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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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月回眸,意味见深地锁住师流洇难得一见的避让退缩,心气儿瞬来,反唇讥诮道,“流洇以双鱼相赠,中月以身回赠,没什么对不住。毕竟,也算成全中月心意,当是中月谢过才是。”
师流洇抬眸,便见林中月眸底再冷,薄唇不屑而起,“师流洇,你可以仰仗我在意你而欺我,但于生死之间,我不会再让自己经历一次眼见你伤在我面前的境况。你若要去,务必拿出真本事来,否则,我宁愿自己杀了你,也不会将你放入青叶那群不知礼数的人手中。”
林中月切齿道完,附耳贴近,压低声,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很清楚,落到那样的境地,以你之姿,会多是生不如死。杀你,你会感激我的。”
“放心,若当真落到那样的境地,我会自裁,不会让中月痛苦。”师流洇轻笑,说是轻含讽刺,不若说是了然明意后的决绝。
“随你。”林中月收回身,淡道,“扰了新岁好睡,对不住,我还要去巡防,你睡吧。”
师流洇并不急于接话,两人对视片刻,终是林中月先滑开了眸,转身正走,城中忽地吹起了急骤的号声,鼓声随之传来。
林中月耳朵尖,听出是北门,回身急道,“回去!”
不等师流洇应答,人已经冲了出去。
师流洇在北地也算逗留了几个月,听出今日鼓声不同寻常,回身本是挑过大麾套上,转念又给放下,叫了一声,“小行,披甲!”
林中月策马欲往北门赶时,已有小将提马奔来,见到林中月,忙是错马接面,递话道,“北门外城破了,内门还撑得住!”
“怎么破的?”林中月拧眉怒道,“是哪个喝了酒误事!”
“不尽然是酒。”那将领道,“青叶的崽子学聪明了,偷袭入的外城。上墙的第一批人,不知道用的什么东西,打天上落下来的。”
林中月伸手,探了探风向,喝道,“是甲鸢!”她策马疾走,“现在哪儿最吃紧?”
“北门城墙头上。两门夹城他们退出去了,看来并不想入城。”小将跟道。
“不!”林中月低叱道,“风向未变,按照战事起的时辰来看,东门那边马上要出事,刘向,你速去东门,外城门决不能破!”
“是。”刘向虽是不明,但从林中月喊出甲鸢两个字,他慌乱的心底就有了底。
林中月急往北门奔去,到了内城城下,远远所见,城头上已是战火熏然,她提刀下马,踩着内城城墙阶梯,见到青叶的厚甲军,便是一刀劈了过去。
早年在京府司吃过直刀劈砍的亏,一年在北的时间,林中月经历数战,也知道用这种直刀远比她的腾挪巧劲更来得有效,于是花了一些时间修习刀术,虽不见得多纯熟,但于军中冲刺劈砍,倒是没什么问题。
北林城的将士见到林中月,气势正起,反扑之势几如撩火,迅速冲了出去。
林中月踩着一名青叶士兵身体,反手抽出刀来,身后跟着有锐风袭来,想也不想地,腕间抡过一转,借力之势蓄满,狠狠劈了出去。
这一劈,正是劈中那人左颈项,那人捉着刀身,浑浑的眸底不置信地望着林中月,一张沧浊皲裂的脸上,纷乱的虬髯胡须上还有碎冰乱渣因痛苦颤抖着。
“狼主…狼主……”
并非晋地之言,而是夜狼族的语言,林中月一下子呆怔在原地,手中的刀几乎握不住,跟着这人一起往下坠。
眼前的面目想不起来,却是分外的熟悉和亲近,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碰触,那人捉着刀身沾血的手一下子抓紧了她,哽着血沫道,“那晋人说狼主被囚,欲要脱困,叫我们来接应……”
“谁说的,谁说的!”林中月脑子里闪过一抹人影,急吼道,“你们怎么那么蠢!怎么能信!不是说年后我亲自北上,见了面再行事的么!”
