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满觉得手臂僵硬,藏在颅骨里面的小蛇身上是翠绿色的,一看就有剧毒。
唐玖月与沈满贴的很近,能明显感觉到沈满的紧张。眼见着她的手就要不稳,她便伸手覆在了沈满的手背上帮她稳住。但这样一来,她几乎就将沈满拥入了怀中。
“小满,你是不详之人,这小青蛇要咬也是咬我,你不必担心。”唐玖月在沈满耳边低声说道。
沈满一愣,扭过头转去看她,唇在不经意间掠过了某人滑嫩的脸颊,一亲芳泽。
唐玖月眼眸微微转动,盯着沈满。沈满心如擂鼓无法自处。即使在这样紧要的时刻,也忍不住回味刚才发生的事情。
香气萦怀,沈满觉得唐玖月身上的味道总是特殊的,虽然不曾听说唐玖月特意用过什么香料,但沈满一靠近她就觉得她有种让自己很喜欢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还不丢出去?”唐玖月语气不耐,见沈满踟蹰便自己按着她的手动作利落地一甩,就将那颅骨带着小蛇一起丢了出去。
很不巧,丢到了连依的方向。
连依还在发呆的时候,就隐约瞧见一个东西朝着自己飞来,她反应极快,伸手便稳稳接住了那个圆丢丢的黑东西,定神一瞧,又是一个花容失色。
“你们俩丢颗头过来也不提早知会,吓死本姑娘了!”
唐玖月懒得喊她提防颅骨内的小蛇,沈满刚张嘴要提示,却又听连依那头传来一串刺破天际的惨叫。
“哇啊!有蛇!”
沈满无奈地瞧着唐玖月,唐玖月月白的袍子已经斑斑驳驳,但穿在她身边倒像是故意做的花色山水料袍。也不见她郁闷,又听她说道,“既然我也下来了,就一起捞吧。”
沈满微微笑道,“好。”
两个人在泥潭里摸索了半天,找出好几个破碎的骨头,待太阳从山坡的那头升起,淡淡的黄金色洒在这片荒凉之上,他们才找到了真正属于丽妃的香骨。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个人立在小土坡上统一地垂首看着摆在面前的尸骸。尸骸虽然还残缺了一些,但已经能够显而易见地瞧见轮廓。沈满甚至还找到了当时留在丽妃头上的一个珠钗,但这珠钗的样式沈满觉得似乎又在哪里见过。
“咦?”连依蹲下拿着那珠钗道,“这不是那日贵妃在寿宴上让我们寻找的那支珠钗么?我仔细瞧过,样式虽然略微有些差别,但原料特殊,像是一起做出的。”
“给我。”唐玖月摊开手将珠钗拿了过来,用袖子擦了擦然后又藏入衣带中接着道,“人已找到,接下来就等他来找我们。”
连依嗯了一声,由衷的感慨,“无论生前曾经多么美丽,死后还是一堆这样的骸骨。”
“你还打算用‘夺舍’来维持你的容貌?”唐玖月的目光忽而变得锐利,紧紧盯着连依。
沈满也望向连依。
连依尴尬地笑笑,“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
唐玖月不置可否,沈满得了她的承诺却也放心不少,因为她此刻已经将连依当成了朋友,她不希望连依又造成陈州的参像,也不想连依因此遭受‘夺舍’所要经历的拨皮拆骨之痛苦。
“小满,用外袍将丽妃的骨骸包起来,我们回太阁。”
“嗯。”沈满应下。
连依望着升起的太阳,微微眯着眼感慨道,“在这片肮脏的泥土里沉睡了这么久,是时候让丽妃重见天日了。”
唐玖月慢条斯理道,“难道五行门有让死人‘重见天日’的办法?”
连依一楞,否认道,“没有。”
唐玖月心思一转,拂袖走在了最前头,“走罢,别让他们等得太久。”
☆、第049章
太阁前的玉阶平台之上聚集了许多人,因为唐玖月堂而皇之地将一样东西摆在了这里——丽妃的香骨。
沈满和连依负责保护这好不容易找来的骨头,将这骨头用人围住。唐玖月则回避到了太阁屋内。
起初只有来门口洒扫的太阁小厮瞧见了,还特意拖着扫帚来问这具骸骨是何人的。沈满按照唐玖月的指示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大门监专门从郊外乱葬岗找来的,说是某位特殊人物的遗骸……”
“为何将这遗骸挖出来,还摊在太阁门前?”
“这是大门监吩咐的,说这遗骸的主人生前死的太冤太惨,搞得京郊附近百姓连染重疾,故而亲自出手将她的骸骨拼凑了起来。先是在月光下晒个三日,再由太阳晒上七日,如此一来,这骸骨的主人才能安息。”沈满说起谎话来眼睛一眨不眨,连连依都觉得这小鬼仿佛在这方面大有前途。
而与沈满交谈的小厮是出了名的嘴碎,当时一拍胸口道绝对不会将此事外传,却在一转眼的工夫就跟后厨的小厨娘咬耳朵了。于是此事传的分外迅速,甚至有很多等在太阁之外专门刺探太阁动静的探子都破天荒地赶在天彻底亮了之前将此事回禀给了自家的主人。
于是京城的贵胄几乎在同一刻得到了大致相同的消息:第一,大门监去京郊挖出了一具来历不明的骸骨;第二,大门监正在晒这具骸骨。
“什么,大门监在晒一具骸骨?”在梳妆镜台前的一个美貌女子微微侧首,睨着跪在地上的宫女道,“你们是不是又中了大门监的计,让她给忽悠了?”
