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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诺似有不悦看向皇姐，坦然说道：“是的。南方三镇兵力已超天下兵马半数有余。程鸿潜逃南溟后，三镇又上折子，请求朝廷再行增兵以防南溟不轨。”

　　明皓见他这样糊涂，更加心急，“诺儿，万万不可。你冷静想想，程鸿这边一有动作，三镇便即刻做出反应，三镇总兵为何反应如此迅速，又这般众口一词？！必是朝廷中有他们暗线，内外勾结，沆瀣一气，而这暗线必是于党无疑。”

　　宇文诺似被触动，手指攥握袍袖。

　　明皓趁势又道：“那日我带人劫狱，怪的很，刑部大狱守卫一向森严，却容我们来去自如，出承天门时，城门大开，没有一个守军，我们东出洛阳，策马上船，总要花费半个时辰，可是，一路下来前无堵截，后无追兵！”

　　宇文诺方觉皇姐所言之蹊跷所在，展露诧异神情，“刑部勾结帝都守兵，故意而为之？！”

　　见弟弟终开了窍，明皓稍稍放松，接着提示他，“后来我们一行回到钱塘，我带凡儿在寓酒山庄游玩，竟然遭遇了刺客，而这四名刺客手持暗卫佩刀，我自然对暗卫了解甚深，我断定四人必是暗卫无疑！但是，又是谁能知道我的行踪，并越过徐达，动用暗卫截杀我？”

　　宇文诺眉头越皱越紧，直皱得头皮发麻，脑仁发疼，“难道真是三镇势力潜入朝廷，甚至渗透在暗卫中？”

　　深知暗卫对宇文皇室之重要，明皓忧心忡忡，“诺儿，如果暗卫中有人协同谋反，祸患起自萧墙，宇文皇室必然岌岌可危！”

　　宇文诺倒吸冷气，撑大眼睛，心中阵阵发凉，寒意骤起……

 

　　第十一章（2）

 

　　矗立在乾元宫金砖铺就的广场中央，一片空空荡荡。

　　古代夏季的星空分外璀璨夺目，明小天赞叹着壮丽浩瀚的夜空，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星星。她从怀中取出相机，调好夜景设置，闪光灯刹那光灼。

　　徐达被乍现的“星光”牵扯了注意力，迈步缓缓过来，手扶着腰间佩刀，锁眉关注，明天殿下手中的神秘铁盒里，星空图景被翻过后，是程府千金的姣好身影。

　　被徐大叔发现了相机中的隐秘，明小天难为情的吐舌，辩白道：“这是我的玩具，用这个可以把炎儿妹妹的形象记录下来，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诚然，徐达不理解明天殿下的“高科技玩具”，干笑了一声，说道：“殿下很在意程大小姐？”

　　小天上牙轻咬下唇，嘴角眉端透着羞涩的笑，“嗯。我很喜欢她……”

　　作为明皓与叶晓凡爱情传奇的见证人，徐达对女子间情爱眷恋之事早不称奇。身为这对痴情女子的女儿，仿佛明天理所当然也应如此。

　　徐达赞叹道：“程大小姐是享誉帝都的官家名媛，不仅身为显庆郡主与兵部尚书程鸿之女，地位尊贵，而且才情响绝，倾国倾城，不知被多少贵族才俊倾慕啊。”

　　自己的“女朋友”如此出众，明小天侧过头瞧着徐大叔，很是骄傲的惊喜。

　　低电量的提示，让她慌忙的关闭相机，虽然带了一块备用电池，但是在没有电力的古代，这点电源让她弥足珍惜。

　　明小天欢喜的跳到汉白玉的宫殿台阶上，坐下歇息，招呼着：“大叔，你也过来坐嘛。”

　　徐达跟过去，仍站着，谦卑的说：“微臣怎可与您平起平坐，再者，乾元宫为我朝帝王寝宫，我等怎能这般无礼放肆。”

　　明小天玩味的笑，“没关系，这一个人都没有，神不知鬼不觉。你坐下吧，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她自然不知道，在乾元宫的殿宇之间正潜伏着大批暗卫。

　　徐达无奈殿下的一味邀请，索性“放肆”一回，撩起袍子，坐在明小天稍低的台阶上，尊卑位次还要有所讲究。

　　明小天摆弄妈妈栓在自己腰际的香袋，嗅一下，是兰花和百合沁人心脾的香气，恰如心上人唇齿间的芬芳。她思念的喃喃自语：“炎儿，夜深了，你已经进入梦乡了吧？有没有梦到我呢？”