那人似乎也明白上了当,心下不甘地吐出几口血沫,便再是不动了。
林中月欲哭无泪,跪在血泊里,茫茫然地看了一眼,才发觉城头上战斗的大多数都有着夜狼族的特殊狼辫发尾,心头瞬时更苦,再也站不起来。
身后有大力劈来,林中月下意识地想要抽出直刀反劈,可触及地上那不甘心的一双眼,手上的力气便怎么也聚不起来。
“你要死,最好也别死在我面前。”
师流洇的音气跟来,林中月猛回头,身后一名青叶军的颈项已经被一柄长剑洞穿,热血落在林中月的颊面时,青叶军已被拔剑倒地,身体仍有反应地在抽搐。
师流洇一步跨过,替林中月拔出直刀,塞进她手里,长剑挽花挑开乱箭,转身道,“既是认识,那这事儿肯定有人作祟,你站不起来的话,这些人岂不是白白送死?”
林中月反应过来,提刀站起,可面对茫茫人海,都是揪心的面孔,她提着刀,如何能走出去?
师流洇眸底轻转,叹道,“下不去手,就保护好自己,我来!”言罢,一身玄甲转身,仗剑冲入了乱军人海里。
☆、未杀人
师流洇似乎一直在变,从少年时的待人疏离,变成盈笑拈来的应付容易,及至一身舞技变成杀人之剑,这个人给她的,始终都是捉不定的变幻之感。
时间的打磨,连她自己也都变成了锋锐的一把刀,再无少年时的任性胡闹。
师流洇的剑巧,人也巧,可与乱军之中,以巧难防八面围攻。林中月心下一狠,直刀掷出之时,疾步冲了过去,一手握住刀柄抵在自己肩头狠狠撞入,直至把那从背后偷袭师流洇的青叶军撞到了城墙头上,一没刀柄,撇头追望师流洇,薄启唇道,“你要习刀了。”
师流洇笑挽,剑花随转,一剑迫开一人,并不言声,步法随踏,依旧巧之又巧地攻了上去。
林中月眸底见狠,抽出直刀,一抖刀身,跟了上去。
一场城战,直至天色幕蓝,才渐有结束之相,晋军迫至外城门城头时,城郭内下的外防门忽而响了疾驰的马蹄声。
林中月长喝一声,“弓箭手!”
弓箭手就位之时,见到外城郭内涌入的青叶这几年迅猛发展的重甲军,回头道,“林将,是重甲军,得用破甲弩。”
林中月点头,“弓箭手继续防卫,你,速去调破甲军来。”
“是。”
弓箭手退下,城郭下一行玄甲狼头重盔的青叶军以七尺来高的重盾防卫渐渐打开,从中挑出了一方旗帜。林中月眸底紧缩,认出那是她年前破的青叶部族的旗帜,明明挂在城头的,此刻被人取下,无疑是亲自来挑衅了。
挑着旗帜的是一名全身重甲的青叶将士,独具一格的鹰盔显出了其身份特别,但看不出容貌,林中月分辨不出是何方人马。
那青叶将士身旁还有一马,却是一名单以大麾挡寒的人。这人裹在玄色大麾里,缓缓放下了罩帽,先是露出了白色发带系着的高髻,只以为是哪家弱相文生时,那抬起的一张明见眼眉,却是叫林中月心中的猜测证实了一个透彻。
林中月想着方才那名夜狼族口中的晋人,应该就是此人了。心头霎时忿恨欲裂,开口叱道,“江心逐!你随青叶军而来,岂非叛国!”
江心逐人团在玄色大麾里,发顶的白色发带十分明显,人更是冷峭峭地启了唇,回讽笑道,“林将军还是夜狼族的后人,今日杀退数百夜狼族近系一脉,到底是谁叛了国,叛了族?”
林中月瞠目欲裂,一拳砸在箭跺之上,喝道,“放箭!”
箭雨落下,七尺重盾立时收缩防护,俨然如一顶龟壳,丝毫不能伤其分毫。林中月心下难平,再度低喝道,“开内城,出战!”
一时却无人敢动,皆尽觑觑相望。
“中月!”
师流洇紧急低叱,“江心逐敢以重甲亲来,必定有所仰仗,内城一开,他们若是依凭这百十名重甲硬冲,没有破甲弩,根本无法阻止他们!一旦内城打开,城中百姓你怎么交代!”