德成还清晰地记得前几回自己的探子是怎样被唐玖月捉弄的,这回不得不再小心一些。
“回禀公主,经过卑职小心查证,确实有人看见大门监带着天文门门监等人去了城外乱葬岗,因此太阁前晒骨之事也十有□□是真的。”
“可知那具骸骨是何人的?”德成微微挑眉问,她倒是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了。朝廷和后宫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不会无缘无故去乱葬岗挖骨,肯定有别的什么理由。
“卑职不知。”
“好了,退下。”德成对着镜子,亲自拿起一支眉笔抬袖替自己描眉。铜镜中的女子明艳动人,一双眸子里闪着熠熠光彩,三分俏皮六分的可爱,更有一分从骨子来的高傲。
“公主——”身边新换来的贴身婢女上前请示。
“摆架,本宫要去太阁凑凑热闹。”
“是。”
与此同时,宁德宫。
宁贵妃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柳叶眉轻轻蹙起。她刚换了装扮准备迎驾,却在门口的地方踟蹰了。
“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在小心地催促。自从算门的人重新安排了《宫历》之后,贵妃娘娘极少有见到皇上的机会。今日好不容易轮到一回,却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一直郁郁,且停在了门口。
贵妃的妆很淡,但丝毫不掩她脱俗的样貌。长睫微垂,似是望着地上,但又似乎是看到了别处。沉默了片刻,只听贵妃轻声道,“告诉皇上本宫今日有恙不能服侍,请皇上恕罪罢。”
“可是娘娘——”
“去罢。”贵妃似是真的倦了,转身朝着自己的床榻走去。刚换上的曳地百花长裙上刺绣的蝴蝶,好像正在合拢双翅。
那宫女走了之后,贵妃疲惫地阖上眼睛单手只颐靠斜在躺椅上。
“来人,替本宫请一个人来。”
“贵妃想要请的人,会不会恰好是本门监?”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人单单说话就能够镇定安抚人心的话,这个人必定就是唐玖月。她又这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贵妃正要派人去漩涡中心找她的时候,就这样施施然地来到了贵妃的寝宫。
她的脚步非常轻,身上换了一身干净到没有花纹的白衣,骨瓷面具后藏着一张平静又淡漠的脸。
“唐……大门监,您怎么会在这里?”贵妃不由得直起身子,心头一跳问。
唐玖月驾轻就熟地走了进来,坐在圆桌边上,扭头冲着贵妃淡淡一笑,“避难。”
贵妃下榻,身上的衣裳却有些单薄,宫女及时给她披上裘衣。眼睫微抬,对上那对幽深的眸子,贵妃心头微微一荡开,欣然笑道,“德成会去,大皇子会去,本宫的祖父宁相会去,有这三个人同时寻到你太阁,你竟逃了,难道不怕你太阁之人招架不住?”
唐玖月却问,“有没有棋?我们来下一盘吧。”
贵妃愣了愣,但还是吩咐人去办了。
只听唐玖月缓缓道,“我相信小满和连依能够应对他们,这算是给他们的一个小小的考验吧。”
宫女拿来了棋盘放在桌上,贵妃坐在对面,二人互相对视。
“你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主意,那据说在京郊外挖出的骸骨到底是谁的?”
唐玖月拿了黑子先下了一手,“贵妃觉得那是谁?”
宁贵妃无奈只能拿了白子占了下风,闻言怔了一下,轻咬住下唇,再松开的时候下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是丽妃么?”
唐玖月颔首,目光只是在棋盘上。“嗯。”
“那么多年了,你竟然能找到她。”
“的确费了不少力气,”唐玖月抬眸瞧着对方,“贵妃娘娘当年也是如此罢。”
“什么?”宁贵妃眼里掠过一丝慌乱。
“贵妃娘娘当年应该也派人找过丽妃的尸首,可惜到最后空手而归是不是?”
宁贵妃默然。
唐玖月继续道,“你是当然找不到她的,宫内传言她是被活埋然后卷席抛弃在乱葬岗,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宁贵妃有些不能维持平日里的从容,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目光里满是急切与震惊。“你有话不妨直说,当年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她最后还经历了什么,为何我当年派人去找竟然连她的尸首也找不到?”
唐玖月手里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敲了敲,叹息了一声,接着抬头对视宁贵妃,慢慢说道,“在我回答这些问题之前,能否请贵妃娘娘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贵妃眼神一闪,“什么问题?”
唐玖月道,“你和丽妃娘娘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
宁贵妃沉默不言。
“宁缕,”唐玖月继续直视宁贵妃,“倘若你真的在意过一个人,会对她的死这样不闻不问吗?”
宁贵妃忽然抬头,这抬首间,眼里已经有了晶莹的泪光。
“大门监,倘若你处在本宫的位置,不会变成这样吗?”
唐玖月道,“你的病……”
“我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宁贵妃自嘲地笑,泪水滑落满面,“我知道你特地让人重排《宫历》是为了让我远离是非中心,或许这样还可以延长我的生命。但是,身为宁家的女儿,我是身不由己的。而且,我落下这样的心病,也是她给我的诅咒,是她对我的报复,如果这样能够得到她的原谅,我死了又何妨?”
“当年,是否是宁相爷让你陷害丽妃?”
“我并没有害她!”宁贵妃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充满了愤怒,“我那时候陪着皇上去了别宫,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对此非常愤怒,一气之下直接夺去了她的性命……”
“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盛宠着的丽妃为何没有去别宫而是留在了宫内?”唐玖月循循诱导。
“她装病……为了见她的情郎……”
“你肯定她是这样的人?”唐玖月挑起一边的眉头,“你们曾经是朝夕相处的好姐妹,她有情郎你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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