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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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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王意味深长地说到,“子鱼,你怎么看?本王对妖妇厌恶至极,加之前夏玄道之事,对这佛理看都不愿看一眼,方才只听了个一窍不通,你可明白?”
  晏子鱼深陷沉思的眸抬起头,淡道一句,“晏九,你先下去。”
  “是。”立于身侧的短衣少年依言退下。
  “你遣他下去作甚?这里远,听不大清楚,他耳目皆好,读唇容易,难不成,不用听了?”柳王不解道。
  “子鱼身边的这几个,除却晏七大一点儿,都还小。今日这些话,听去容易,日后撞上什么事,若是因此一言给大彻大悟了,坏了子鱼的事,便不好了。”
  “敢情你还是听明白了?”柳王新奇,立时想要琢磨个清楚,“快说说看。”
  “于受想行识而断,每个人的自心自性皆不同,子鱼之悟,也只我而已。王叔您,还是自个儿琢磨吧。”
  晏子鱼见柳王挫败而归,狡黠转眸,续道,“不过,师流洇此偈却是有一盈缺之处,倒是可以与王叔说来一二。”
  “卖什么关子,快说。”
  “饿鬼为何以女为食?而女,又为何要保饿鬼之性?纵使以性以心可以解此问,但此性此心是于‘我’,是人最不能琢磨的地方,因此盈不可窥。然此心此性又是人身上最能见的地方,由此缺而能见,才是此偈最精妙的地方。”
  “不可窥者,天道也,见而不全者,自性也。你这盈缺之词,倒是说得过去。”
  柳王说着,沉吟了片刻,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捻须道,“天道自性显,你这鬼丫头,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让本王明白这个道理么?”
  “佛也好,道也罢,无非是一些窥天道一方之人,多往前走了几步而已。走得快了,觉得自己独行无话了,便回个头,喊上一些人,一边走,一边唠嗑而已。”
  “哈哈,你这说法还真是逗人乐了。”柳王乐不可支,连连摇头。
  “那也得像王叔您这样的明白人才会乐上一乐。”晏子鱼不可置否,转眸望外,沉了沉声道,“闲话说了几句,倒是忘了一件事。”
  “何事?”
  “师流洇的那口箱子,只怕不简单的是为了激起民愤而已。”晏子鱼以指尖点了点案几,“江流给子鱼断命之时,便已经把他三岁的女儿江心托付给了我。风柳茶庄稳固后,我将此女就近给安排了。这几年,九娘将广陌商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加之西防商道也开了,我想着让她们往西边儿走走也好,不过这几日,倒是没了什么消息。”
  “江流死的惨,还能保下这么一女,也是难得。不过他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有此后的事情么?”
  柳王回想道,“江家一脉,若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便是如你所说,走得快了,及至有话都不敢说的境地了。一说,断的就真是他们江家的命了。”
  “江心今年二十有二,一身工巧之术,不差其父。当年去建康修整康原运河时,我曾应他所求,带了江心过去,那个时候,江流给江心改了名字,多加了一个逐字。”
  晏子鱼放轻了声,似是有些可惜,“江心逐,江心逐……江流有知命之能,未必不会因此替江心改命,但不管怎么改,我只知一点。”
  柳王见晏子鱼眸底冷光寒颤,心道不好,这丫头,动了杀心。
  “江心逐,有恨。”
  晏子鱼起身,走近窗边,凭栏而望,“她若是和师流洇搭上了关系,那她,就是害了师流洇。”
  
 
  ☆、饿鬼与女
 
  
  第一声竹梆响起,刮了一阵烈风,火坛里的星火飞溅出来,惹得近旁之人狼狈地跳着躲开,又急着坐好,去看场中已经开了的戏。岂料被一群急急去追无相、无果而返的僧衣和尚挡住,不由得心急火燎地伸长了脖子去看。
