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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这画面从脑中挥去，抬眼张望，一眼便发现茶几上新堆了好些书本。

　　她随手抓起最上面的一本，那上面包了封面，只干干净净的写了洛长宁的名字。她拿在手中，盯眼看了许久，才翻过了扉页，而入眼的，却是些极为眼熟的符号。

　　这是……乐谱？

　　她好似懂了什么，四处张望了起来。洛母是艺术家庭出身，音乐方面极为热爱。而洛长宁幼时受其教导亦是耀眼之极，钢琴弹的相当不错。两人小时候洛长宁还教过她，后来渐渐淡了来往，林父林母见她喜欢也叫她学了，倒是不曾落下。

　　只是，洛长宁这是……

　　她果然在书房发现了那架险些被废弃了的钢琴。当年洛母走后，洛长宁差点将钢琴砸毁，后来被她拦了住。那之后洛长宁不止没再碰过钢琴，甚至再没进过书房。

　　而现在，这架钢琴干净的立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

　　她又想起了那小小一团的睡姿，眯了眼看向了手中的乐谱，她坐下，试弹了几个音，然后按照乐谱弹奏了起来。

　　这个调子……好像，不对啊？

　　她越弹越心惊，这个调子不自觉竟让她听出了一种爱而不得的情感来，待她弹完，回头就看见洛长宁正站在她的身后，表情晦暗不明的看着她，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

　　她只当自己弹琴让洛长宁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说些什么安抚，又直觉无论说些什么都不大合适。她嘴巴张合了好些次，最后还是洛长宁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早餐弄好了。”她又笑了起来，根本看不出什么不自然；“快去吃吧，我回去换件衣服。”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林珞然看着她的身影，轻咬下唇。

　　笑的看不出来一点破绽……可这种情况下自然才是不自然，她根本就不是不在意啊。

　　果然……么。

　　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餐厅。

　　洛长宁走的时候顺走了乐谱。她回了卧室坐在床上，看着那本乐谱发了好一阵子的愣。

　　她大致猜的到林珞然是怎么误会的，可她不想解释，她也说不出话。那句饭弄好了快去吃都是她用尽了几乎全部的力气说出来的。

　　林珞然弹的那首曲子，刚好，就是楼长安当年为林珞然追悼会所作的曲子。

　　那首曲子倾注了她对林珞然全部的感情，她尤还记得会场时，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表达着自己的哀悼，甚至有几个蠢货还满脸笑容意气风发的出现在镜头前。她当时便想转身离开，可这是林珞然的追悼会，她不想离开这里。

　　她一度以为林珞然有可能在某个地方以某种姿态听这首歌，甚至发现自己重生时候也回想起了这个，想问问林珞然如果发生了过去那样的事情，她听到这首歌会怎么样。可她没想到，她听到这首曲子，是由她亲手弹奏出来的。

　　她又想起了当初得知林珞然死去时，她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她悲切之极，疯狂的发泄着，砸烂一切她能砸的事物，然后终日醉生梦死的用酒精麻痹着自己，直到导师将林珞然的资料拿了出来。

　　……想这些做什么。

　　洛长宁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只凄然笑了一下，将乐谱随手放在床边。

　　这样已经很好了，林珞然还好好的活着……她想护她周全，哪怕不能走到一起也不要让她再像过去那样，平白受了人蒙骗，最后自杀了结。

　　所以，还迷茫什么呢？还担心什么呢？

　　你应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让林珞然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她的表情逐渐明朗起来，取了衣物换上，下楼洗了漱。林珞然似乎还有些担心她，她笑着说没事。

　　“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这么安抚着林珞然，也这么告诫着自己。

　　既然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么要紧的，就该是现在，与未来了。

　　……

　　林家。

　　卢柔正在逛林家。林家是卢家的合作伙伴，他父母说林家有个年纪同他相仿的女孩儿，是个喜欢音乐的。卢柔极其喜好音乐，本不想来，听了父母的话后便生了些会见同好的心思。大人们借口有事情要谈，女孩儿据说又与朋友有约，卢柔便只得自己一个逛了这林家。可他转了一圈却哪怕一件乐器都不曾发现过，不由得失望至极。

