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和尚,走了。”闻人突然执起我的手,拉着我往殿外跑去。跨出殿门的刹那,我回头看到风孤静静地坐在殿中。
那眼神里,是我无法参悟的孤凉。我暗下眼眸时,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清俊的脸,笑得淡然。嘴唇开合的瞬间,我只读懂了四个字。
好好待她。
回身看着身前的闻人。
“良儿,我们走慢些。”我紧了紧手中她的手,轻声道。
她应声回头,半遮的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好,走慢些。”她放缓了脚步,走在我身侧。
“我们去哪,良儿?”我侧头望向她。
“陪我去看烟火吧,和尚。”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
“好,你要去哪看,我都陪你去。”这样温柔的闻人,真的是我的吗?方才离开时风孤的眼神,让我心头不觉有些压抑。我想陪着她,我想陪着她去看大好河山的人是我。
她却扑哧一声笑了开来。玉指点在我额间,轻笑着,“你这和尚,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不过,我很喜欢。”她低声道。话里是我切实可触的欣喜。
我从未想过,会在屋顶上和一个女子一起看烟花。
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亦没有月光。却被漫天的烟花照得明亮。
我撇过头去,闻人双手撑在屋檐上,仰头看着天空。
烟花映照下,她的脸在光影下明灭可见。
那样美。
“你总瞧着我做什么,我是让你来陪我看烟花的。”她转头望着我,轻笑着。
“嗯。”我笑着,眉眼温柔。我不知道她眼中的我是如何模样,我亦清醒地知道我早已不复五年前的那张俊雅面容。
“没人告诉你,一直盯着一个女子看,甚是无礼?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她话里颇有些调笑意味。
“那便无礼罢。我本就不是男子,又如何是君子呢?”我只想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
“油腔滑调。”她别过眼去,话里却莫名有些羞怯。
“良儿,你很喜欢看烟火吗?”
“嗯。”她淡淡应了声,放低身子,缓缓躺在屋顶上。
“小心着凉。”我说着,便要脱下身上的外袍给她。她却伸出手握住我手腕,笑着摇头。
“蠢和尚,我是习武之人,再说了,谁要你的衣裳。一身香火的味道。”
香火味?我今日未做晚课,亦未上香。哪里来得香火味。
我便低了头凑近袍袖,奇怪,分明没有什么味道。
闻人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个蠢和尚。快躺下。”她扯住我的袖袍,把我往下拽。
“好。”我应了声,便由着她拉着我躺在屋顶上。
“快,抬头看!”
我闻声抬头,安静的夜空被烟花炸裂的声响惊醒。
朵朵烟花在夜幕中绽放。
各色纷呈。极尽绚烂。
“是不是很好看?”烟花谢幕的瞬间,她转过头望着我,笑着问我。
“嗯。好看。如果你喜欢,以后我都陪你看。”我也看向她,眼底尽是笑意。
“还以后呢?烟花呢,看多了就腻了。”她轻笑着。
“不会的。永远都不会腻。”我抚上她的脸,她耳际的发丝在夜风中微扬。
手指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轻柔划过,掠过耳廓的刹那,小指勾上那层遮住眼前美好的面纱,由左及右,那被隐藏的姣好面容终是再一次落在我眼中。
“你做什么...蠢...”
看着我眼前的这个女子,我的手不由地拂过那在我眼中不停开合的樱唇。
没了那层面纱的遮挡,我也得以看清她脸上的浅浅红晕。
“良儿...”我吞咽着声音,缓缓凑近。
我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自己。还有自己眼底的渴求。
“我可以吗?”额头交抵,我停住向前,不论我做什么,我都尊重她的意愿。
“废话这么多...”她搂上我的脖颈,嗤笑了一声。
那我反复渴望的柔软便轻点在我唇间之上。
双手环在她腰间,拥住她的瞬间,我觉着好温暖。
“你知道,我想送你的礼物是什么吗?”离开她的唇,她媚笑着。
难道不是方才在宴上的那支剑舞吗?
“是那支舞吗?很美。真的,良儿很美。”我手落在她飘散的发上,替她别在脑后。
“蠢和尚。”她笑着靠近我怀里,低声道,“抱我回房里。”
夜风中,她的声音那样温柔。
幸而我尚有轻功,抱着闻人回到她房里的时候,她的头一直埋在我胸前。
将她轻放在榻上时,我欲离去,环在我脖颈上的双手却紧紧不放。
“蠢和尚,这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如同二八少女的羞涩。
“好。”我随着她倒在榻上,贴近她的耳际,却只是拥着她。
“好好睡吧。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生出现了,各位不要打我。
日前消失,着实因事在忙。
☆、与君此生不相离
世间的事大抵永远不会尽如人意。
她以为,只要等到薄凡生放下了花落雪她就会有机会。她以为,只要她赶在花落雪之前去到西域带回薄凡生,她的心上人就会多看她一眼。
可终究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她担心薄凡生受尽折磨,所以一路马不停蹄,不敢停歇。可当她终于得到她的音讯,入眼的却是她和另一个女子卿卿我我的画面。
那一刻,她突地觉得好讽刺。原来她苦竭心思却不过是白费一场心思。那个人,哪里需要她救呢?软玉温香在怀,只怕,只怕她都忘了她是个和尚了罢。
她多想冲出去,阻止她和那个魔宗女子的亲近。
那一夜,她站在情人泉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缩在那棵树下的阴影下。
她的凡生哥哥,却在水中和那个唤作闻人恨的女子交颈缠绵。
手中是她名剑庄世代相传的宝剑,她多想冲到那两个人面前,她想指着薄凡生的脸问她。
她这样算什么?又置花落雪于何地?