  鼓声跟上的时候,众人也有疑,原是晋中多大鼓,似那两名少年,一个执竹梆,一个怀抱五六寸鼓面大小的木鼓,却还是少见的。
  尤其那木鼓鼓面与鼓身封口边缘雕花精致,远远看去,鼓身上的奇怪纹络就更像是一团妖娆的藤蔓自少年怀中生长了出来,一连他颜颊上勾出的几笔彩色,也显得生动缠绕了。
  描面之后,除却浅黄衣衫的少女,包括师流洇都在自己的左颊之上描了一笔猩红弯月,人就更加地撩人心弦了。
  先上场的是抬箱子的一名汉子,他半退衣衫,堆砌腰后,露出精壮的上身,后背前身皆尽描纹。
  青赤黄白黑五色勾染出了一张铺满整个背的脸,那张脸瘦削凹陷,几乎只剩了骨头,夸张的诡异描法让人很清楚那是一张饿鬼之相。
  他赤着脚,缩着身,一步一垫,眼骨碌骨碌地一动一转,似是每走一步,都走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让他用尽小心地去看,去碰触。
  而碰触后的反应,在一双描纹拉长了眼角的眸底纷乱而转,及至定下来时,那脸上,便是或惊,或喜的表情。
  他开始适应,开始行举大胆,放肆而纵跃的动作中,胸腹间隐约的描纹可看得出一张喜乐饱满的颜。鼓声跟着竹梆击节,点踩稳准,似有催促之意而来,他一个横腰纵身翻跃,落地时却似支撑不稳地平躺在了地面。
  当他双手颤颤地抚上腹部,一幅饿欲难填的急切迫使他重新站了起来,而这时,白衣着身的明见无入了场。
  明见无散了发髻,长发未系,几分妖娆之颜,未施粉未着黛,单凭一双长目,一双轻足行走之姿,拢袖之法便足以让人将他当成一个拥有万般风流姿态的女子。
  明明是张男相妖娆,明明是女子风流之姿,却无法让人感受到任何不适,反而对他有一种别样的怜惜尊敬之感,只觉这样的人,天生该有阴阳两态,连亵渎之心都不敢有了。
  明见无的入场,让在场的人不能抑制地惊呼了一声……饿鬼扑过去,人群再度惊呼了一声……及至饿鬼惊见了明见无的容颜,他怔愣之后,渐渐放了手,放了一身狰狞的姿态……一步一垫地退开,于是,场中又再度轻落了一口气…….
  明见无所扮的女相对饿鬼亦有好奇之心,追步跟去,莲动风流,难歇难止,饿鬼退避,不欲让女相追上,一避一迫,两人僵持许久,直至饿鬼因饿无力,再难退避,方是为女相追上。
  见了饿鬼无力之相,明见无的表现便开始犹疑起来,几番思量中,举手投足之间,可轻见其心,然只一晃而走,便再也看不见其心想如何,决绝扑至饿鬼身前,呈上一幅待死模样。
  饿鬼摇头不愿,女相以死迫之,而鼓点一声重敲,竹节跟上,画面戛然而止!
  静默不过一息,鼓声竹节夹次而响,只若拉开了一幅新的戏幕,另一饿鬼扑行入场,径直落入明见无女相脚下,一挽其手,奉承而起,两人渐行渐欢渐远走。
  先时饿鬼一改饿相,同追而去,不时还与后来者争相而奉,女相姿态一改,凛然霸气,笑看两饿鬼争执尔。
  金铃有音,红衣惊鸿闪一瞥,师流洇单只一个旋落动作,眉目生情,眸底灵动,姿态之媚骨,已有吸引全场之势。
  一饿鬼痴怔尔,上前奉言,师流洇红衣卷袂,拂袖退场。
  饿鬼切齿难堪,重回白衣女相身边,附耳之言,女相变色,盯着师流洇退场之向,久久不能转……
  带鼓声竹节收尾之音落下,明见无携两饿鬼同行并列,行礼道,“师家班,谢过诸位今日一观。”
  “今日只见师家班,未曾见风原师流洇,惊鸿一瞥,不免可惜。”
  随言而来,一人走出人群中,身着褐衣布衫,头带长巾,分明是个双十左右的女儿家,偏生做了男子装扮,背负一油布包裹的卷筒,袖口箭收行礼而来,干净利落。
  “今日之会,无关旁人,你是?”浅黄衣衫的少女前去问话。
  那男装女子眸底轻转,不以为意,笑来道,“既是无关人,那自该有关饿鬼。”她随手解下背负卷筒,解开包裹的油纸,对浅黄衣衫的少女行礼道,“还请姐姐帮个忙,随我展开一观。”
  少女看了一眼师流洇,师流洇点了头。
  及至上前,男装女子请了少女执卷轴一边,自己则顺势打开,一步一退道,“世人皆知越州师流洇,却是不知越州之社戏。其因不在戏不好,而在于,人太好。”
  男装女子清朗清越,言辞之间,眉梢斜扬,远远看着师流洇,“在场诸位,敢问哪一个,不是冲着师流洇来的?”
