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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下左翼的零星飞鸟，正扫过吃肉身边，她迅速拉开长弓，满弓如月，手一松，五只飞箭冲起暴风，直奔目标。赵淑听到一声刺耳的嘶鸣，便见无数飞鸟跌落。吃肉像是发箭的机器，冷静而精确。几十息内发了上百次，等到左翼飞鸟真正撞上万里禽，已没有多少剩余，微末的力量被防护罩上的灵气一激，便身消形散。

　　赵淑心里一动，隐隐地升起一股忧虑，她忽然想起白沃宁的话，又想到李进当时说过吃肉的名字，无底魔，吃肉是真的魔修，可是魔修难道不是伴随着血腥和杀戮吗，这么长时间，她从来没见过吃肉做过一件残忍的事，哪怕是猎食，也只是吃饱就罢，更别说伤人。而且她做错了事会愧疚也会难过，除了饥饿状态下的难以自控，她几乎与常人一样。

　　而这项不足，是可以弥补的，可是白沃宁和李进会为了这些而对她深恶痛绝吗？

　　她真的是魔修吗？

　　今天她使了弓箭，那是自己不曾见到也不曾知道的，她还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赵淑下意识拒绝想象她的过往。

　　赵淑曾经感觉自己像是这个世界里一棵无根草，恐惧无助四面为敌，现在却觉得吃肉更像那空中的浮萍，无着无落。

　　仿佛心有灵犀，吃肉突然转过头，目光准确地找到了赵淑的方向，看了她一眼。

　　赵淑像被她的目光烫到，连忙移开视线，忽然又想到自己干嘛这样，于是便故意看了回去，然而吃肉已经转过头，身子挺得像一株细瘦的小松树，带着一种稳若山峰的硬朗和坚定。

　　黑雾很长，他们仿佛闯入一个异域通道，刚刚的天光乍现随着万里禽的前进，再次被黑雾遮掩，深处一阵翻滚动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飞射而出，赵淑看到吃肉再次抬起双臂，熟练地拉起弓。

　　长孙帅趁此机会，从储物戒中掏出数捆弓箭，全扔到吃肉脚下，又掏出几把弓扔给她，然后一溜小跑讪笑着来到外舱，钻到窗口后面，抹着头上根本没有的汗凑到白沃宁身旁，笑道：“白姐，你说这种脏活累活就不用咱出手了是吧，还得让那些不长眼的出手才行。”

　　白沃宁没说话，嗔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不长眼的自然说的是沈晓月。那人衣袂飘飘，镇定如山，举手抬足间端正果断而优雅，浩然之气像海一样围绕着那具挺拔纤细的身躯，每一次出手都让人心醉，只是看着便觉得心情大好。

　　长孙帅虽然实践经验不足，但理论经验足够，白沃宁想什么他猜了个差不多，得了白沃宁的欢心，他得意地拿出小玉片，想着写个什么痴心感人的小道消息虐一虐那些单身狗。

　　窗外，由于长孙帅的退出，吃肉和沈晓月出手次数明显增多，白沃宁看着看着忽然开口道：“小妮子，去照应一下你的小姐姐，她身体不适，不宜久劳。”

　　“奥。”赵淑答应一声笑着跳出舱门。

　　到底是心疼，终于忍不住了吧。

 

　　☆、有个仙女

 

　　观战是一回事，参战又是另外一回事，赵淑跳出外舱才觉出外面阴冷至极，黑雾里像是挂满了冰碴子，谁进来谁被那冰碴子磋磨，冻得人一激灵。

　　赵淑猛咳两声，捂住口鼻。吃肉听到声音回过头，匆忙之间做了一个口型：回去！

　　可能因为太冷，小黑鸟没在吃肉身上，赵淑故意也做了个口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然后堂而皇之地走到沈晓月一侧.

　　阴风像临海的波浪，漫卷扑面，推动滚滚浓雾，浓雾里猩红的双目密密麻麻，疯狂而凶悍，赵淑仿佛看到那群鸟冲到眼前，尖利的长喙刺啦一声插进自己的眉间，鲜血流进双眼，心神顿时一骇。

　　“当心！”沈晓月身形未动，声音已至。

　　赵淑猛地回神，才知道刚刚都是幻象，眉间似乎还隐隐作痛，她连忙收起大意，抬手起势——化灵，消解怨气，沟通天地，以灵力为媒介，将怨气分解。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对战的法术，有些紧张又有点兴奋，她本就是白沃宁叫来帮助沈晓月的，因此下了十分力，将全身的灵力调动起来，缓缓汇聚。灵气暴涨，盈满而溢，头发和衣服都被这灵气撑开来，鼓鼓蓬蓬，赵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蓄满能量的灵光炮。

　　那么专心，那么努力，就连旁边沈晓月和吃肉吃惊的目光也没看到，更没听到后面白沃宁骂了她一声。

　　只觉得力量到达顶点，无处安放，渴望喷涌而出，便猛然将双掌向前一推。顿时灵光四溅，巨大的光团拖着长长的尾巴，像一颗流星弹，呼啸着冲了过去。赵淑仿佛看到一辆灵光变换的高速动车。

　　即使人在舱内，也能看到那恍若实质的灵力风暴。沈晓月和吃肉被风波席卷，不由得抬手挡住纷飞的长发，赵淑就像一个抽水机，将她自己并三人周围的灵气强力吸取过来，凝聚成巨大的灵力团，源源不断，连成一道可怕的冲击流，将黑雾硬生生打穿，尽头，看到了无边的晴朗蔚蓝。

