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靡靡大而方 作者: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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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生子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仿佛看见了不久之后,自己腹中那个孩子会像十多年前同样在这儿长成的少年一般,稚嫩活泼的在树下奔跑。自己的孩儿也会用那清稚的嗓音喊自己“娘亲”,会摊开那双玩泥巴的脏手扑到自己怀里撒娇,会趁人不注意摘下树上的青枣偷偷的咬……
  这孩子一定会和十多年前的她一样,如出一辙。
  “霁儿,怎么在这儿愣神了?”唐贺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闻着她身上那股祠堂特有的烟火味,司马霁便朝她笑了笑,“唐夫人,我一直有些话想对你说。是关于霍祁……”
  “霍祁她怎么了?”
  “不知唐夫人你发觉没有,霍祁她失忆之后,与原本的喜好和性子都大不一样。她以前不喜过于甜腻的点心,可如今却能吃下一碟子。过去她还爱在湖边散心,可如今她却连靠近都不愿意……”
  “自是发现了。我想没准是失了忆,才导致祁儿她性子大变罢?”
  司马霁摇摇头,道:“原本我也如此认为,可后来太医所说的一番话,才真是让人醍醐灌顶……‘本性难移,后育可抑。前尘尽忘,稚子初心’——这才是霍祁性子大变的原因。”
  唐贺氏将这十六个字默念了几遍,却皱着眉头不说话。
  司马霁见她已然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才又开口说道:“霍祁之前与我说过,她自幼父亲早逝,都是由唐夫人你教导长大。霍祁是唐家唯一的血脉,难免对她训诫严苛,寄予众望……霍祁幼时一定甚爱吃甜食吧?可唐夫人你许是怕她得了龋齿,便训诫她,不让她碰那些东西……还有她幼时那次被人推入湖中,应该便落下了惧水的毛病,可唐夫人你却偏偏把她扔进了湖中,硬生生让她改了那惧水的性子。可是谁也没想到霍祁失了忆,忘了她自小受到的训诫,把那些自小压抑的本性全数发挥了出来,故而我们会觉得霍祁她失了忆之后性子大变,却根本没有料到,如今我们看到的霍祁,才是真正的她。”
  唐贺氏叹了口气,只取下手上的佛珠放在手心里默默的打着转。
  半晌,唐贺氏才说道:“霁儿有什么话就直说罢!祁儿,终是我操之过急拔苗助长了。”
  “可若没有唐夫人你如此严苛的教导,唐家也不会有今朝这番景象……”司马霁淡淡一笑,看着院中这欣欣向荣的枣树,抿了抿嘴唇。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待着孩子生下来,多领着他来唐家老宅里看看转转,别的我可什么都不管了!”
  司马霁微微颔首,目光又流转在那片郁郁葱葱的翠绿色上,微微一笑。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南边早已是百花盛开处处溢着勃勃生机,北方却还是寒风呼啸的肃杀荒凉。抬眼望去尽是不见植被覆盖的黑土,大片大片光秃秃的土地□□在那并不算温暖的阳光下,贪婪的汲取每一分营养,以待天暖之日将休眠一冬的种子送出这片地底的黑暗。
  “嘶……”
  “驸马爷,您醒啦?您先躺会儿,奴婢这就把大夫叫来!”说罢,便风一般从门外跑了出去。
  唐霍祁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却发现满身的骨头都“吱吱”作响,仿佛是多年不用归置在墙角的老推车一般,下一瞬就会坍塌成为一堆没用的零件。
  “这儿……”刚刚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根本说不出话。底下几个有眼力见的忙沏了杯热茶,送到她手里。
  一连喝了好几口,唐霍祁才嘶哑着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只记得自己是受了皇命来押解粮草的,然后记忆便从她去往集市那日断片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之后,一脸为难的看着这位刚刚醒过来头上还密密麻麻绑着白纱的驸马爷——公主下令不让下人谈论的事情,他们怎么敢说呢!
  眼看着自家驸马爷苍白的脸色上因愠怒增添了几分不正常的红色,为首的一位官婢忙朝她一福,道:“请驸马爷恕罪,这事事关皇家秘事,公主下了命令不让奴婢们谈论,否则便是杖毙之罪。若是驸马爷真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殿下,若是……”
  “行了行了……”唐霍祁虚弱的摇摇手,“既然是她下的命令,我也不为难你们……去把我的衣服拿来,我要去军营一趟。”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宫婢便拿了那万寿圆福黑襟宝蓝小褂,轻轻抖搂开,“奴婢伺候驸马爷更衣。”
  唐霍祁点点头,撑着床沿勉强站起身来,打开双臂立定。
  那宫婢便提着衣服,慢慢往她身上套。动作轻柔慢缓,再加上她身上那股浓香,惹得本是闭目沉思的唐霍祁也忍不住睁开眼看了她几眼。只是她本就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再加上这宫婢那似有若无的撩拨和那股子并不好闻的浓香,一时之间竟身形不稳,晃了几晃才又勉强站住。
  这一晃,唐霍祁是安然无事,却几乎是把所有人的心都晃慌了——万一这位爷摔出个三长两短,那他们这群下人就等着遭殃吧!
  “如今是什么日子了,怎的外边的雪都化了?北边什么时候也开始转暖了?”
  为首那宫婢被问的莫名其妙,却也实话实说,“回驸马爷的话,今日正好是四月廿八。再过两天就是端午佳节。”
  “我记着我刚来这儿也才三月初呢,怎么如今就快五月了呢?”唐霍祁疑惑的看了眼窗外假山上那已化的积雪,又将同样的问题问了那刚刚替自己穿衣的侍女,结果依旧是一样的答案。
  “若是真如你们所说,那我不是快在这儿待了五十多天了?难不成我昏睡了这么些时日?看你们一个个的神色,是都知情了?”说罢,唐霍祁突然狠狠一拍桌子,“连你们都知道的事情,就我不能知道么!她是你们的主子,我就不是了?!”
