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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上几个人也是练过几年的，怎么受得了这般挑衅，反驳道：“你又是谁，凭什么说我们！”

　　钟离只是淡淡的：“这是西湖，也不是谁都能弹琴的地方。”

　　几个人何时受过这等嫌弃，为首的站了起来：“你倒是狂妄，今天大家都在，不如我们斗琴。”

　　“好。”钟离倒是镇定，却急坏了晓月，悄声说：“老师，这样不好吧。”

　　钟离只说，“我们两个和你斗琴，若是你们输了，马上离开。”

　　“要是你们输了，赔礼道歉。”

　　那一边也不是好惹的，都教过学生了，自然是不愿甘拜下风的。

　　“好。”钟离只是从包里翻出来两副指甲，“戴好。”

　　两边坐好，钟离和晓月，四个刚在亭中演奏的人。

　　“你们先吧。”钟离淡淡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那边扬手就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钟离听了一小会，示意晓月奏南派《高山流水》。

　　等到一个间隙，钟离和晓月约定似的切进了曲子，声音出奇的同步，不一样的风格，却是一样的境界。

　　对面几个人已经自乱了阵脚，好一会才找出来自己的调。

　　胜负立现。

　　斗琴，不仅仅是谁跟着谁走，更是看谁更能把握节奏，谁更能驾驭琴声，更是风度的博弈，钟离刻意留了一个空让对方把节奏稳定下来，却不成想对方仍旧几个人乱成一锅粥，高手斗琴会让听众觉得享受而不是混乱，这也是为什么钟离和晓月都选择了间隙插入的原因。

　　在钟离完成演奏之后，一位老人拍着手走到了钟离身边：“罢工多年的古筝学会会长，音乐学院院长，原来是到这里来陪小徒弟闲逛来了。”

　　晓月一是摸不着头脑，看着这位老人，也是有几分畏惧的。可是钟离却是一下子跪了下去：“老师。”

　　老者先把她们二人带离了景区，进到一处别院，正是钟离的一位朋友的家。朋友迎三人进了院子，钟离却是执意不进去，看钟离似乎是有话要说，朋友很有眼色的先进去了，钟离跪在了青石板路上：“老师，我知道我这几年不该背着您离开，可是那里不适合我，我志不在此，我只希望教好晓月，了此残生，还请老师谅解。”

　　老者更是生气：“钟离，你应该知道，师命不可违。”

　　“可是老师，恕离儿不能从命。”钟离拉着晓月就走开了，也不顾身后的老人说的什么，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晓月不是很放心，问道：“老师，那个是？”

　　“是我的师父，孔方祥，你的师祖。”钟离答道。

　　“嗯，老师，那您那么说不要紧么，我看．．．师祖．．．很生气的样子。”

　　“那也不行，不管他，晓月，我们可能得提前回去了，下午我们去拜会一位杭州琴院的院长，晚上我们就回去。”钟离做了决断，自己在杭州已经暴露了，那么自己必须赶紧回去，不然以老师的实力，肯定可以把自己扣下。

　　江南之行匆匆的结束了，晓月知道老师心里有事，什么也没说，和钟离回到了家。

　　“晓月，老师要和你交代一些事。”钟离道。

　　“老师．．．．．．”晓月惊讶的看着老师，眼泪莫名的在眼眶里打转，她感觉得到钟离心里的不安。

　　“罢了，一切，还是等你中考完了再说吧。”

　　钟离许下了对晓月的承诺，她也只能够给她这么多了。

　　晓月，如果老师注定要离开你，当时，又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能原谅老师吗？

　　

 

　　☆、分离

 

　　初三下半年，学校老师找到了晓月，和她商量考艺术特长生的事宜。学校老师自然是希望班里的学生考出去的越多越好，艺术特长生是不错的出路，那样，晓月的成绩又是不错，自然有保障。

