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花满庭 作者:木随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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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成道,“这是宁相的府邸,还是宁相的寿诞,就算是大门监输了,也不会丢太大的脸。”
朱奎无奈笑笑,“你倒是让皇兄刮目相看了。”
德成也笑着答道,“难道皇妹以前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
朱奎看着她的笑脸,哽了一哽,接着回道,“皇兄不是那个意思,只觉得皇妹成长了许多,父皇母后可以放心了。”
这难道是因为大门监在场的关系?每次大门监在场,德成的表现似乎都会成熟一些。
德成却不知道朱奎心中的想法,时不时往中院那人方向偷瞄,那人还在觥筹交错,谈天论地,一次也没有往内院看。
德成心里稍稍失落,仿佛空了一块。
“贵妃娘娘,既然都已经找到朱钗道出朱钗下落了,何不揭晓二位阴阳道师的答案,宣布谁的测算正确,好比个高下?”小德子提醒道。
贵妃点了点头,翻开了二者写下的答案。在翻开的一刹那,脸上挂着的笑容僵硬了,她问那位递上朱钗的将士道,“你说是在东南角荒芜的院子里找到的?”
“是。”
“那么你呢,你去了何处?”宁贵妃问另外一个将士道。
将士答,“末将也是去了东南角的那处院落。”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
这么说,洪道一和连依都测算出了朱钗的下落?!
洪道一惊讶地合不拢嘴,自己是怎样写出答案的自己再清楚不过,但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也测算出了结果,且和自己的相差无几,难道她的能力果然高于自己?!
这怎么可能!
宁相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了。
大门监冲着宁相举举杯。
宁相狠一扭头,不去理她。
贵妃沉默了一阵,似是接受了命运一般轻叹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苦笑道,“诸位,两位阴阳道师虽然测算的大致方位一致,可是,却又有细微处的不同。本宫知道用‘北斗探物’需要极高的修为才可为之,两位能够测算出朱钗的方位,同时进准到相府的东南角院落,已然是了不得了。”
青柠勾起嘴角,她知道贵妃这番话的后头定然还有个“但是”。
果然,贵妃接着道,“但是——”她定眸瞧了瞧大门监,再看了眼宁相,而后道,“但是,这其中有一人测算的更加准确。”
洪道一手心冒汗。
朱奎和德成好奇不已。
大门监那边的三个人表情和方才一样。
宁纯也很好奇究竟谁能赢了。
沈满的心中越来越明白。
这一局,赢定了。
“连依门监,洪道一师傅,你们二位上前来,各自与本宫及在场各位说下你们测算出的地点,以表公正。”贵妃道。
连依和洪道一又回到了场中,连依道,“我算出的地点,在相府东南院落,柴房的墙角一块砖头之下。”
洪道一道,“草民测算的位置,也在相府东南院落,柴房院前走廊的一根柱子之下。”
宾客纷纷赞叹,都说北斗探物的术法精妙,却没想到能够细微到如此境地,这二人无论谁胜了,都不会胜之不武;无论谁输了,也都输的光彩。
宁贵妃对着那找到朱钗的将士沉吟道,“你大声地告诉他们,这朱钗是从何处找到的。”
将士朗声道,“启禀娘娘,末将的这个朱钗,是从相府东南院落里找到的,就在——”
众人屏气凝神。
“就在柴房墙角的一块砖头之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空气静默了片刻。
大皇子朱奎想了想,对着德成叹气道,“果真是大门监赢了。”
德成先前显得心不在焉,此刻真的听见了也有一瞬的愣怔,她明白朱奎话语里的意思,扭头望向大门监道,“的确是她赢了,她真的赢了。”
其实在德成的印象里,大门监从不会输,就算输了也不会如何。但今日她赢了,却输了一样东西。大门监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却偏要赢,这是为什么?
难道让那个连依做天文门门监就有那么重要?
“不,不可能的,朱钗明明是——”洪道一急切地喊了出来,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一个学习阴阳道多年的二等阴阳师,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名的丫头?况且相爷当初的确告诉他就命人藏在柴房走廊的柱子下,怎么可能变到了柴房的墙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结果会是如此?
宁相听见他的叫喊脸色一变,杯子重重扣在桌上,大喝道,“洪道一,输了便是输了,愿赌服输。输了这一场,还有两场,你接下来可不能因为对手是位年轻姑娘而心慈手软了。”
这一番话实际上是说给在场其他人听的,一是警告洪道一,二是顺带为他挽回一些面子。
宁相爷不禁望向大门监那一边。早上明明命人将朱钗藏在这个地方,为何会变了位置?难道是她从中做了手脚?