　　或许……是在女孩儿的卧室？

　　即使这样做相当失礼，可卢柔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女孩儿卧室的门。收拾的十分干净，可依旧没什么与音乐相关的物件。

　　正当他失望之时，隐约听到了钢琴的声音。那旋律极美，虽然悲伤无比，可却丝毫不妨他生出结交的心思。待一曲终了，他便紧盯着对面，希望那弹出优美旋律的人能够出现，以便他结交。

　　皇天不负有心人，只片刻的功夫，对面便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虽然远远的瞧不大清楚，可卢柔一眼便看出来，女孩儿身上似乎有种负面情绪，痛苦，愤怒，还有些许哀怨。难过的情绪直直撞进他的心里，他下意识的捂了胸口，平白对那女孩儿生出了丝爱怜。

　　可随后他便红了脸，无它，只因对面的女孩儿呆坐了一会儿后，竟是毫不避讳还开着的窗，径自换起了衣物。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似乎，有可能，应该是……

　　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_(:」∠)_

 

　　☆、阮元

 

　　那天之后林珞然就和林父林母旅游去了。十几天只洛长宁一个人在家，却也不寂寞。她每日不是作曲练琴便是抄书练字看菜单，兴致来了甚至还会即兴演奏。

　　阮元来的时候刚好是洛长宁兴致来的时候。她用钥匙开了过去推开过无数次的房门，从玄关处向里望去，入眼已不是上次回来时的满地脏乱。自她改嫁之后就很少回来了，这房子随洛长宁折腾也无所谓。她改嫁后本还对这个孩子有些愧疚，可这孩子日渐堕落，她仅剩的愧疚也就变成了嫌恶。

　　一楼的墙全部打通，窗户尽数换成了落地窗。原本挂着装饰的客厅墙壁已经替换成了那种公司用来播放广告的电视墙，只厨房有玻璃门隔着，剩下则是一个大型茶几，一套沙发。厨房附近的墙则安上了连墙式桌椅和壁灯，其余便是满铺的羊毛地摊，再无它物。

　　她听到了琴声，原地站了一会儿，她听出来那是车尔尼849，悠荡，随意，仿佛浮世清欢，轻快无比。

　　她不自觉跟随琴声上了楼，恍若隔世般推开了书房的门，与那个孩子幼时相同，那个孩子就在原本的位置弹着琴。

　　那个孩子已经将头发染回黑色，身上的衣物也不再恶俗，而是普通的休闲装，气质干净清新，与她上次回来时见到的那个几乎判若两人，刹那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洛云书在一楼看报，她在庭院修裁花草，而洛长宁则在楼上练琴——

　　她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可是最终都没有去触碰洛长宁，只静静立于一旁看着她。这个孩子经历诸多后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十分优雅的年轻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光滑白皙的肌肤，天生带笑的嘴唇。虽然双眼紧闭，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双手在键盘上的灵巧流动。阮元就这么看着，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对她来说似乎越来越陌生，陌生到她诡异的想要阻断这琴声。

　　“你已经有了一个弟弟，一岁大了。”

　　少女翻飞的手指突然重重落下，伴随着一声仿佛被割断喉咙者悲鸣的巨响，琴声戛然而止。

　　“我在电话里说的话是真的。”少女没有睁眼，甚至没有动作，只是保持着原样，平静的开口。

　　“所以我得来一趟。”不知怎的，阮元的神情温柔无比，难以想象这个在电话里那样淡漠的人会有着眼前这种神色。她突然开口哼唱起了一个简短的旋律，声音很美，让人沉醉。

　　“这是你陈叔的电话。”她放下了一个小袋子，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记事本和一个鼓囊囊的钱包：“这些很有用处，你可能用的到，也可能用不到，我宁愿你用不到。”

