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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年不知道是否该去怨怼商郢，可是商郢其实是给过林之落选择的，纵然是在明知晓林之落放不下的情况下。 

　　林之落来到宁州的府衙门前，却被堵在了门口，护卫说大公主不想见她，还捎带了一句话给她：“你们俩，这样又是何必呢？”

　　她便知道浑卓玛雅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客栈，在商青曳边上一坐便是一整天。

　　年年从楼下端了饭菜上来，林之落吃不下，她持着筷子，却是又发起呆来，年年唤她，她才惊醒。

　　“除了回生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之落问：“不能用别的药来代替吗？”

　　“陛下遍寻名医，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年年道：“当初此方出来，陛下便派人前往大漠探查，一晃这么多年，只知道那东西在王帐之中，具体的却再也不知，后来又说已经被不知名之人盗走，不知去向了。”

　　林之落捂着头，几乎要窒息过去，那种痛感，她向来不曾体会过，即使是在老相爷去世的时候，也没有。

　　林之落想，如果自己不曾执着于家国，又或者不曾太过高估自己，是不是她与商青曳能有更长的缘分？

　　然而谁又知道呢？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和商青曳有了如此深的羁绊。她也曾反思自己，是喜欢，还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所未曾得到，所以对商青曳上了一分心，又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是现在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习惯，也不是喜欢，她是爱商青曳的，她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突如其来的事实，她还没有来得及向她叙说思恋，就像商青曳总能毫无顾忌的说喜欢一样。

　　林之落除了鞋上床，紧紧的拥着商青曳，几日不见，她竟已经这般瘦了，冰凉，硌人，她却不肯松开。那张脸还是那么的好看，轮廓柔和，嘴角扬着弧度，似在笑，是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吗？都舍不得离开了？林之落贴上她的唇，轻轻的，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恍惚间她又记起那一场雪里，商青曳捂着她的嘴吐出白气，奶声奶气的道：“驸马，青曳帮你呵气，这样你就不冷了！”

　　“公主，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隐居，我守着你，好吗？”林之落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的呢喃，就算是看着她，她也是满足的，这样一个人，或许商青曳真是累了，才宁愿这样睡下去，梦里没有悲伤，没有伤痛。

　　第二天一早，林之落和年年便带上商青曳离开了宁州，这一场各怀鬼胎的持久战事，再与她们无关。

　　林之落做了一年的丞相，她本以为自己合该这辈子就耗在那沉沉浮浮波诡云涌的官场之上，她都快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却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商青曳领着她从梦里走出来，满身伤痕。

　　林之落没有选择回桑山，纵然知道老夫人能够理解她，她亦无颜去面见老夫人。

　　路过京城的时候，年年将阿钗和阿贺也捎上了，一行五人，趁着繁花，远离了京城。

　　商郢站在城墙之上，风将她的袍子吹得猎猎作响，她望着远方，那样的天色，好似看到了林之落一行人的车马，郑零跟在她旁边，道：“她们已经走出快五里地了。”

　　商郢道：“走了也好。” 

　　京城这个地方，是天子脚下，有人向往这里，有人憎恨这里，有人在此处夜夜笙歌，寻欢作乐，有人再此地寻觅生计，聊以果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可是又有什么相干呢？这一走，便是再难回来了。

　　大漠王帐，飞沙迷眼。

　　翟全黎将大漠王室翻了个底朝天，抓住浑卓别月的胳膊，恶狠狠的道：“你不是说你知道回生莲在王帐中吗？我都快把这破地方翻遍了都没找到，你骗我？”

　　浑卓别月一点也不慌，笑眯眯的从她手中抽出胳膊：“我是知道啊，可是我没说在王室的王帐中啊！”

　　“你耍我？”翟全黎眯着眼，手摸上了腰间的长刀。

　　“你知道王帐是什么地方吗？”浑卓别月靠近她，将她拔刀的手按住：“为什么你不做国师以后，就成了暴脾气了呢？”

