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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只是二模而已，虽然重要但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就算在等高考成绩的时候也会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颓废态度呢。”前排的妹子也加入了调侃大军。

　　你们这帮鱼唇的人类。老子最好闺蜜的未来就寄托在这见鬼的排名上了好不好！？能不紧张吗！？慕韵音在心里把小人扎了一遍又一遍，面上却只高冷不屑地一笑。

　　然后……然后接着紧张。

　　庄清婵看着她们的互动，倒是一派安然地淡笑不语，彰显着沉稳自信的风范。

　　庄清婵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会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慕韵音分明是得到了佳人的鼎力相助，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地一飞冲天啊？啧啧，这世道，真是不公平……”来人故意酸溜溜地道。这家伙平常也最是爱玩，原本成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比不着调的慕韵音要好一些，现在却是被远远落下了。

　　不过他也是看得开，虽然平常没少调侃揶揄慕韵音是“得了美人倾囊相授”，却也是真心替她高兴。毕竟，慕韵音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和进步，大家其实都看在眼里。

　　等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慕韵音死盯着这细细小小的一张纸条，仿佛对方是什么凶残的洪水猛兽一般。

　　庄清婵看着慕韵音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故意道：“要不我先帮你看看吧。没达标的话，就不告诉你徒惹伤心了。”

　　其实庄清婵早从各科老师那里得到了消息，慕韵音这次取得了非常理想的好成绩，按此下去，不要说一本，冲冲重点大学都很有希望。

　　庄清婵是在老师恭喜她一如既往发挥良好、得了年级前十的时候，顺带问了一下慕韵音的情况，老师们就立刻兴高采烈地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消息透露了出来。

　　毫不费心地得到情报，优等生就是有这样的特权嘛。

　　不知内情的慕韵音闻言却吓得一把将细细的成绩条死攥在手里，像怕真被庄清婵抢了一样。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终于一鼓作气打开了成绩条，强迫症一样地一个字一个字读，一连反复看了三遍，才总算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搂住庄清婵道：“我成功了！成功了！”

　　庄清婵早知道了结果。毕竟老师还特意夸奖她不仅自己学习好、还热心帮助同学来着，显然老师也知道让扶不起的慕韵音如此风光的幕后功臣是谁。

　　不过这时候，庄清婵也不会特意去扫慕韵音的兴，只笑着贺喜道：“恭喜韵音进步显著，远超预期了。”

　　说到这个，慕韵音可一刻没忘记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死活折腾了大半学年，强调道：“我完成了约定，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庄清婵就知道她会提这一茬，不急不缓地拖着调子道：“知道啦——我什么时候耍赖过。”

　　以前没少和庄清婵耍赖撒娇的“耍赖专业户”·慕韵音显然不知道羞愧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她终于狠狠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把死党从一条道走到黑的坑爹未来中拯救了出来，怎一个春风满面可言。

　　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深深得到了大家的唾弃。

　　庄清婵看着他们互相奚落吐槽，打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仍是一副安之若素的定海神针状。

　　只是思绪却悄悄飘到了几个月之前。

 

　　☆、缘由

 

　　与慕韵音订下约定后，庄清婵只用一个礼拜就明白了慕韵音的决心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尽管不知原因，但看她那劲头十足的样子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于是庄清婵为了避免失信于自己最好的朋友，也逐步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能让她做出“去读音乐学院”这种违背自己本意的决定的人选当然不多，或者说其实也就一个：正是庄清婵的妈妈。

　　据说天赋卓绝的艺术家往往都有一定的偏执倾向，虽然这不能一概而论，但庄清婵的妈妈显然是其中一员。庄妈妈曾是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也从小就被人夸天赋绝佳，长此以往或许会有大成就。