　　她顿了一顿，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进门时冷漠疏离的样子，提着自己的手提包转身向在走去，推开书房门时，她稍停了脚步，微侧了头。

　　“祝你幸福。”

　　洛长宁没有说话，阮元也不甚在意。她下了楼梯，书房里又响起了琴声。一开始，旋律非常舒缓，然后节奏渐渐加快，变得轻快起来。这首曲子像是在为人送别，又像是在请求离开的人留下，又好像什么都不是，难以言喻的感觉。

　　阮元拉开了玄关的门，门外站着的是林家孩子。小姑娘显然没有想到开门的会是她，阮元向她微微点头致意，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琴声又仿佛变为了为留下的，或是前来的人庆祝的欢快。

　　……接下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阮元凄然笑了下，保镖为她拉开了车门，她优雅的坐了进去，一如当年她改嫁，嫁入方家。

　　只不过，车后没有了那个哭的悲呦的孩子追逐了。

　　都结束了。

　　——————

　　“怎么回事？阮阿姨怎么回来了？”林珞然上去的时候，洛长宁还在弹奏着，旋律舒缓而愉快。待得一曲弹毕，林珞然便一把抓住了洛长宁，担心的查看她。

　　没有……没有，没有伤。

　　“做个道别。”洛长宁淘气的挑起了眉毛：“你这样吃我豆腐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珞然。”

　　林珞然松了口气，替她理了理衣服。

　　洛长宁不知道……她那天看到的。

　　那还是她小时候，她那天刚从外面回来，从家里的钟点工阿姨口中得知洛长宁出了事。

　　“那小姑娘哭的惨兮兮的，直教人心疼哟。”阿姨哀声叹气的：“那么小一个孩子……一个人呜咽着追着她妈妈的车子跑，摔倒了车子也没停过，喏，刚进了家门，也不知道会哭成个什么样子。”

　　林珞然放了书包立刻就往洛家跑去，她一进门就听到了钢琴的声音，一个接一个的，似乎是在查看是否有损坏。

　　她上了楼，还没摸索到书房便听到几个琴键同时发出的刺耳声响，她担心的跑过去看，结果就看到了洛长宁打开了钢琴的盖子，将连接着琴键的弦，弄断。

　　断裂的弦仿佛死去的植物般垂了下来，她的手指已经出了血，而她却仿佛没感觉到一般，坐回了原位，轻轻的拂过了琴键。其中一只琴键已经无法尽职的发出属于其专有的声音了，她不断的按着那个键，嗒嗒，嗒嗒，嗒。

　　洛长宁满脸的平静，双手缓缓的放在了琴键上。她开始弹奏，平缓的开始，然后逐渐加速。直到最后，双手甚至舞出了残影，而部分琴键则沾染了血迹。

　　其中有好几次原本的音被‘嗒’所取代，但是无伤大雅，这依旧是十分美妙的曲子。林珞然注意到，每当洛长宁按到那只坏了的键时，嘴角就会弯起，露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这首曲子就像阮元的人生一样，洛长宁……就是坏掉的那个键。

　　无伤大雅的那个键。

　　林珞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洛长宁越弹越急促，不知何时渐渐停了下来，然后昏倒在地。

　　再醒来时，小姑娘就抱着她哭个不停，然后拼命的想要砸掉那架钢琴，再然后就一切都变了。

　　洛长宁好不容易好起来，她就见到了阮元的出现。林珞然担心至极，进了屋子后又听到了那欢愉的琴声，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傍晚，心中莫名的害怕。

　　还好……她没事。

　　洛长宁却是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一边一个小袋子塞进了抽屉里。林珞然垂眸看着她动作，又问了她一遍刚刚的问题。

　　这次洛长宁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她，她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自己的手机，翻出了洛母的电话递给了林珞然，笑道：“你打电话过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