　　“王帐不就是汗王住的地方吗？别讲废话！”翟全黎气闷，一点也不想搭理她后面的话，这个女人自从赖着她来到大漠，一路上烦都快烦死她了！

　　“对啊，有汗王的地方才能叫王帐，可不是只有王室的这一个王帐。”浑卓玛雅笑得意味深长的：“浑卓玛雅一直将汗王带在身边，你还不知道吧？”

　　“……”

　　翟全黎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是怒吼：“你早就知道东西就在浑卓玛雅那里为什么还要骗我来大漠？！浑卓别月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可恶！”

 

　　☆、九十五章

 

　　“当初是你自己要来大漠的，我只是随你一道，现在又说我骗你过来。”浑卓别月瞥她一眼，胳膊被捏得生疼。

　　“我问你，你也说东西在王帐，何曾与我讲过？”

　　“是你自己说不让我给你添麻烦，我若是明里和你讲了，你反倒还觉得我是故意拦你，你们这种人，心思太多。”

　　翟全黎一时哑口无言，甩开浑卓别月的手往马上爬，浑卓别月反扣住她的手，问道：“你找那回生莲做什么用？给商郢么？”

　　浑卓别月的力气不算大，轻轻缓缓的握着她的手指，却冰冰凉凉的，翟全黎想要甩开的手定了一下，道：“关你什么事？”

　　“自然关我的事，若是没有我，你又知道浑卓玛雅将东西放在何处？”浑卓别月昂着头，老神在在的道。

　　翟全黎憋气，她真是八百年的好脾气全给在浑卓别月身上耗尽了，这都什么人啊？

　　“我把她那翻个底朝天不就行了吗？你别缠着我了成吗？算我求你了！摊上你我就没碰着什么好事，早知道当初便该把你留在那儿，我讨这倒霉差事干嘛呀？又不是有病。”翟全黎委委屈屈的，她还真没敢往死里和浑卓别月犟，说起来，她还是个蛮能屈能伸的姑娘，倒是浑卓别月被她说起脾气来了。

　　“你既然这般厌弃我，那咱们分开走便是了，我也不缠着你，我谢你救我出来，现在分道扬镳可以了么？”浑卓别月松开手，脸色冷冷的：“你去啊，去把浑卓玛雅那儿翻个底朝天，你也找不到，她那里的护卫比这王帐一半还多，高手数不胜数，你能活着出来我服你，好心好意的，你倒当做驴肝肺了！”

　　翟全黎一只脚还踩在马镫上，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见浑卓别月转身要走，她又抓住了人家不放手，浑卓别月甩她：“松手，我不走，你嫌我，我要走，你又扯着我，这到底要做什么？”

　　翟全黎也挺唾弃自个儿的，好一会儿才道：“我救了你，你就说个谢我就完了？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便什么都不如了么？”

　　“那你想怎样？”这回轮到浑卓别月不耐烦了。

　　翟全黎咳了一声，道：“我救了你，你帮我找回生莲，咱们算两清，怎么样？”

　　浑卓别月转身定定的瞧着她，翟全黎被瞧得不自在，偏开了头，手还捏得紧紧的，浑卓别月扯了扯嘴角，道：“不好。”

　　“你这人，怎么耍赖啊？”翟全黎又扭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瞪她。

　　“你们玩政治的，不也总在耍赖么？今儿个说和那个合作，改明儿翻脸比谁都快，背后捅刀的事便没有？”

　　翟全黎也算是个硬气的人，也不和浑卓别月废话，松开她的手，翻身上马便要走。浑卓别月没料到才一句话功夫这人就什么话也不讲直接便要走，三两步过去拦住她，道：“我带你去找也可以，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回生莲做什么？你要是为着你那商郢女皇，你便自个儿找去罢！”

　　“我为着我弟！成么？”翟全黎勒着马，也是冷了脸，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那玩意儿给谁不是给啊？一群人捧着当宝贝似的。

　　浑卓别月很夸张的点了两下头，拽着马辔便跨坐在翟全黎身后，两只手搁在翟全黎的腰上，翟全黎怕痒，躲了躲，道：“喂！你做什么？”

　　“你弟得什么重病了？”浑卓玛雅没理她，问道。 

　　“你弟才病了！”