　　钟离同样接到了老师的电话，她从来没有带晓月考过级，自己若是把她放到中央音乐学院去考级，免不了会让人觉察到晓月是自己的学生，可是为晓月的前程计，还是应该让她去，既然不能考中央音乐学院，那就考中国音乐学院的好了。现在升学考试就是这么刻板，没有个证书人家老师连看都不看一眼。

　　钟离不是第一次带学生考级，但不知为什么，对晓月却是格外上心，因为准备直接报考九级，八级的曲子也需要特别复习一番，钟离给晓月请了假，在家潜心练习了十天，钟离明显的感到，晓月对曲子上手越来越快，技术也是越来越稳，同时，也越来越像自己的学生。尽管自己一直努力让她脱离自己的影响，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风格，可自己还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她。

　　晓月的考级曲目是足够掩人耳目的《井冈山上太阳红》和《黔中吟》，让晓月跟着乐行里几个考九级的一起，并把晓月插在自己的学院中间，尽量混淆视听，可是在考级的时候，还是出了岔子。

　　考级的时候前边坐了三个老师，两女一男，坐在中间的人基本上不怎么说话，懒懒的不动，可是就在前一个人考完，晓月刚刚准备开始的时候，那人忽然就盯着晓月不放，晓月舒了口气，坐好。老师说了，无论什么时候，一个美好的姿态是弹琴的基本功。男人拿过名册，道：“黔中吟第二段。”

　　天籁一般的琴声流泻出来，宛如回到那个美丽的地方。

　　那人点了点头：“井冈山上太阳红，结尾。”

　　晓月很是奇怪，这两段都不怎么难，这怎么回事？但还是按照要求演奏了。

　　依旧完美。

　　“你的老师是谁？”男人问道。

　　“我的老师？”晓月很是诧异。

　　“对，你的老师。”

　　晓月感觉到了不对，可还是说：“是钟老师。”

　　“钟老师？钟离吗？”

　　晓月很是奇怪面前的人为什么会猜出老师的名字，但还是点了头。

　　“好，你通过了。”男人迅速的离席，晓月不明所以的出了大门，钟离正在外面等着。

　　“老师，今天的考官，问我我的老师是谁。”晓月如实说了。

　　“你告诉她了？”钟离半信半疑。

　　“嗯。”晓月点头。

　　“唉，天意如此．．．．．．”钟离不禁悄声说了一句，但她还是安慰晓月：“没关系的。”

　　晓月，你知不知道，这一次，这一个名字，就是把咱们两个分得更远了。

　　钟离没办法再说，但是她一定要陪晓月，陪着她，走完初中三年。她最美好的时光，自出了长院，就在晓月的身边了，长院给了她美好的童年和少年，以及对古筝的造诣，却没有给过她言传身教的成就感，她从第一天见到晓月，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开始，到现在可以轻松考过九级，独当一面的去演奏的演奏员，她心里是有多么的开心，多么的幸福。

　　尽管这里并不知道晓月的考官里究竟是谁听出来的，但是钟离敢肯定，不久，老师就会联系上自己，叫自己回到音乐学院去教书。

　　没有谁会忘记中考，晓月也是，尽管她已经接到了县里重点中学抛来的橄榄枝，但在中考前夕还是微微的紧张，钟离一反常态的没有让晓月去练琴，而是让她静静地听她弹琴，钟离今天的话特别多，有关于日后练琴的，也有关于人生的，纷纷杂杂．．．．．．让晓月摸不着头脑。

　　“你日后得多练习视奏，以后必定是得演奏许许多多你不曾听过的乐曲，但只要你学会了，整个音乐的世界就都是你的，你想表现什么，就是什么。

　　你记着，弹琴不在于知而在于行，你可以知道这一曲子写的是什么，但是你若是从来没有感受过，想表现出来是很难的，多走走，多看看，积累更多的人生经验，才能成为真正的演奏家。

　　无论你你未来获得了多么大的成就，一定要记得勤练基本功，万丈个高楼平地起，地基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戒骄戒躁，勇于追求。