　　然而就在她事业的晋升期，她却邂逅了一个男人，并迅速与对方坠入爱河。

　　那男人才华横溢，样貌英俊，又有着浪漫的情怀，与庄妈妈堪称金童玉女、珠联璧合。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然而，庄妈妈意外怀上了庄清婵的事改变了他们的道路。庄妈妈正专心于自己的小提琴生涯，对于是否要这个孩子非常犹豫；但那男人却一力坚持要生下他们爱情的结晶。

　　身陷爱恋的庄妈妈最终没有忍心违背那男人的意愿。然而生下了庄清婵后，男人又表示希望庄妈妈可以暂停工作，全职照顾他们的孩子。

　　庄妈妈并不愿意，但那男人劝她说小孩子得到了母亲更多陪伴才能更健康地成长，又道只要等孩子长大一些，庄妈妈还是可以去追求事业；最后还保证道，会赚钱养她们母女一辈子，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

　　在男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一番劝诱下，庄妈妈最终妥协。

　　可产后月子、照顾宝宝的艰辛给了这位年轻的音乐家迎头一击。生产之后的身材走样、姿容不复带来了严重的心理落差，放弃了事业的不甘和怨气造成了心情的暴躁莫测，而失去了光鲜亮丽的舞台生活、整日柴米油盐的平淡乏味又催生了更多的怨恨。

　　最糟糕的莫过于：正当脾气变化后的多疑敏感与日俱增，偏偏在这情况下真的让庄妈妈抓到了丈夫的把柄。

　　其实只是几条言语暧昧的短信，并没有实际发生什么。但却成为了压垮妻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妻子拒绝丈夫的解释和道歉，尽管生活依旧继续，这件事却从此变成了一道无法弥补的隔阂。它就像一颗无法被拆除的定时炸.弹，时不时就要不经意地爆发一次。

　　一开始出于愧疚的忍让终有一天变为了不胜其烦的厌恶，曾经优雅迷人的恋人变成了暴躁易怒、面目可憎的泼妇。这种反差终于让男人跨出了最后一步。

　　出轨、然后离婚。

　　男人将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妻女，只希望脱离这可怖的深渊。这却更加打击了高傲的妻子，从此以后性情变得愈加偏执。

　　庄妈妈将自身的遗憾和愿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尽管庄清婵知道自己在小提琴上的天赋远不如母亲，甚至对音乐也不甚感兴趣，却不忍放弃这唯一能让郁郁寡欢的母亲暂时高兴起来的途径。

　　但庄清婵也深深明白，以她的天赋，永远不可能达到母亲期望的成就，她的导师曾在她的执意询问下委婉遗憾地暗示过。

　　到了现实击碎幻想的时候，一直把女儿当作唯一期盼的母亲必然会更加失望。

 

　　☆、计划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曾经的庄清婵没有将残忍真实展露给母亲的勇气，几乎以下意识的逃避态度顺从母亲的安排。

　　但现在，终于有一股外力推动她，要给纠缠了她十几年的这桩心事做个了结。

　　当第一学期接近尾声，庄清婵开始隔三差五地给母亲灌输一些“她音乐天赋不好”、“练琴很不顺利”、“不想去音乐学院”之类的话。

　　庄清婵谨慎地把握着分寸，有时是练完后随口难过地感叹一句，有时是吃饭时不经意般念叨上两句，每次都视情况最多不超过三句话，且只要母亲冷下脸色说些“练不好就多练练”之类的话，就立刻乖巧地点头答应。然后不过几天故态复萌。

　　如此持续了一月左右，寒假到来了，庄妈妈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她冷冷地对庄清婵道：“既然你总是练不好琴，那我去你学校和你老师说，你下学期学就不要上了，专心在家练琴准备专业课。反正你也不可能过不了文化课考试，上学也是浪费时间。”

　　听闻此言，一般人都要为这与原本目的截然相悖的走向着急惶恐。但庄清婵却心态平和，毫无波澜。

　　母亲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以母亲对学琴一事的执念之深，根本不可能几句话就被打消。而眼下的反应，正是母亲潜意识里已经被她灌输了“庄清婵不善学琴”这个念头的征兆。

