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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说·女相gl 作者:欢喜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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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子康不屑自己,晏子鱼也不屑自己,前者他无所谓,而后者,总是折磨着他的心,让他每做一件事,都需要三思三思再三思,以免来日,都成了她的绊脚石。
  这一次,希望也不是。
  晏府大了,他走了好久,才走到谢客居。
  这谢客居,是武帝死后,宸帝继位,她承帝师之位,让小皇帝题的字,歪歪扭扭的还没个章法,就那样给烫了金,给抬进了府中。
  自此,晏府再轻易进不了人,再没有武帝在位时的人潮涌流,她一个人独居在晏府原址上,不大进两人富丽堂皇的院子,清简的像是一个世外之人。
  避世,实则避势,郑太后,始终视她为心中刺,一日不除,一日就心底不痛快。
  三次嫁人,选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垣市杀之,他自然赞同,若非因此,去年那一次,垣市也走不出晏府。
  踏进谢客居,面前是铺呈了整个前院的浅池,临木桥踏下,他亲自褪下鞋,将折扇递给身旁的小厮,嘱咐道,“我自己进去,凡是来找我的,都给撵了去。”
  小厮点头,嘿然笑道,“公子的习惯,晏池记得,尽管去好了。”
  晏子叔笑,晏池是府中打小养的,与他亲近,跟的也久,一出宫,总有人找机会说上几句,晏池自然知晓是什么意思。
  他孱弱的眼眉亮了亮,转身踏上了木桥。
  榕树中原之地尚不好养活,何况地处中原西北的风原之地,若非晏子鱼早年请了江流来晏府改建旧府,眼下茂郁葱盛的榕林也养不成。
  江家自夏起,就是筑工好手,风原迁移北上,也是他父亲的功劳,可惜的是晋朝开朝,国库艰难,军痞也横,风原城多处为其偷工减料,青叶大军逼城时,城头不堪投车巨石攻击,轰然坍塌,武帝也因此坠城而死。
  好在有晏子鱼和明州城城主连商言一面以城中残众拖延,一面等顾家军绕道广陌北上,最终打败青叶三十万大军,一退数年再不振雄风。
  即便如此,郑太后依旧无视内部残众,借由武帝坠城之事,大肆打压武帝之势,开始集权之路,而集权之始,却是由毫不干政的江家开始。
  江父在元帝初就因劳心风原城筑建而猝死,江流接管,费心费力,一代筑工好手,竟也落个车裂下场,当真可惜。
  此事牵连,万人之广,而郑太后彻底掌握了实权,即便晏子鱼有武帝帝师亲令,也数次承险,好在垣市避祸之前,留下元帝亲赐的策王锏,方可堪堪支撑,落得避势之身,只以教导宸帝为主。
  宸帝今年十五,再有一年便可依武帝遗诏亲政,可哪有那么容易?
  晋朝开朝,是以广陌风原为起,如今的广陌,依旧以小风原为盛,不仅地处丰饶,更兼人文风流,再有东海岸的外贸之利,年年上贡税钱,皆可抵得上大晋半壁之财,这且是他们上贡的部分,可想而知,晋的半壁江山,仍旧掌握在前夏微生家手里。
  东北有明州同性之地,虽与开朝皓皇亲近,也在青叶大举南侵之时出手相助,但依旧不是当世之晋所能掌控的。
  青叶经十年修养,纵使内部不合,也逐渐强盛,西边,南越……都不是好相与之地,一切的一切,只从晋内部的境况来看,都不是那么容易。
  晏子鱼啊晏子鱼,你守着小皇帝,到底在等什么呢?
  
 
  ☆、鱼戏隅(二)
 
作者有话要说:  斜看莲泥鱼戏隅!
