她打磨成一件冷血无情独一无二的武器，如今对她或多或少都还有些关心的感觉。但是，在即将实施的计划中，遑论于曼丽，连他自己都会像一叶浮萍，在风雨里四处飘摇。

　　毕竟，谁都没有办法左右时局。

　　但是，跟原定的计划有出入的是，汪曼春和于曼丽突如其来的密切交往对他们将十分有利。王天风能懂汪曼春如今慢慢将自己从过往中剥离的举措，也清楚她大概真的是执意在根本无法回头的绝路上折返，大概也就是赌一个机会，赌一个希望渺茫但是倘若实现则利益深远的机会。

　　所以王天风会提前给汪曼春打这个电话，如果没有什么必要的话，能干干净净地解决就尽量避免流血牺牲吧。死亡有时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果可以的话，谁都想好好活着，尽管生比死困难太多。

　　与此同时，汪公馆里。汪曼春的手从听筒上移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卧室里的于曼丽大概估摸到电话已经打完了，问了一句：“是谁打来的电话，工作上的事情让你回去？”

　　汪曼春心头一跳，好在她们距离不近，于曼丽看不见她的细微不自然。她手握了握拳，努力将方才语气里的冰冷化开，换回先前的温柔语调回答道：“不是，很久没见面的朋友，约我叙旧。”

　　“哟。”汪曼春才走到卧室的门口，就看见于曼丽背倚着床头，长发自一边肩上随意散下，见她进来冲她一挑眉，问道，“这个时候找你叙旧，那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汪曼春听得出于曼丽语气里故意挤出来的警觉，之前和王天风谈话时候的剑拔弩张消去大半，不置可否地反问：“你希望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呢，于小姐？”“能约你汪大处长的可不是一般人，我希望都不是，最好你能呆家里。”于曼丽应声道。

　　汪曼春哑然失笑：“倒不知道你是个这么霸道的人，吃餐饭而已。”“该霸道的时候自然不能放松，莫非你希望我对你受到的邀约不闻不问？”于曼丽耸耸肩。

　　汪曼春很给她面子地沉吟了一会，最后以笃定的口吻回答她：“就这样挺好的。”于曼丽眼神透露出满意，随即冲她拍了拍身侧的床：“上来再休息会吧，天冷，难得。”

　　汪曼春心里放下，脑海里还在想和王天风见面的事情，她预感到那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尽管双方的目的没被挑明但已经明确。果然好日子不会长久，清闲都是从浮生里一点一点偷出来的。

　　于曼丽的心其实也提着，出于之前诡异的不安感，于曼丽不信自己的直觉会是错觉。尽管汪曼春刚才故作轻松地想要抚慰她，但她大概清楚汪曼春也和她一样心里瞒了事情。汪曼春自己都不知道，她对着自己不说真话的时候，手指一定会收紧，眼睛也不敢直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