可她大抵也只能说出这些了。其实,她想问那人,在她心中,司徒清算什么呢?可是答案大概她不问也知。
那一刻,她无比地恨自己是个习武之人。恨自己有着超于常人的听觉。为什么要让她听见,听见她的心上人和别人山盟海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听到薄凡生温声缓语。那是她记忆中的凡生哥哥的语气,温润儒雅,仍是那让她心动的谦谦君子。
她记得小时,薄凡生教她习读诗经。她还曾问过薄凡生那是什么意思。
可如今,她只愿忘了薄凡生的解说。
“清儿,这诗句里说的是一个男子爱慕上一个女子。若他年有男子这般告知清儿,那定然是清儿的如意郎君了。”
为什么她还记得,为什么你薄凡生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司徒清要记得这样清楚。
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薄凡生,你眼中可有一点司徒清的影子。若你能听到我此刻心中所思所想,那便不要说下去了。
“闻人,等此间事了,我便回承一寺还俗。可好?”
她紧紧握着手中长剑,满眼不可置信。她听到了什么,听错了吧。
怎么会呢?她的凡生哥哥此刻说要还俗。不会的。
性空大师说过,凡生哥哥以后是要做承一寺住持的。不会的,凡生哥哥,你定是在和那个魔宗女子虚与委蛇的。对不对?
不行,她要带凡生哥哥离开这里。魔宗女子蛇蝎心肠,若是知道凡生哥哥诓骗了她,凡生哥哥必定凶多吉少。
“姑娘且慢。”她方执剑跨出半步,身前一道白影忽现,一个男子的声音淡淡传来。
“什么人!”她喝道。怎会有人有如此轻功,能够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边。若是敌人,可就不妙了。想着,她便提起手中长剑指着身前的这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修长,月光之下一袭白色长袍更衬出俊逸不凡。方才说话时那男子尚隐了半张侧脸在月下,此际撇过脸来,她才看得清楚。
公子无双。即便是当年的凡生哥哥想来也不及面前的这个人。
男子轻拨开她手中的长剑,面上带着一抹笑,温声道,“司徒姑娘不用如此紧张。在下没有恶意,只要姑娘不再往前。”
阻她往前的人,难道是魔宗之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阻我”她冷冷盯着身前的白衣男子,不敢有丝毫松懈。
“在下风孤。幸会幸会。”风孤笑得一脸轻巧,落在司徒清的耳中却是震诧十分。
风孤是何人她如何能不知道?以绝顶轻功独步武林,放眼中原武林当是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他是魔宗之人,是无情尊者的左膀右臂。
情况只怕有些不妙了。她手心渐渐渗出汗来。手中的长剑更紧了几分。
风孤似是看到了她手中微小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司徒姑娘不必如此慌张,在下的的确确没有恶意。我知司徒姑娘现下心底必然不好受,可在下同姑娘是一样的。”
那男子说同她有一样震怒的心情,莫非他心底之人竟是那妖女吗?
“既是一样,你又为何拦我?”她心下困惑不解。那男子听到她的问话却笑得更开了些。
“姑娘,虽然他二人看上去不甚相配。你那心上人又比不得在下俊朗,可是他们情投意合,你又何苦去自找不快呢?”风孤指着远处岸边交叠的两道人影戏谑道。可司徒清却分明听出了自嘲意味。
“姑娘,你可知这世间之爱除却得到,还有另一种形式吗?”
爱,难道不就是两个人长相厮守吗?她看着那男子,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
“成全。”那男子身形修长,月色之下那道白色身影竟渐渐有些虚幻。
那男子竟让她成全薄凡生和闻人恨。怎么可能?!就算不为她,还有花落雪。
她见过花落雪的憔悴模样,那女子为凡生哥哥以一人之力撑起那偌大的怀柳山庄,甚至穿起了凡生哥哥最爱穿的青衣长衫。
那女子待凡生哥哥情深意重,她如何忍心见她被辜负。
成全?只怕是说得轻巧。
她想着,立时便要反驳面前的这个男子。可她抬眼的刹那,却看到那男子眼中的哀伤。
刚要出口的话不知怎地哽在了喉中。
她怔怔看着,却不知说什么好。
她想,面前的这个男子定然是极喜欢闻人恨的。她突地想起,来时花落雪和她说的那一席话。
她原本以为在花落雪心中,中原武林比之凡生哥哥分量更重。因那女子说她不能离开怀柳山庄,魔宗不知何时来袭,她必须坐镇山庄。
她那时只是冷冷看着花落雪,忆及五年前的那场惨剧,她心想果真还是那无情无义的心狠女子,指望她去救凡生哥哥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我早知你图的是薄家家业,凡生哥哥之于你果真是轻如鸿毛。”她冷冷讽刺,只要一想到五年前凡生哥哥愿意为眼前这个女子而死,她心底便忍不住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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