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恍 作者:江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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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怀看人,从未错过。”郎怀挑了挑眉,“那姐姐,是应下了?”
“不然怎么办?”上官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只是我的名字好多人都知晓,这些事却得交给你打点了。”
回到自己院子中,等的不耐烦的竹君劈头盖脸道:“小陶子!都什么时辰了,才带爷回来!”她不好说郎怀,只好拿陶钧开刀。
“爷不说走,我哪里敢走。”陶钧无可奈何,只得认命。
郎怀笑了笑,也不理会他二人斗嘴,自去就着还温热的菜吃了些饼子,想起这几日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庆幸。
他是想趁着机会做些自己的买卖不假,想帮持帮持上官旋,也是真心实意。只是此事如何对郎士新讲,却得好生思量一番。毕竟和上官宏有旧的只是自己母亲,不是郎士新。
先让陶钧去安置了上官家的住处,等自己想好了说辞,再去和父亲禀报吧。
事情却出乎意料的好办。郎士新得知了上官旋的身世后,只说了句:“你确定她有能力办得好?”
郎怀点点头,自信道:“能。”
“文书之类的,我会让郎乔去办妥给你。”郎士新放下茶斗,道:“处理完这件事,准备南进。”
郎怀眼睛一亮,这是要准备决战了?他露出笑容,道:“是!爹爹,我们快要回家了!”
郎士新被他这句话说得也露出笑容,道:“是啊,快要回家了。”
上官旋改头换面,成为了郎氏在疏勒城的管事,改名尚子轩。她去城主府见郎士新,郎怀也没陪着,似乎做了甩手掌柜,不再管这些事。
但尚子轩知道,郎怀肯定有别的法子观察她。于是这位新的东家,自然做的卖力。
而和母亲,尚子轩也没细说。只说被一巨商看中了才华,聘为疏勒商铺的管事。不过将来为了安全和方便,还是改了名字。
上官氏没说什么,只提醒女儿时时留心,不可CAO之过急。
年幼的上官旖则改名尚子怡,在家里侍奉母亲,跟着习文断字。
才两个月,郎氏一族这几年在丝路上买卖的账目,就被尚子轩理得一清二楚。送去给郎乔看过后,郎乔眯着眼点头,算是认可了尚子轩的能力。
看来世子眼光确实老道,这位姑娘想法新颖,心思机巧,倒比那些污浊男子,强太多。此人堪大用啊。
不出半年,安西各地都开了郎氏的商行,客栈酒楼青楼一应俱全,进展神速。
尚子轩的名声,在安西愈发大了起来。却没人知道,她竟然是当年长安城西上官氏的孩子。
尚子轩日益忙碌,这一日却听得仆人来报,说家里传来讯息,上官氏病入膏肓了。
她眼前一黑,直直栽倒下去。等苏醒过来,立即骑马赶回。
病榻前,尚子轩看到母亲枯瘦的容颜,脑海中却想起当初长安城里那位雍容的夫人。
“娘,您放心,我会好生照管旖儿的。”
尚子旖倒地懂事,跪在一旁,哭道:“娘,旖儿也会好生照顾姐姐,娘放心。”
上官氏哆嗦着手拉住女儿,嘴里努力说着什么。尚子轩凑近了,才听的清楚:“女儿,苦了你……今后……好好活着……”
尚子轩含泪应着,老人才闭目而逝。
一滴泪,顺着她的脸庞无声落下。身边的尚子旖悲声大哭,才有了起色的生活,却一片灰霾。
第11章 征夫热血几时还(一)
盛夏已经到了,大军进军缓慢。即使这样,还是有不少士兵被晒得中暑。
前锋营几位将领商议之后,薛华果断下令,昼伏夜出。同时,派人回报讯息,请郎士新注意如今天气酷热。
“说起来,大夏天在这地方打仗,可比冬天折磨人。”薛华说着说着,敞开了外袍,对帐中的人道:“你们也都不必拘礼,随意些。”
七八个人都巴不得有这句话,很快解开外袍。林先对郎怀道:“郎骑尉,你不热么?”