　　“那你给你弟干嘛？”

　　“又关你什么事啊？你怎么什么都要问？”

　　在离京城嘴偏的边陲小城，有一处镇子，四面环水，名为三河镇，只有一座石拱桥作为出镇的路，镇民们自镇子建成之日起便生活在此地，已百年有余，却在某一日，多添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红砖白瓦，并无甚大举动，唯一使诸多人注目的，便是因着她们安置下来那一座宅子，原是镇上有名的富户的住宅，后来因着生意亏损的缘故，不得已将宅子卖了，一家人也不知搬到何处去了，再后来这宅子陆陆续续的被转手，人们以为晦气，没几个生意人愿意买的，谁知这忽然就有了新住户，还重新修整了一道，添置了不少东西，看着也是个大户了，安定下没多久，又在镇上盘了间铺子卖字画，自然也就令人好奇了。

　　一袭白衣青带的女子倚在柜台和前来买笔墨给自家娃娃读书写字的女人谈天，听了女人这一席话，嘴角抽了抽，半晌没说出话来。

　　女人笑道：“我瞧着这店里的布置，看来老板娘也是志趣高洁之人，倒想请老板娘去私塾里教一教学，可惜那私塾里的夫子原是县里下来的师爷，对女子做夫子颇为忌讳。”

　　“此话怎讲？女子便做不得夫子么？”女子诧道。

　　“也不是这样讲。”女人压低了声音，道：“那夫子本是在县里做师爷，好不风光，偏生京里那位林丞相下了令，县衙师爷还要再经六考才能做得，也就下到我们这镇里来，在私塾当夫子做营生，也因着此，那夫子便瞧不得女人在私塾里做学问了，你看这次出来买这些，还偏指使着我过来。”

　　“这样说起来，那位林丞相确实是十分罪过了，折杀了一位满腹才华的师爷来做夫子。”女子轻笑，她这店里素来少人来，这个点除了搭话的这个女人，却是一个也无了，她也就乐得与人说会儿闲话。

　　“哎哟，哪儿来的满腹才华，教教论语也还罢了，再往深了讲，却是一句也讲不得。”

　　“论语也是一门了不得的学问了。”

　　两人说着闲话，没多久，女人就告辞要走，临走前又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林。”女子颔首微笑。

　　女人将手中的布带挎了一挎，见她不愿再说，也便聪明的不再问，道了声告辞便走了。

　　林之落瞅着时近黄昏，无人进店，便早早的关了门，回了府宅中，径直去了商青曳所在的房里，见着年年，道：“你那日与我讲这宅子风水好，今儿个旁人与我讲了才知道风水不是一般的好。”

　　年年懒得理会，收拾了水盆毛巾往外走，林之落也不拦她，不过是瞎说了一句，说给谁听，却是不大在意的。

　　床上的商青曳只盖了一层薄被，整个人散发着寒气，林之落本是想给她盖几床厚被子，却被年年拦下了，不阴不阳的道：“姑娘将那寒气闷在体内，可不得把人闷死了？”

　　年年这般讲，林之落也就只好作罢了，平素里商青曳也只能吃些流食维持生命，林之落本是想守着人的，不大愿意去店里，还是年年好说歹说让她多出门透透气，她又思及商青曳想做生意的话语来，便索性去盘了间铺子，关店一回来，整个人就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了，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有次年年进去送饭，就瞧见她拉着商青曳的手一边哆嗦一边叨叨，说些什么话，年年也么听懂，可真是，平素也没见林之落有这么多话的，年年都怀疑她也病了。

　　林之落给商青曳理了理被子，手又摸了进去，握着那只手，寒气从指尖直往上窜，触感还是柔柔的，跟什么重量都没有似的，林之落就给她讲铺子，讲今天和人聊了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那夫子身上了，她絮絮叨叨的将那女人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却是忍不住笑道：“你看我这样，去做夫子，可不得把人孩子都教坏了？成天的国家大义，我是去给人讲忠义，还是讲学问的啊？青曳，你喜欢孩子吗？”她停了停，又自顾笑道：“我想着你定是不喜欢的，自己都是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