林中月侧耳听着,并未言声,猛地一个纵身跃下了城墙,重重落在重盾龟壳上,借其人为沉压之力,卸力之下她并未受伤,反而贴身在七尺重盾的平面上,贴着重盾拼合的缝隙,反撬缝隙刺了直刀进去。
直刀一刺而入,立时为重盾挤合压断,其势一落一抬,立时将林中月整个抛了出去。
林中月几个翻滚,缩回内城门门洞里,躲在攻防槽后,望着断了的直刀,一把丢开,摸出了腰后的短剑。她喘了口气,抬头望向槽外,便见江心逐再度打开了防卫龟壳,勒马走了几步,侧视而来。
“林中月,此行所来,一则是夺旗而回,以作献给青叶王之礼。二则,是送一份礼给你,你现下迫下城头,想来这份礼的效果不错。三则,我想要垣市看看,未到居沙关的工事防护,在我江心逐面前,皆是不堪一击!”
江心逐一声冷喝,防卫的重甲士变阵方位,形成弓矢之阵,盾防之后,绞出四个小臂粗的窟窿,还未等林中月想明白江心逐此举如何,那小臂粗的窟窿里已经弹射出丈许长的冷寒长·枪来。
长·枪激射而出,径直钉在了林中月身后的内城城门上,一并洞穿了四个角落。林中月抵在攻防槽之后,眼见这长·枪的洞穿力,不仅是枪的本身,还有发枪的角度和力度。但是掩在盾防之后,根本无从可见。
就在她震惊之时,震地之声奔地而来,竟是迅疾冲到了她身后的攻防槽处。其势之猛,立时让林中月整个铺展了身子,贴进了攻防槽的凹槽深处。
便听急踏呼喝之声伴随着猛烈的一声撞击之后,城门轰然倒塌的光亮霎时照进了凹槽里,林中月震惊不能所以时,一方锋寒的枪尖递了下来。
对上裹在鹰盔之后那冰冷的眼,明明没有迫近颈项,那枪尖的锋寒已经沁到了她的呼吸深处。
“你看,这样的城防,对我来说,无异于一击而已。”江心逐勒马缓踏而来,侧身歪歪头,发带滑出,就那样晃来晃去地倾尽了不屑。
破甲箭在城门倒下的那一刻已经尽数击出,盾防严密地挡着箭雨,一边往后退,直至一声穿裂传来,林中月偏侧一看,却是盾防为破甲箭洞穿了一箭。
“你的防卫,毕竟不是无敌。”林中月讽刺道。
“矛盾矛盾,哪有真正无敌的完美之策?”江心逐不以为意,笑道,“不过是攻防之道而已。我有攻,你也有攻,至于守么,就要看是以守为守,还是以攻为守了。”
“今日一行,目的达到,心逐没有杀人之心,就不亲自请林将军起来了。”
江心逐敛眸,勒转马,方是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浅笑盈然,“对了,夜狼族系,皆尽信了林将军你被围困,若是一举来犯的话,这无门之门,定然是守不住的。还有,东门那边,其实,并无事。甲鸢飞行距离和时辰,您可以算,却算不尽人心。调防过去的人,再调回来,未必还有什么防不及的事,林将军还是不要送心逐的好。”
“江心逐,你的目的,不惜叛国,到底是为了什么?”林中月从攻防槽中跃起,一柄短剑径直刺向了马上的江心逐。
岂料她身旁鹰盔玄甲人之人反应极快,只看长·枪毫无花巧,就是避不开地直直砸中了林中月胸口,口喷殷血地坠了出去。
师流洇早从城墙头上下来,见此之景,扑身上前,一把挽过林中月的腰,岂料大力冲撞之下,竟是带得她也往后退了十来步才堪堪稳住。
“中月!”师流洇抱着稳不住身子的林中月,抬着她的口角想要压住血的沁出。
“王猎之会,实乃青叶之地的夺王盛会,现下一击,你肋骨有断,想要在三月赶上王会,只怕是难了。”
江心逐万分肯定地笑来,蓦地一转眸底看向师流洇,思虑了片刻道,“师姑娘,以你之姿,定该为万人倾慕而独立世外,何故要沾染进权谋见血的俗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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