郎怀愣了下,先脱下轻甲,露出内穿的粗布袍子,倒真不像别的人那般,后背都捂潮了。他摘下头盔,笑道:“小弟一向体寒,倒没这般难熬。”说着话间,薛华已经转身看着于阗地图,若有所思。
“薛将,您以为咱们就算到了于阗城下,还有力气打仗么?”杨瞻是跟着薛华的老人,说话一向耿直,此时他指了指大家,道:“您看看大伙,都成什么样了。”
“大将军的军令如此,我前锋营务必于夏至时节赶到于阗,拔出周围据点。”薛华没有回身,看着地图,摇摇头。其实这两年,于阗于土蕃,无异于葱岭以东的一座孤城。
四个月前,土蕃仁摩赞普病故,三儿子丛苍澜瑚在一片动乱中成为新的赞普,以血腥手段镇压了土蕃敢于反抗的臣子,自己的兄弟,除了被大唐俘虏的阿苏马,只有一直跟随他的六弟得以幸免。这位年轻的赞普在收拢了土蕃的权势后,派了六弟伦铜带着三万士兵增援于阗,摆出一副坚决对抗的样子。
“薛将,前方传回的消息,这位新的于阗城主,曾经和月氏有过交手,打的月氏根本无法还手。”林先想了想,道:“但伦铜其他的信息太少,不知己知彼,这仗恐怕不能轻易开启。”
“阿怀,你怎么想?”薛华转过身坐下,叹了口气,“有什么说什么,总得大家好生想个妥当的法子。”
“回薛将,末将以为,如今于阗城内已屯兵十万,我前锋营人数大为不及,万不可强攻。大将军命我部先行,定有后手。不如,步步为营,拔出于阗附近的三座小城,来回打探于阗和土蕃之间的联系,等候中军,一同围城!”郎怀已经大概猜到郎士新的想法,但此时却不是说的时候。他这般说辞,也是无奈。
“末将愿领所部,拔出这些据点。”林先抢先请命,这可是稳打稳拿得下的军功。
薛华看了看他,道:“准。”
回到自己的营帐,路老三听说之后,纳闷:“阿怀,你怎么不请命呢?”
“这么热的天,那三个小城相距太远,划不着。”郎怀抹了抹额头汗水,道:“让传令官传令,夜里好生歇息,明日白日不行军,戌时准时拔营。”
“是!”路老三应了一声,跑去安排。这样倒好,白日太热,他都要晒脱皮了。
回到自己的营帐,郎怀才彻底松弛下来。这一趟可折腾得不行,浑身粘糊糊的。陶钧早就准备好了热水,送上些许吃食,才告了退在帐外候着。
郎怀放松下来,对竹君道:“热坏了吧?”
竹君点点头,嘴里还叼着口葡萄,含糊道:“可不是?爷,您可不能再这么捂着了,长安带来的透纱我给您裁了贴身的,又做了两件外袍。”
“这……”
“您就穿着吧,”竹君手下不含糊,掀开郎怀的衣服,拿着热巾替他擦着后背,“看这后背的痱子,都要流脓了!”
郎怀被她一下子擦得生疼,不由得缩缩脖子,笑道:“我为将,怎可这般孱弱?”
“爷,你这不是孱弱。”竹君换上兑了汤药的布斤,这次却是轻手按拭,口中却不停:“不然只怕过些日子,您这衣服就要透血了。”
郎怀沉默片刻,笑了笑,道:“好,依你。”
主仆二人麻利擦完,郎怀果真听话,换上崭新的小衣中衣,罩上雨后天晴色的纱袍。竹君给他用纱帽束发,自己看了看,道:“还是这般好看。”
“皮囊而已。”郎怀扭了扭后脖子,拿起晾着的药碗,一口气喝下。“对了,这药还是管用的,不是么?”
