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列车 作者:尼可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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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选项归零,就有另外一个选项冒出来。李云飞要去北戴河度假。她在那边有一套酒店式公寓,顺便在秦皇岛要参加一个婚礼。前两天她和易铭说这个事儿,问要不要一起去?易铭自然知道,自打从美国回来这个家伙就使唤自己使唤惯了,倒也不稀奇。只是自己一心想和许萱出去玩,便回绝了。结果现下,为了避免太无聊,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北戴河,又巴巴的问回去。
于是她们踏上了去北戴河的路。
在迈阿密的时候,易铭就没少觉得,李云飞这个人有一种靠谱和不靠谱的兼容性。她已经开始觉得,这个女人的靠谱是她之前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带来的,她的不靠谱则是一种天生的不可纠正的劣根性。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活了几十年,不仅年龄和自己老妈差不多,连主要缺陷也是一样—知道不好,但是不改。易铭最讨厌她老妈这一点,不过好像这两年她老妈越来越开明了,这一趋势有扭转的可能。
但是这个中年弃妇。。。
等到到了靠近北戴河海边的酒店式公寓之后,易铭就正式开始了她的小太监生涯。豪迈的慈禧太后把自己的房子借给很多人住过,易铭都不明白了:有的是四口之家来,这就只有一张大床一个沙发床,怎么睡?又或者有的人只是一个人来,又怎么会没事找抽去把电视调了台、以致于慈禧太后跳脚于:“我不是交了数字电视费吗?!为什么收不到呢?!”
听到咆哮的时候,易铭正在浴室替这个看不懂的操作说明的女人装毛巾架。啊,靠。易铭在心里无奈的感叹。所以,在北戴河的第一个下午就是,在整修房间的各项设施中度过。
北戴河给人的感觉,不是易铭之前以为的那种有点像度假村的地方,有点像三亚的地方,也不是大连那样的北方大海,是,很典型的华北。或者尝试比喻的更恰当些,很像大一的那个清明节放假去塘沽的感觉。跟着慈禧太后走在马路上,十月就开始有些冷的夜风,大排档和它们站在路边见到客人就想拉进去的店主。不过这点慈禧太后说的很对:“这里过完十一就没有生意了,现在肯定要努力挣钱啊。”两人吃完饭就开始在海滩边闲逛。走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而眼前看去,是一片漆黑,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的大海。海风的味道,完全不是易铭在加勒比闻到的热带气息,是不舒服的,没有明显的气味使人舒服的,找不到具体定义、完全迷失在别的地方的美丽之中、自己无从凸显的海湾的味道。
不特殊,不美丽,不让人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像现实一样。
易铭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秦皇岛这片地方一直都是一个历史故事中英雄豪杰路经的地方,而不是什么名胜的度假所在—要说它值得度假,就是因为离北京近而有大海吧。这两个要素缺一不可,缺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更像李云飞这个人。
第二天的经历根本是在彻底毁灭她对这个“干妈”的印象。且不提,慈禧太后从昨天到了就一直在对自己吐槽之前所有的房客—你他妈的要是不喜欢人家把屋子借她们干什么?你那么不喜欢人家你平时和她们混的那么亲热干什么?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和你去吃晚饭。啰嗦的不烦啊?作为太后,太会照顾自己是不对的,她需要的是别人的照顾。慈禧昨晚非要吃螃蟹不可,结果天太冷螃蟹又寒,毫无意外的,她胃难受。
作为一个职业老胃病,易铭到任何地方,可以不带任何其他药品,胃药必须有。于是乎,她早晨在沙发床上醒来,看到太后娘娘不舒服的脸的时候,就把吗丁啉掏出来了。啰嗦了半天—妈蛋,换我啰嗦了?--太后终于肯吃药了。
然后,一整天的行程就是按照太后的指示,找一条路线,到秦皇岛市内去逛逛。易铭本来觉得,咦,不是你来了很多次的地方吗?为什么你不知道?也罢也罢。结果一路上,基本是靠手机拿着高德地图导航在闲逛。其实,易铭喜欢闲逛,她自己就是这么享受在天津老城区的美好季节的。但是,跟着这么一个讨人嫌的旅伴,就没办法喜欢了。
易铭曾经和别人形容过,别的老师都是有个老虎屁股,仅此一个;飞姐是浑身都是老虎屁股。所以在旅行当中,你也很难去把握,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就把她给惹了。所以这次易铭想奉行,我什么都随你的方针。但是还是不对啊。居然他妈的还是不对。我艹你大爷的不对。
易铭躺在沙发床里气呼呼的想。你今天摆那副臭脸给我看干什么?你今天把我的所有部分全部挖苦一遍、从衣服从行李从吃饭的饭量、你他妈的哪里不满意?讲点道理,今天分明是你的要求,要去秦皇岛市区,然后从下车的车站走到另外一头,基本沿着市中心逛过去的。你是嫌弃不够繁华?这里他妈的是秦皇岛不是世贸天阶或者三里屯!你嫌弃走的太多?傻逼啊难道不是你要走的吗?!你嫌弃午餐?艹你大爷咧,一路走过去,至少路过了十家餐馆,是你选的最后那家,问题是难吃吗难吃吗难吃吗?!