　　徐达暗笑，女帝随了康宗先帝的痴情，如今女帝的女儿痴情得不逊其母，好生有意思。

　　一阵无聊与无语。明小天掂量着迷惑已久的问题，问道：“徐大叔，暗卫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

　　徐达盘腿打坐，双手握刀，回道：“我北鍖暗卫由来已久，由开国先祖创建，人数初为百人，后来不断扩充，目前暗卫营共分十卫，每卫百人，各卫均有正副卫领一名，卫领之上便是正副统领了。微臣是暗卫营第八代统领。”

　　小天托起腮，思量道：“虽然只有千人，但各个是高手精英，实力不小。”

　　徐达附和道：“殿下聪慧。我暗卫营之职责在于护卫皇室，拱卫皇帝，只服从皇帝一人诏旨，实为皇帝亲信，但凡宇文氏皇帝之命，无敢不遵，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因此我等皆为死士，为皇帝尽忠，死而无憾。”

　　小天领会道：“所以，只有宇文皇室的皇帝才能指令暗卫，我娘当皇帝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徐达双手握拳，面对承元宫方向，拜道：“女帝陛下在位时，对我暗卫营甚为器重。当年平定梁王之乱，暗卫营立下赫赫功绩，女帝与绍帝大加褒奖。”

　　明小天眯起眼睛，脑袋里飞速的思考：“只听皇帝一人命令，谁是皇帝就听谁的……这也是一种忠诚吗？表面看起来，暗卫是皇帝保驾的亲卫队，负责君主安全。

　　然而，只要是皇帝指派的任务，他们都会死命遵从。特务，间谍甚至刺杀……他们有什么不敢做，又有什么做不到？难怪北鍖皇帝如此倚重暗卫。”

　　暗收严肃神色，明小天装出一脸单纯，冲徐大叔诚恳请求道：“大叔，我也想做一名暗卫，别看我是女的，但我聪明机灵，武功不低，男人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您考虑考虑我呗……”

　　绕个大弯子，徐达领会了明天殿下的真正意图和良苦用心。他婉拒道：“殿下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哪能与我们这些滚在刀刃上的行伍之人混在一起？”

　　明小天站起来，与徐大统领一板一眼抱腕行礼，郑重其辞的说明理由。

　　“大统领，我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明小天就是明小天。您刚才说暗卫的责任是护卫宇文皇室，小天的养母们是前任皇帝与皇后，她们都是北鍖皇室，我想保护她们一辈子，回报养育之恩。

　　而且，如果我日后出于什么原因，留在了这里……说实话，我自小惰学，不像炎儿妹妹那样出口成章，也不会什么活计，若想谋生，暗卫固然是很适合我的工作。大统领，您就收下我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徐达撇着胡须，欣赏这孩子的忠厚老实，与她再次解释道：“殿下不可妄自菲薄，不管女帝与皇后是否在位，毕竟您是女帝的养女，入册宇文皇室宗籍，认祖归宗是必然的，您自己便是皇室之人。贵为大鍖帝王宗室之女，怎还会为生计发愁？”

　　小天没有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更直白的问道：“宇文皇室自己的子孙不能加入暗卫，那么，这些暗卫从何而来？他们竟能对皇室如此忠心。”

　　徐达顿住，顷刻后恭敬站起，严正神色，语气冷如冰霜，语道：“暗卫皆是被宇文皇室收养的孤儿，五岁开始，由教习师傅训练各种武艺，侦查潜伏本领，只有通过层层选拔考验，并有造化能活着度过十六岁的，才有资格成为暗卫。

　　暗卫立誓终生为皇帝效忠，但凡暗卫皆只信奉皇命为天，天不可逆，即使被宇文氏君主枉杀，也会从容就死。所以，臣下说，我等是死士，没有普通人的凡世俗情，活着只为忠君二字！”

　　恭听完他的慷慨陈词，明小天震惊得哑口无言。暗卫不仅是皇帝特务统治的爪牙，更是嗜血不眨眼的杀人工具！

　　同样是孤儿，徐大叔从小在多么残酷的煎熬挣扎中生存下来，而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知足，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妈妈们给予自己的无私母爱和幸福生活。