  晏子叔走得慢,一路踩过水汽冰凉的木桥,外来行入的夏日燥热还未褪尽,他一路行过阴凉,又踏上这湿重之地,阴阳焦灼,惹他轻轻咳了几句。
  榕林茂盛,枝条垂下,盘绕在浅池根底,深绿盈然,精养的金鱼安然游曳,不时跳出一些水声,于静谧之中,也就更加贴耳而响,一声一声地都响在了心上。
  香气轻渺,有些寺里的禅味,用于此处,应是用于驱赶夏日蚊虫了。唯有蝉鸣不绝,却好似被这幽静缠住,也都恹恹地不时浅鸣,不那么刺耳。
  阴影铺呈,一路幽进,似是踏入山中,烈阳落下点点斑驳,透过榕林枝杈,斜来的光线托着细尘飞舞,让人终有那么一点儿还在尘世的依托感。
  榕林外围是不时隐现的环绕走廊,皆尽挂了竹帘,应了夏日的景气,没有人走过,安静极了。
  晏子叔许久不曾来,只觉榕林更盛了,脚下的木桥也更深远了,他走了一阵,除却蝉鸣香气,浅池戏鱼,再没有别的存在。
  心下慌了慌,他便疾走了几步,这一走,一抹幽蓝便撞入了眼。
  他并脚收住身形,捻了捻衣角,无声地站住了,再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心在一揪一揪的跳,抖着他的呼吸,硬是掐着节奏给压了下去。
  那人坐在木桥边缘,双足落入了水中,一袭水蓝的流衫堆在身后,尽是幽沁幽沁的明艳。
  光裸的小腿自雪白的流衫而下,玉白的肌肤也就更明晰了血脉的纹络,像是一副极浅极浅的画,就那样沾着还未干涸的墨迹,一路挂进了水中。
  过长的墨发挽了斜髫,侧耳滑下发梢,水蓝的发带安安静静地蕴贴在耳际,那耳廓也就明俏俏地圆润了耳垂,让人明见了细细的耳孔。
  一线斜光恰到好处地映了她的侧颜,无法看得清精致的容颜,只能见那一点儿盈光胧韵了盛光,翘在唇角的愉悦也就熠熠而显了。
  她左手揽着鱼食的匣子,右手捻着鱼食丢进了池中,鱼盛而来,翻滚的水花中,似是不能抵挡鱼群绕在玉足上的轻痒,人轻轻笑着,好似全然未曾发觉晏子叔的到来。
  神武元年晏子鱼已经十七,历经神武五年,光照十年,三十二岁的晏子鱼还如少女,这是晏子叔一直羡慕她的一点,也是他心上无法抹去的殷艳,好似轻轻一戳,心上便能崩出血来。
  晏子叔无法忍耐,一步踏前,这人就回过了头,颜颊拢了更盛的光,未涂脂膏的唇色明艳而来。
  “我小睡刚醒,闲来无事,来喂喂鱼。”
  晏子鱼抿唇轻俏,微微退了身,歪靠在栏杆上,“子叔你这大忙人,怎会有闲心来看我这闲人?”
  “姐姐若是闲人,大晋恐怕就再无忙人了。”
  正面见了哪一张熟悉的颜,晏子叔心头一绞,人就怎么也动不了了,远远一行礼,“子叔有事,需得姐姐帮忙。”
  晏子鱼倦然笑笑,眸底重新落入池中,“你有事,该去求太后,何须问我。”
  “此事非姐姐不可。”晏子叔再度踏前,几步走到晏子鱼跟前,一掀衣袍地端正跪坐了下来。
  晏子鱼一挥袖,罩住了小腿,衣袖落入水中也不介意,淡道,“你承恩宠,不该恃宠而骄,也不该自寻私党,如今乱了事,让我出面,岂非让人置喙我与你们同流合污?”
  “我结清流社,无非是收容一些文人雅士,他们清傲秉持,看不惯宫闱乱事,但看我并非单凭恩宠而骄,也是真心待我。祖父一代名臣,如今出子康子叔之辈,百世之后,定然为人唾骂,我不过争这一点儿明心,让他们少嚼一些舌根子,也让他们明白,我并非以色事人之辈,只是苦于身体欠佳,不能立于朝堂罢了。”
  晏子鱼摩挲食盒的手一顿,缓缓侧首,眉眼冷敛,不知情绪地看着晏子叔,“你是在怪我没保护好你?”
  “何曾!”
  晏子叔急忙解释,见晏子鱼冷敛不变,伏地一叩首,“掖庭之事,子叔日日不敢忘,命而由此,子叔早不做怨尤,只是其心不泯,不得不争上一争。”
  “你起来,我受不起。”
  晏子鱼冷道,“你结清流社我不想管,但他们秉傲清持,你早该清楚。你们彼此互相利用无可厚非,但他们私下以文章词作祸乱人心,就是你的失职。如今还弄出师流洇这么一个戏子,以一出饿鬼之戏讽刺时势,她就该死。我救不了她,也不想救,你回去吧。”
  “她不沾时势,不过是为社中人利用,又是个嗜艺成痴的人,见此戏寓意甚好,又能传扬师家社戏,故才行险一试。”
  晏子叔抬头,眸底殷切而炽烈,“姐姐不曾看过她的社戏,若是看过,定会惜她,也定会舍不得社戏此法断了承传!”