本以为这一局赢定了,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那么接下来两局或许还会有变数。计划原本是拿下第一局,第二局输了也无妨,因为第三局还是有利于自己这一方,这样一来,十拿九稳能赢下今日比试,却意料之外地让他们赢了第一局。
如此一来,接下来两局无论如何也是要赢的了。
青柠“噗嗤”一声低笑道,“宁老爷子脸色臭到不行,这回可解了气了。”
大门监道,“他好歹是朝中重臣,你不能这样笑话他。”
青柠道,“知道了,但若不是大门监您神机妙算,安排我去找到了那朱钗,并且封了印放在了墙根,恐怕连依姑娘这一局并不能赢。”
“连依的本事我清楚,她要是想要找,早就找到了。”大门监缓缓道,“对于我们学习阴阳道的人而言,要找一样东西用晦涩难懂的‘北斗探物’最为有效,但是却不知道五行门另有一门更为简单的方式来完成这项任务。我们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凭着天分去千辛万苦地学会‘北斗探物’,还不如他们花一刻时间学一句口诀来完成同样的事情。”
大门监顿一顿,感慨道,“这也是我要保下连依,让她做天文门门监的原因。”
青柠先前还不以为意,如今才算懂得了大门监的用心,由衷道,“若是能得五行门之要义,必定能够更加发扬阴阳道。”
“正是如此。”
正在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的时候,沈满总算想起了这位青柠门监是在何处见过。那一日天明,拿了那个小厮藏在柱子下的物件的婢子就是她!因为这身形、样貌是十足的相似,更有脸上那一模一样的梨涡漩为证!
看来宁相和大门监,实际上都没有用阴阳术来斗!
☆、第026章
宁韬在中院陪人饮酒,不一会儿便听见内院接连发出的惊叹之声,他抬了抬眼,举着杯子望向内院,浓而密的眉毛蹙着。他身为贵妃的嫡亲弟弟,却没有资格坐到内院,只能隔空遥遥对着贵妃姐姐,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但远看贵妃气色还算红润,那么之前听说贵妃抱恙之说应是讹传。宁韬正望着那个方向出神的时候,但觉得头顶一道视线袭来,他回神,见是贵妃冲着自己微笑着,心下一松,也举着杯子遥遥对着贵妃,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姐姐,你安然无恙便好。
宁贵妃收回视线,对着众人道,“第一局是大门监方胜了,按照约定,第二局应该由大门监方规定比试内容。”
青柠代大门监道,“比试内容,由连依门监定下。”
连依道,“比试的内容嘛——”
洪道一心中忐忑,第一局拿手的已经输掉,若是再输一局自己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对于连依,输掉的可能只是官位;对于大门监输掉的是面子;而对自己而言,输掉的就是身家性命。
所以这一局,万不能再输。
连依那不疾不徐的清亮语调传来,只听她道,“我想比试看相测命。”
“看相测命?这不是街头术士所用的把戏吗,这连依门监拿这不上台面的东西用来比试,也太不入流了吧?”内院有人不禁出声道。
“不入流?”连依迅速转身,寻到这人跟前,倨傲道,“我可不是街头那些坑门拐骗的江湖术士。看相测命乃是我们这类人安身立命之根本,若是能测出一个人的命理卦运,算出他的吉凶,趋吉避害,便能助他鹏程万里,安乐一生。”
连依凌厉的视线看了一圈,问道,“在场诸人谁人不想知道自己的前程和命运?”
无人再敢应答。
“说的轻巧,”洪道一冷冷道,“若是小凶小难避之尚可,若是大凶大难教之避讳岂不是窥探天机擅自改命?测算得准尚好,若是测算失误,岂不害人害己?”他说完还特意看了大门监一眼。
青柠脸色一沉。
洪道一这是借机嘲讽大门监对宁旭之事测算失误,俨然是要下大门监的面子了。
“青柠——”大门监轻声道,“等会儿连依会替我好好收拾他,你莫着急。”
青柠抱手道,“我就是看不惯……”
“你这脾气……”大门监无奈笑道。
其他人也都听出了意思,三缄其口,冒然与之冲突反复提起此事只会让大门监脸面更挂不住,而且谁也不想得罪宁相爷。
但是有一个人却开口了,“也不知道是谁明知道宁府公子有难,却远行逃避责任的……”
洪道一怒从心起,一转身见到那人,却只能老老实实住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朱奎没想到德成会这样直来直往,刚要阻拦她,却被德成瞥了一眼。只听德成继续道,“大门监既已让人提出警告,已是将责任揽在身上。只有不明事理的人非但不感激她提醒,反而要借机责难于她……这倒让本宫想起父皇说过的一个故事……”
德成眉眼一抬,说不出的威严尊贵,“东郭先生与中山之狼……”
宁相脸色大变,一双虎目紧紧瞪着德成,手中握着的杯盏裂开细纹,苍老褶皱的手微微颤抖着。虽是怒不可遏,但终还是服于皇室威严。他再愤怒,对方还是德成公主,自己再尊贵,也是他们朱家的臣子,不可犯上。
朱奎无奈道,“德成,你——哎……”
德成无所谓道,“本宫说的都是事实,难道不可以说实话吗?”
对面,大门监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瞧了过来,没有对青柠似的责怪,只有一种赞赏。
贵妃似乎听得够了才揉了揉眉心,阻止了底下的争斗道,“题外话不多说了,连依门监既然要说比看相测命,那便比试这个。不知具体如何比试,还请连依门监解释规则。”
于是连依娓娓道,“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就是随意挑选在场三人,测算他的基础命理、近日灾劫,以及前程。”
洪道一道,“那这三人如何挑选?”
连依无所谓道,“自然是你一个,我一个,再是贵妃娘娘一个。”
“好,那就依你所言。”洪道一自忖虽然那“北斗探物”的本事不到家,但这看相测命的本领还是拿得出手的,再者,在场都是达官显贵,凡是挑选中的一应说些好话便是了,他就不行这个连依能大胆到说出这些人的短处。
连依对着大门监,眸色闪了闪,然后遥遥指着台上一人道,“那就先测算她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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