  见场中无人敢应和,男装女子薄挽唇角,讽笑一声,“声不敢声者,言不敢言者,与饿鬼无声社戏,有何异尔?师家班,师流洇为你等搏声,将会落得如何下场,你们都很清楚,如此做戏旁观,与饿鬼何异!”
  一言声,一展画,一幅饿鬼图,已经全然展开!
  有识画者,看了此画,惊呼起来,“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描画风原地理图?”
  “不对,那是工图!”有人跟着叫起来,“京府之地,工图流出,来人,立即将她拿下!”
  “拿不拿下她,且等一等。”
  一袭青衣之人缓步走上台阶,言底清肃,步履轻晃,不过眨眼片刻,就晃到了台阶之上,身后立时蹿来一黝黑的汉子,捧着一张画卷递来。
  “本宫也有一幅图,想要诸位,细观。”
  有人认出是垣市,皆尽越过案几想要看清楚,场面不安起来。
  垣市轻眸一扫,淡道,“本宫知诸位观无声之戏许久,定有话说,无妨,观画之后,随本宫,朝堂之上,慢慢说。”
  
 
  ☆、对相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隐晦甚多,细究者,可查。不细究者,当看师流洇与垣市的一点儿互动之行便可。
碎碎念补一句!大鱼海棠让我想起了《沧海》里的姚晴!我最喜欢的女主之一了!!!!都忘了男主名字了!
  “果然回来了!”
  柳王低叫,见晏子鱼转身便要出去,一把拉住她,“你不能去!”
  “王叔放心,子鱼只近前看一眼。”晏子鱼压着酸涩涌来的泪,咬轻了声道,“她得回您府上,子鱼明白的。”
  “唉,你们两个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左成安那家伙来了没?来了把这几个人全都拎回去,你们慢慢处置便是!”
  柳王着急着往外走,“本王进宫,这就去找宸儿。车驾给她留下,事情了了,直接过王府!”
  “多谢王叔。”晏子鱼见状,扶着柳王踩上了鞋,跟他一块儿下了阁楼。
  垣市容席云飞展开了画卷,众人一看,同是一幅饿鬼图,正待众人不解之时,师流洇却面露暗惊之色,款步上前地将垣市的画仔细过了一遍。
  垣市亦趁此机将师流洇打量了过去,暗道此子果有惑人的本事,难怪……
  她眸底亦转,随着师流洇移步而动的身形去看,仔细捕捉着这人眸底浅辄浅出的细微流光。
  转至画末,师流洇轻步转身,凛眉直视垣市,“两幅图皆以风原工图为准,可笔描不同,一个刻算精准,一个则是流笔肆意,同为饿鬼,一个拘于形态,一个放肆骨魂,相比之下,后来居上。并且……”
  “并且…如何?”垣市笑意不减,问道。
  “并且能将此画做到一笔两意者,天下唯天市长公主者。师流洇放肆,还请长公主恕罪。”师流洇一语道毕,径直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口中言辞亦是清冽,霎时叫在场之人听了个清清楚楚,跟着跪了一片的人。
  垣市对席云飞递了眼,席云飞明意,与掌画之人,同时翻转画卷,一幅饿鬼之图,立时变成了天市风原盛景之象,如此一来,尚有犹疑之人,确认了一笔两意之法,再无迟疑,屈膝双膝,同跪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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