  “戏子就是戏子,博取他人名面而活,何曾有了自己?”
  晏子鱼音气儿更冷,“人活一世,若不能以自我而活,算什么人生在世!就算她能惟妙惟肖仿人而活,也终究只是学人其形,学不尽其神,算什么本事!”
  “并非如此,我先时也以为她是如此之人,曾不屑见之,可姐姐若是看过,定会知其妙处,也知师流洇此人并非以形归神,而是以神归形,她的人,千变万化,是当世独有,绝非一般人!”
  晏子叔恳切道,“姐姐若不信,此次风原寺以戏论道可前去一观,届时在定夺救还是不救,如何?”
  “你这是铁定心思要我前去了?”
  晏子鱼撩眼,冷清清的寒气迸发出来,“是不是你届时还要以命相搏,迫我出手之际,也替你揽了人心?一举两得,却陷我与险境,你可安的真是好心!”
  晏子叔脸色一苦,低头道,“姐姐心算,无人能及。我知你曾许诺太后除却宸帝之事再不管其它,如破此言,定会再嫁。可师流洇确实难见,我私心有,惜才也真。若姐姐真的救下师流洇,清流社此后归姐姐所有,以姐姐之名,他们定然比信我更甚,祖父之名,不仅能保全,还能在姐姐的基础上更为尤甚,何乐而不为?”
  “呵!”
  晏子鱼冷戚一声,讽刺道,“恳求不成,便来利诱!你清流社尽是一些不成器,不知时势的穷酸寒士,我拿来何用?舌根子一乱,还要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我这是乐,还是苦,你倒是给我算得清楚!”
  “阿姐!”
  晏子叔彻底没了法子,“你要我如何,才肯出手?”
  “你的人生,何须我来要你做什么?”
  晏子鱼怅然道,“子叔,子康找你时,我曾劝过你,你不曾听过我的话,那个时候,不也是以这一句话来说给我听?如今来求我,我这样一句话还给你,你觉得,公不公平?”
  晏子叔脸色涨红,羞恼过心,窜身起来,指着晏子鱼道,“我知道,你心中就一个垣市,就她一个!我和子康,我们晏家,你都不在意,全都不在意!”
  晏子鱼勾唇,往池中弹了一点儿鱼食,鱼群团簇涌来,她翘了翘足尖儿,淡道,“我在不在意,无需你明白。我心中呢,确实只有阿市一个,以前是,以后也是,要我嫁给他人,除非我死。何况……”她翘翘唇,回首望着晏子叔,浅笑盈然。
  “阿市她啊,也不许我嫁呢……”
  
 
  ☆、鱼戏隅(三)
 
作者有话要说:  背景交代比较啰嗦!
  晏子叔落荒而逃,晏子鱼渐渐安静下来,少有的任性一回,她并不觉畅快,明州还没有消息,这让她更加难安。
  正想着,木桥上忽地传来了急促的小跑声,她转头,见到一袭箭袖白衣武服的晏七,心尖儿便跳了一下。
  “来信了!”晏七几乎是扑到晏子鱼身边的,急忙从腰间博带里扯出一方油纸包的信件,显然是怕长途奔来的汗渍浸透。
  晏子鱼眉间一喜,继而一忧,指尖捞过信件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敢看,晏七见她模样,几分英气的俏颜抿唇一笑,“放心,是好消息,我眼见了长公主和小郡主下山的!”
  晏子鱼这才宽心一喜,对晏七道,“你先去休息,另外嘱咐人去告诉子叔,风原寺之会,我会去!”
  晏七点头,正往回走,就听晏子鱼道,“着人拿酒来。”
  晏七一愣,随即应道,“好。”
  晏七的步声走远,晏子鱼还捏着信件发呆,直至有人送来了酒,她饮了一盏,才敢打开了看。
  信上没有多余的字,只有两个字。
  “将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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