而且最让人生气的,还不是别的,是这个人说话的样子和语气。那个白眼儿翻得,那个风凉话说的。易铭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她儿子可以和她翻脸翻到如此地步—是我我也要翻脸。正在怒极之中,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只看见电视屏幕的蓝光,看见这个细纹已经无论如何无法掩饰的女人坐在床沿,看着电视发呆。
那种蓝光照在苍老脸上的样子,易铭一辈子不会忘记。那比多恐怖的鬼怪还让她害怕。那代表了一种失败的人生。反差强烈,简直堪比张爱玲小说里结尾的反□□。在平时,在学院,在大家眼中的李云飞,不是一个失败的人,是最成功的女强人。但是此时此刻,易铭看见了一个早年失婚、事业不顺、人生本来大好光景被自己稀里哗啦败光、和唯一的儿子关系也不好、在世界上热爱旅行却又不知道兜兜转转到底为了什么的,可悲的正在衰老的中年女人。
有的人你看着是如此成功的,受人喜欢的,爱戴的,尊敬的。等到你和这个人接触多了,才会发现那种眼角眉梢的失落。那人自己也知道,其实在做人的很多方面,事业也好,家庭也好,自己都不成功,甚至说起来是做得不够好。说那么多谁谁谁咋咋地,如何如何不乐意共处,其实你自己又如何是好的?是我们忍耐你,是你,说的惨而直白一点,是你在人生的别处做的失败所以在这里找补,而且找补成功了,仅此而已。有的时候,你看的很明白,有的时候看的很不明白,自以为是,以自己为宇宙中心。世界的力量中心是天道,正是你未曾战胜过的、同时无人战胜过的,命运。
有自知之明算很好,但是无力改变自己,真的,虽然很难,还是很逊。而你正是这样的、有自知之明但已经放弃挣扎的人。也许他们的人生真的活到了,“何苦辛勤排练悲剧重演”的境界。
那是我绝对不想去体会的人生。我可以在物理上生理上尽情的老去,但是我的心,不可以。如果可以预见那一天,那我宁愿先去死。
离开学长的婚礼,在北戴河火车站等车。一整天让人兴奋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婚宴上有钱的学长在桌上至少放了三包那么多的中华烟。易铭了解餐饮业,知道婚宴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吃的。但是,有好烟诶!不错哦!好像已经消气的慈禧太后忽然和她聊起天来。说着说着,两个人就一发抱怨起那个特别喜欢易铭的教徒了。“他就是有病啊。”太后说,“有一次他来找我,说,你欺负我。我说我哪儿欺负你了。他说,学生们说的。我就说,学生们说你就信啊!我们最早,所有老师是有协议的,老师之间的纠纷不牵扯学生,也不会告诉学生。”
易铭觉得有意思,心里一边挖苦教徒一边想,哦,你说不告诉学生,那你干嘛告诉我?
太后的火车比她早一个小时。于是易铭就一个人在火车站等着。守着自己的户外登山包,想着自己怎么就这样打发了自己美好的国庆假期?我到底是为什么才想来陪李云飞这个变态啊。是我怜悯她吗?