　　别人可以不懂你的问题，但无论什么时候你给别人表演，都要无愧于自己的良心，记着有老师看着呢。

　　勤练习，无论高中的课业多么的重，你也不要忘了多碰碰琴，感觉，总得你碰过才有。

　　以后多长点心思，但是也不能用心太过，用心太过就容易陷到死胡同里，人生就变得没有趣味了。

　　要常怀感恩的心，那样你自己也会越来越敞亮，越来越通透，更自信，能给你更多的的收获．．．．．．”

　　但晓月还是完完全全的记了下来，毕竟老师不会说毫无用处的话。

　　单纯如她。

　　钟离完完全全的履行了一个“家长”的职责，早上按时送晓月到考点，中午接晓月回家，为她准备可口的饭菜，晚上照例接她回家，专门为她弹琴减压，这几天，美好的让晓月觉得不真实，只有老师每天似曾相识的存在让她觉得踏实。

　　不知不觉，老师已经成为自己生命里不可缺少的部分了。

　　晓月在最后一科英语考试时想着，尽管英语并非她的强项，但是今天的卷子格外顺手，让她有心情遐想一番考试之后的日子，初一的寒假，老师带她去哈尔滨，看雾凇，赏冰灯，初一的暑假，老师带自己去云南，看梯田，石林，等等。

　　铃声响了。

　　晓月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了考场。外面下着绵绵的细雨，晓月顾不得许多，径直向大门外走去，她是第一个走出校门的学生，人们都纷纷侧目，晓月却是用热切的目光寻着老师的身影，可是并没有见到老师温和内敛的面容。

　　老师呢？

　　在家长的人群中搜寻了一圈，仍然没有钟离的身影，可能是老师有什么事情吧，晓月在一棵柳树下等着，看着人群越来越少，有的学生一出门就抱着家长痛哭，有的大笑，有的平静，有的焦躁，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走了，还是不见老师的影子。

　　小雨还在下，晓月的肩上已经湿了很多，身上很冷，但是，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不安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

　　晓月并没有带任何的通讯工具，看校门口最终恢复了平静，晓月向家的方向走去，心一直跳的厉害，不知道会不会和老师错开呢，老师是不会不来接自己的，自己这么跑回家，老师会不会生气？

　　然而，到了家里，迎接她的再不是对她悉心照顾，严厉教导的老师，而是一张纸。

　　她在门口叫到：“老师．．．老师．．．？”

　　．．．．．．可是，没有人回应。

　　晓月急了。

　　第一次，她不敲门进到钟离的房间，门没有锁，书桌上是一张钟离还没有写完的信，开头是：晓月。

　　老师给自己写的？

　　晓月在拿那封信的时候手竟然莫名的颤抖，纯白色纸让晓月的心情格外压抑。纸面上是钟离俊秀有力的字体：

　　“老师不想不辞而别，但是又怕你哭，老师最怕你哭了，每一次你流眼泪，老师心里都如刀割一般，给你留下这封信，是想和你陈明原委，你不要着急。

　　还记得那年我们在西湖遇见我的老师吗，我师从他，并且是老师抚育我长大，我成年之后，老师就安排我到市里教课，一步步到了现在的地位，我并不想在音乐学院拘束着，就没有告诉老师我来到了咱们这里，安心教几个孩子，经常出去走走，一直到遇见你。

　　你的来到给了我很大的变化，我原来教孩子从来不生气不发火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就会着急，特别想尽快的把你打造成一块璞玉，你又要强，那一阵子你吃了许多苦，我知道，是老师太着急了。

　　那天你去考级，遇上的考官估计已经告诉了我的老师我的工作单位，我虽然没有告诉你，但我猜你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特别，老师是希望我会去教书的，我只能陪你到现在，不然老师肯定会把我强制带走的，与其到那时候我们互相为难，不如我自己回去。但是你放心，老师还想带你去最后一个地方，就是福建，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