　　小天眼眸空洞的看向正前方紧闭的层层宫门，阴影浓重，譬如魔鬼洞窟的宫殿令人畏惧。

　　她步步走近“洞窟”，嘴里悄无声息的自言自语，“暗卫机构如此泯灭人性……但，人性终不会被灭尽！亲情，爱情，友情，金钱，利益……谁能逃离这情与利的诱惑与纠葛？！暗卫……我偏不信，你们全部都忠君不二，坚不可摧！”

　　思想至此，明天霍然转身，看向乾元殿的巨幅牌匾，心中隐忧冲驰而出，“大鍖王朝……成也暗卫，败也暗卫！”

 

　　第十一章（3）

 

　　对暗卫与当今局势的忧虑，同样困扰着御书房中的姐弟二人。

　　明皓走下御台，满腹心思的对宇文诺大胆设想，“目前形势，于党尚动不得，只能静观其变，命暗卫日夜盯梢，防范其窜逃。同时加强南方三镇监察，寻找机会逐步回调军队。”

　　宇文诺亦走了下来，背手踱步，“南方三镇与于昭到底在朝廷和宫廷中安插了多少眼线？”

　　明皓回身与弟弟相视而立，肯定非常的答道：“不论如何，诺儿你且信我，程鸿必是你最可靠之股肱大臣，程鸿你贬不得，更杀不得！至于暗卫统领徐达，我与他乃患难之交，暂且赌一把，只当他还是忠君之臣。只要兵部和暗卫营与你君臣一心对付三镇，你便有八成胜算！”

　　宇文诺凝重神情，稍稍点头受意。

　　明皓扶住弟弟之手，“我知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可是诺儿，我求你答应我，不要轻启战事，北鍖与南溟和平共荣，才是普天之幸，黎民之福。”

　　宇文诺反握住她，“皇姐，一统江山是大鍖祖训……朕答应你，在有生之年，朕自会修睦与南溟兄弟之盟，然，身后之事，实在无能为力。”

　　这般承诺，明皓还有何强求，已经心满意足。

　　她温柔的打开怀抱搂住弟弟，恰如当年， “诺儿，谢谢，我会与南溟世宗和兵部旧时同袍修书，尽力化解南北嫌隙误解。姐姐走了，你自当珍重。”

　　告别之语不再多言，明皓决绝转身，毫不犹豫的打开殿门，跨步出去。

　　明小天瞧见娘亲已谈完国事，欣喜着终于可回钱塘了，迎上去拉住明皓手臂，一起阔步穿过殿前广场，赶往乾元宫外落马之处。

　　小天想与徐达告别，回头却看见自己的皇帝小叔叔，提着龙袍追了出来。

　　宇文诺紧跟着，心切求道：“皇姐，你别走！求你别走！！”

　　拉着小天的明皓，手微微发抖，她没有停止脚步。

　　宇文诺急得眼中赢泪，忘情喊道：“皇姐，你不能这般狠心！诺儿是你唯一的血亲啊！难道你忘记了，当年咱们相依为命的岁月了吗？！”

　　明天被娘亲拽着，步伐愈加的快，小跑着勉强跟住。

　　宇文诺绝不能再次失去自幼倾心以爱的姐姐，绝不能再次品尝长年累月的相思挖骨之痛。他快跑几步，从后面揽住明皓的腰，双膝跪地，跌落男儿伤心之泪，全然不顾什么天子威仪，疾呼着求她，“皇姐！皇姐别走，王朝需要你！诺儿需要你！”

　　明皓强忍伤感，被弟弟的懦弱气得怒火中烧，撒开女儿，扭过身子，一把拎起他，严厉吼道：“宇文诺！你给我站起来！你知道帝王膝下有什么？！”

　　说着，她把怔住的弟弟推开，眼泪忍不住决堤，“宇文诺，你记住！宇文皓已经死了！她的御像牌位供奉在太庙里！宗祠里！大鍖的江山是你的，不是我的！”

　　作践的恳求亦无效果，宇文诺急得发狂。他与姐姐对吼着：“皇姐！你别逼我！”

　　明皓哭成泪人，声嘶力竭的失去理智，“是你逼我！”

　　忍无可忍的宇文诺大喊一声，“徐达何在？！”

　　徐统领飞身上来，捧拳俯首，深锁眉心，洪亮应道：“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