是啊。
我妈妈有人陪着出去玩,我周末都会尽量陪妈妈,我会给妈妈打电话,我会一直关心我妈妈,但是,慈禧太后没有这个待遇。
这是她的恻隐之心。从小其实也失去了很多东西,在母爱父爱里面,同样失却了一些东西,带给她疼痛。但是最后,她学会了自己给自己这些东西,然后再散播出去。
她去贵死人的车站超市里买了奥利奥和红牛。这样的旅行里,没有任何人陪伴,此刻有的只是自己。没必要和任何人说话,没必要和任何人分享心情。甚至没有想起任何人。除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确认安好,并无人联系自己。
对人的崇拜似乎从那个时候就彻底告别了简单崇拜彻底崇拜的时代。也在那一刻彻底进入成人世界。
☆、身着华服也不觉体面—许萱
女人翻脸,比翻书快。须眉虽然也不让巾帼,还要有些糟心的传统糟粕逼着他们要点脸。女人似乎觉得自己可以不要脸,于是就不要脸了。大不了说一句,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 ,我是女人。
她也想和易铭出去转转。但是,晚上10点打来的电话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连以后无数个可能会有的念头都被打消了。大嫂和大哥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妥,财产上就吵起来。公公婆婆夹在中间,让儿子净身出户也不是,拂了儿媳的意也不是。正所谓不论你如何做,总有被说成不公不正的可能。面上接着叫你爹妈,其实你里外不是人。那日晚上,撕破脸的双方,在公婆家里再次见面。是谁调和的又是如何撺掇的,许萱自是不知。航宇已经忙得要死不活,自然不曾告诉她。他这样的成天成天的忙,简直是给许萱不断和易铭眉来眼去的机会。
本来以为这样的饮鸩止渴还可以维持两天,但是那天的家庭会议还没开多久,航宇一个电话打过来,要她带着钱马上到总医院去。到了才知道,真是精彩的狗血剧续集:大嫂接着撒泼,不知道她是不是觉得在公婆面前撒泼特别有满足感,还是看见了航宇就分外不开心,和大哥吵得叫一个激烈,楼下楼下都该听见了。大哥恼羞成怒,说,老子马上就和你离婚,今天和你离婚我明天就和她结婚!
嫌弃泼妇不够泼吗?还给眼看就要爆炸的火炉里加点煤球倒点汽油?
于是泼妇大爆发,威胁带着两个老人唯一的孙子这就走,回了东北永远不回来。闹啊闹啊,最后大嫂夺门而出,大哥追着骂出去,公公气的脸色发青,高血压的婆婆直接晕了过去。
幸好不是脑溢血。但医生却说病人现在情况不稳定,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所以还是呆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吧。于是整个赵家的十一假期,就成了轮流在医院照顾婆婆的日子。
至于别的人到底怎么样,财产怎么划分、闹脾气的大嫂到底回不回东北、大哥的气话当不当真,许萱都不想知道。她正拿着给婆婆做的午餐走进医院消毒水味儿弥漫的走廊。小姑子走的时候说的话她不记得了,航宇早上出门前告诉自己的日程安排她也没印象,她只是在想两个字,两个字像魔咒一样盘旋在脑海,
出轨。
大哥大嫂的事是再常见不过的出轨和闹离婚。事务所里专门接此类事情的同事每年要代理至少30个这样的案子。路数都一样,男女比率原来是3:1,现在越来越接近了。闹成这样的也不稀奇,想起曾经易铭跟她说过一件事,老婆发现老公出轨,于是跳楼自杀,结果落下去把一个男的压死了,她自己没事,而那个男的就是她出轨的老公。。。
易铭。
我和你的事,算不算出轨?如果传到航宇耳朵里,如果这一切见光了,会怎么样?你会面临什么,我会面临什么?也许你不会被如何苛责,这种事从来都是作为老师的一方,作为前辈的一方,作为更成熟的一方的过错。你甚至可能被奉为很多学生崇拜对象,我知道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崇拜你的能力,她们会更崇拜你爱上我追求我的勇气吧?而我。。。
“来了。”许萱推开病房门,里面只有婆婆和另外一个典型的天津本地的话多老太太。“嗯,妈,今天觉得怎么样?”许萱放下吃的,先走过去好好看了看婆婆的气色。看上去舒缓的多,也没有前两天那么紫红吓人了。
“没事,我好多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这大过节的,把你们给累的。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还不能休息。真是辛苦你们了。”“妈你说什么呢。”许萱讪笑,感觉不太对,婆婆一般不说这样的话,这么说肯定还有下文。“我刚才还在和王阿姨聊天呢。”婆婆转头,许萱顺着她目光对那边笑得一脸媚俗的老太太微笑,“我刚才还听你妈夸你呢。真是好儿媳。”许萱只是微笑,准备伺候婆婆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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