　　于是庄清婵认真地看着母亲道：“妈妈，不仅仅是我在小提琴上没有特别的天赋，我自己也不喜欢学琴……”

　　不等庄清婵说完，庄妈妈就冰冷地打断道：“没天赋就勤以补拙，喜不喜欢更是不能当饭吃。”

　　沉默了几秒，庄清婵抬起头，神色悲伤地对母亲说：“我知道妈妈希望我能继承妈妈的事业。我是妈妈的女儿，是妈妈生命的延续，但我没办法成为妈妈的复制品，也没办法替妈妈完成妈妈的事业——”

　　“啪。”

　　庄清婵被一记耳光打得偏过头去，却执拗道：“那是独属于妈妈的事业和梦想，除了妈妈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完成。即使是我也不行。”

　　庄妈妈扬着手，涨红着脸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愤怒地道：“你知道什么！小提琴一个月不练就会失去手感，一年不练就是不可逆转的后果。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没碰过琴，现在还能像以前一样吗？这全都是为了你！”

　　庄清婵转回脸，正视着母亲的眼睛道：“我知道。妈妈给了我生命，让我有机会走向自己的未来。”

　　“你！”庄妈妈神色愈加气怒，整个面目都扭曲了起来。

　　庄清婵却毫不迟疑地一口气接着道：“也许妈妈已经和当年不同。但以前的妈妈有以前的美丽，如今的妈妈却有如今的风采。如果没有尝试就放弃，怎么能对得起曾经自己视之如生命的事业？”

　　庄妈妈被这流畅的质问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高高地举起手，却只见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肿着半边脸神色倔强地望着她。

　　庄妈妈一阵恍惚。

　　她的女儿从来不违背她的意愿。

　　她怎么不知道庄清婵的天赋不过普通，为此深感愤怒的她多少次逼着女儿不断增加练琴的时间，对女儿的要求也严苛得令人发指。但庄清婵几乎从没有过怨言。母亲逼她练习，庄清婵就顺从地听话，练不好就反复练，反复练，磨得手指都出血，脖子都僵硬麻木。

　　如今，她的女儿对她说，她不想走上自己母亲的道路，她有自己的未来要走……

　　庄妈妈的愤怒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庄妈妈最后摔门离开，只留下一句：“你既然练不好，下学期就不要去念书了！”

 

　　☆、结果

 

　　庄清婵深吸一口气，倔强悲伤都慢慢从脸上退去，神色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拍拍脸颊，左侧的脸庞顿时传来一阵疼痛，虽然本就是她刻意计算安排，但如今也不由庆幸：寒假已到，不用上学。不仅念不念书的问题拖延了时间，她也不用想办法解释遮掩脸上的红印。

　　这样子，第二阶段也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

　　这时庄清婵的手机突然响起了舒缓的音乐，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接起电话：“喂，韵音，是我……啊，这几天没空呢……就算是我也要按进度完成复习计划和寒假作业的吧……好吧，那约在一周后吧，但可不能因为想着出去玩就把温书抛在脑后了啊……我当然相信你的自觉性，但是毕竟没法督促你嘛，就算你悄悄偷懒我也不知道啊……”

　　听着慕韵音有几分心虚的回答，庄清婵不自觉地将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她心里默默想着与慕韵音的约定，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婉柔和，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之后一个月的寒假里，除了抽空完成寒假作业，其他的时间庄清婵全部扑在了练习小提琴上。早上起床就扑进琴房，一直呆到深夜里。手酸疼地不行，就停下发一会儿呆，之后很快又接着练习。绝口不再提不想练琴的事。

　　只是每到深夜里，她常常会抱着琴在琴室里傻傻地呆坐着，一坐就是一小时，还有一次一直坐到了天亮；还有的时候，庄清婵会抱着腿坐在地上，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轻声地啜泣，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