竹君正给自己束发,闻言点头,“小陶子也说了,最多等您弱冠,就不能再用。不然只怕伤身。”
郎怀转过身,捧起本书卷,斜斜坐着,“竹君,爷跟你打个赌吧?”
“赌什么?”竹君好奇道,要知道郎怀可是一本正经惯的,哪里会有这般话?
“我跟你赌,今年中秋,咱们差不多就该回长安啦!”郎怀仿佛按压了许久,此时也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
“爷,您说真的?”竹君愣了下,欢呼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今儿还琢磨,你这转月就要满十七了。若是再不回去,转年十八。夫人得多惦记您!”
郎怀看着她笑逐颜开,满心放松,也是着实开怀。可不是么?于阗一座孤城,不管丛沧澜瑚打的什么算盘,不管伦铜到底有几斤几两,这仗,大唐也赢定了。
郎士新苦心五年,可是把安西已得的三镇经营得铁桶一般。三镇除却留下足够守城的兵力,如今尽发于阗。虽也不过六万人马,但却都是精兵。郎怀此番不愿争功,未尝不是想让自己手下的兵攒够了气力,到于阗城下,再尽力一搏。
到了掌灯时分,郎怀和陶、竹二人翘着腿坐在帐内,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事情,倒显得自在。
郎怀的营帐,是唯一一个不要亲兵把手的将营。他的亲兵只分作两帐,隔着不远。
“阿怀,你可在?”路老三人还未至,声音已到。郎怀高声应道:“三哥请进吧。”
路老三手里拿着酒壶羊腿,只好用下巴蹭开了帘子进来。“今夜不知怎地有些睡不下,哥哥来叨扰叨扰你!”
路老三抬眼一瞅,就有些发愣。“你是阿怀?”
郎怀有些奇怪,见他眼神惊疑,不由有些忐忑道:“三哥,怎么了?”
“你换了衣服,哈哈哈,倒真是跟那些话本里写的富家公子有些像。”路老三从未见过郎怀好生打扮,自然先前有些不适应。待走进一看,还是那个黑脸汉子,才朗声笑道:“三哥记得你是六月生辰,马上十七。将来回去了,也不只哪家的小娘子配得上阿怀你啊!”
难得,郎怀黑脸一红,啐道:“三哥尽胡说!也不听你得消息,怎地先说起我?”
路老三吃着酒,满嘴含糊,“诶,怎么是胡说。小陶阿竹,你们俩说说,你们主子回了长安,可不得定门亲事?”
竹君嘴快,立马回道:“三爷您当爷的婚事由得了爷么?爷的身份摆着,定是皇上指婚。不然,便是联姻大族。”
“额,怎么还这么麻烦?没别的路走了?”路老三看了看郎怀,道:“我这兄弟这般好人品,还不能按着自己心意讨个称心媳妇儿么?”
“除非先于圣上,请夫人去定了亲下了聘,才算定数。”竹君想了想,笑道:“三哥,你还是想想你的事儿吧。怎么就没可心人儿?”
“只怕三哥有,就是太多,娶不过来,干脆不娶。”陶钧接口打趣,路老三也不气,道:“等这场仗打完,就给你们娶个嫂子回来!”
三人互看了眼,齐声道:“三哥这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你们也都见过,塞伊丝。”路老三难得有些腼腆,但还是痛快承认,“三哥我是真心喜欢,只等此次战事完毕,圣上赏赐下来,给她赎身,就明媒正娶,安生过日子,再不去那等烟花地了。”
郎怀脑子里转了转,才想起路老三说得是那年乐坊里的胡姬,不由叹道:“三哥瞒得好紧,小弟我却是一点苗头都没发觉。不过三哥你可别亏着嫂子,若是银钱上的,小弟愿意帮持,可不能拒绝。”
路老三嘿嘿一笑,给郎怀满了一杯酒,道:“就等着阿怀你这句话!来来来,我路老三敬你!”
“爷,不可!”竹君还要再阻,郎怀已然一口喝干,道:“阿竹、陶钧,去再弄俩下酒菜来,我今晚要与三哥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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