  因陡然怒气上涌,面色一下就变成了极不正常的猪肝色。她强忍着压下喉间那股隐隐的腥甜,清了清嗓正准备说话,却听得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声。
  唐霍祁聚了聚神定睛往门外一看,那道背影不正是……
 
  第 32 章
 
  “脉象显弱,还是多多修养为好……切忌不要轻易动怒,现下您的肝火已是虚旺,若是再……”
  “好了好了……”唐霍祁不耐烦的打断她,“唐五,你还没说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这肝火虚旺虽不是什么大病,可少爷您底子弱,若是动了气,少不得身子受不住,容易……”唐五继续摇头晃脑的背着医书,对她的问题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行了行了,谁要听这个了?”唐霍祁扯了扯她的手臂,“这儿只有你我是唐家的人,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坦诚相待?”
  唐五认真的向四周看了一圈,接着目光在自己和唐霍祁身上停留了半刻,郑重的点点头。
  “这便对了!那就由唐五你来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会昏睡了这么久,为何你也在这儿,为何他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唐霍祁又点了点自己的头,“还有,又是为何我被绑成了这个样子?”
  “少爷!”她低下头怯怯的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唐五不能说。”
  “不能说?呵呵,又来一个不能说的!”唐霍祁怒极反笑,“是不是因为她?”
  “少爷!您既然知道就别难为我了!”唐五看着唐霍祁那气得发红的脸,急得只能干跺脚,“这事除了公主,其实谁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在这几个月,咱们唐府都快被大街上那些风言风语给吹塌了!公主还不是怕您听了那有心人的闲言碎语心生嫌隙嘛!”
  “难不成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么个听风就是雨的主儿?还说什么还‘怕我心生嫌隙’,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模样,你们同她一起瞒着我,就不怕我对你们心生嫌隙吗!”
  一时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唐五只好垂下脑袋,一脸委屈的搓着自己的手。
  唐霍祁蔑了她一眼,顺了顺气方才问道:“你们都在这儿,那她呢?”
  “公主还留在江南……”
  说罢,唐五怯怯的抬起头看了眼唐霍祁。虽然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但那微微皱起的鼻头却暗示出了她的失落。
  可自家少爷这副“明明很希望公主能来解释却假装自己一点也不想看见她”的模样,到底还是欲盖弥彰了吧?
  什么嘛!原来是把醒来见不到公主的脾气发到我们身上了!醒来第一眼没看到公主就发这么大脾气……唐五低着头默默腹诽着。
  可腹诽归腹诽,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情绪就那样低落了下去吧?可这下该怎么安慰自家少爷呢?
  “可她既不让你们说,也不亲自过来……是准备随我胡思乱想了?”语气闷闷的,好像受了天大语气一般。若不是自家少爷那低气压太过骇人,唐五都巴不得上去将她搂在怀里好好温声安慰。
  “……虽是没来,可公主却真是心心念念想您回去呢!”
  “真的?”那脸上总算是带了一丝希冀。
  唐五忙狠狠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不相信似的。哎呦我的大少爷,您五岁的时候也没现在孩子气呀!
  “既然心心念念,怎么还是无动于衷?”钻了牛角尖似的,唐霍祁就抓着这问题紧紧不放。
  “公主她身子不适合远行……”唐五看了眼自家少爷,讷讷说道。
  “怎么回事?”唐霍祁挺了挺身子板起了脸,与刚刚那个闹脾气的自己判若两人。
  “公主说,这事儿您可能不清楚。得您回去了,公主再亲自告诉您。”
  唐霍祁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少爷……”
  唐霍祁冷冷看了眼唐五,沉声道:“回去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就快马加鞭回江南去。”
  “少爷!您大病初愈还不能……”
  “啪!”桌子突然被人狠狠一敲,上面摆着的茶杯都被‘乒零乓啷’震了起来,那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听得众人不由心头一惊。
  “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究竟你们是驸马,还是我是驸马!你们谁若是舍不得这儿,那就待着吧!”说罢,生生扯下了头上层层叠叠包好的白纱,往地上一扔,大步走出房去。
  唐五愣愣的看着地上那一团仍带着血迹的白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脉象稳健有力,甚好甚好!”贺名扬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满意的朝司马霁点点头,“虽是稳妥,却不可掉以轻心!我开的那些安胎药,每一剂都不能落下!”
  “爹,有我看着霁儿您还担心什么?您就安心在家待着,再过不了多久就等着抱曾孙吧!”说罢,唐贺氏便欲搀着贺名扬出去。
  “我自己能走!”贺名扬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拐杖,“若是你真想孝顺爹爹,多看着我这乖孙媳和小曾孙就算是尽孝了!”
  说罢,眼光细细在司马霁面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然后又嘱咐了几句,便拄着拐杖晃悠悠出去了。
  “哎呦,这可算是走了!”亲自送自家爹爹出了大门,唐贺氏顿时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每日都一定要亲自过来把脉,还说什么‘不放心把我这乖孙媳和小曾孙的安危交到别的庸医手上’,怎么劝都劝不听!”
  司马霁浅浅一笑,低头抿了口茶,默不作声。
  “那些药方我都看过了,和当年我怀着霍祁的时候开的药方一模一样!这都多少年了,无论是药材还是分量都没有改动,这陈年药方指不定年岁比你还大!你说说,我能让你吃那个吗!要说滋补,还是我那药膳当仁不让……今儿个是端午,我呀特地嘱咐小厨房炖了一道‘甜粽酿',也算是应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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