　　白沃宁神色复杂地看着不远处那道纤细灵动的身影，她从小便知道这个族妹拥有罕见的全灵体，天生亲和灵力，修炼功法事半功倍，但事情往往有喜便有忧，这种体质不知为何魂魄不稳，胡家老祖胡金秀想尽办法给她弄来镇魂之器，总算让她顺利化形。

　　而她一旦化形，所需灵气更是惊天动地，不说现在灵力锐减，便是之前灵力充沛，她若放开了修炼，也会让人一眼看出体质的特殊，一旦遇到歹人，轻则被夺舍灭魂，重则被炼成人丹，形神俱灭。

　　由于自家老祖布下的五灵根伪装，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她的真正体质，可是真正的五灵根又怎么会使出这样灵气磅礴的法术。一个简单的化灵法术，它的真正形态是一个光团，一个外松内紧的光团而已。

　　眼下，便有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头跟了上来，白沃宁冷厉地看了一眼细瘦的吃肉，嘴角挑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冷笑，有那个贼胆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必须让赵淑知道她的真面目，让她得到足够的教训，以后不再轻易为魔修蛊惑。

　　白沃宁轻狂，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又怎么能想到后面千变万化的未来，如果她早些知道结果，必然在此将她挫骨扬灰。

　　随着赵淑简直停不下来的第一次法术发出，整场战斗以一面倒的绝对优势倾向了新兵赵淑。

　　赵淑被自己的帅气和强大惊呆了，万里禽像一列光速列车，在赵淑打开的通道中呼啸而过，迅速冲出了黑雾的包围圈。

　　战斗结束！

　　白沃宁走出外舱，伸了伸懒腰，宽大的衣袖直落到肩头，修长光滑的手臂在阳光下散发如玉光泽，纤细的腰肢仿若雨后甘霖的嫩枝，柔软坚韧，透着一股子蓬勃旺盛的活力，她拢了拢额前长发，取出一瓶回灵丹递给赵淑，然后对着下方隐隐绰绰的房屋小镇说道：“这么多的怨鸟可不是一天两天生出来的，若淑，你跟吃肉下去看看，若有情况，及时传信。”

　　赵淑惊讶地看了一眼白沃宁，见她目光已经转向沈晓月，顿时了悟，她开心地对着吃肉招了招手，吃肉看了白沃宁一眼，迅速走了过去。

　　两天不见，吃肉明显又瘦了，而且本来暴涨的个头仿佛也按了暂停键，停留在二人分开的那一天。

　　赵淑走到鸟头，背对着天空，向下一仰，身子如一片轻羽坠落，吃肉紧跟在后，纵身一跃，矫健的身躯如同一道月牙形风刃。

　　赵淑仰面看着跟着跳下来的吃肉，问道：“你这几天没吃饱？”

　　吃肉舔了舔嘴唇，微微一笑，身子一紧，速度加快，经过赵淑时，将手一拉，整个人凌空翻转，贴在赵淑背后，紧紧地搂住她，将头放在她的后脖颈，轻轻地吻了吻。

　　没有什么比赵淑更让人心情愉悦。

　　赵淑被她蹭地痒痒的，动了动肩膀，笑道：“别闹，你不是要咬我吧？”

　　吃肉将身体散开，手牵手，并排与她一起以示清白，赵淑歪着头，两人相视而笑，一同向下坠落。

　　此时日近晌午，官道上人来人往，细小的村落分布在官道两旁，炊烟袅袅，甚是热闹。赵淑和吃肉悄悄落在地上，赵淑看着人来人往的普通百姓，心想这要怎么查？地毯式搜索？

　　两人顺着大道向前走，眼见一个大妈欢天喜地地走过去了，又一个大妈挎着小篮子乐颠颠地过去了，再仔细看，很多老太太小媳妇结着伴儿向城外走去，赵淑连忙拉住一个：

　　“大婶，你们这是去哪？”

　　那老太太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淑，说道：“哎呦你这小姑娘真俊呐，不是本地人吧，连我们胡仙姑的庙会都不知道，我们这都赶着去拜仙呢，可灵了，你也去拜拜吧。”

　　拜仙？赵淑看了吃肉一眼，吃肉点了点头：“嗯，肯定有不少吃的。”

　　赵淑忍不住笑了。吃肉有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当她看你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奇异的专注，仿佛那双眼睛里只有你，这让她显得既纯真又善良，只是太瘦了，面皮紧紧贴在脸颊上，瘦成竹条的身子被深绿色的裙子一裹，更像大病初愈，急需滋养。

　　赵淑边走边问：“你每天吃那么多不会撑吗？”这些食物的能量都上哪去了？

　　吃肉微微皱起眉头：“不会，也只是感到不饿而已，其实我从来没感觉过饱。”

　　赵淑惊讶地看着她：“以前从来不相信饿死鬼投胎，但现在有点信了，这两天你吃的什么？”

　　吃肉转过脸眼睛发亮：“厨房里有灵果，还有灵禽灵兽的肉。”

　　赵淑挑眉：“看不出来长孙帅这么大方。”

　　吃肉羞涩一笑：“他说只要我不去找你，就随便吃。”

　　赵淑：“……”

　　这些天想她真是白想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庙会最热闹的地方。不同于来路的小摊小贩，这里店面齐全，卖吃的喝的穿的玩的，分外齐全，所有路边店高搭凉棚，将本来就不宽的街道占了个严严实实，身背货箱的小贩拦路叫卖，行人如织，拥挤如潮。

　　忽然一阵香风传来，两人跟着人潮赶紧躲在路边，只见一队少女踏舞而来。粉色衣裙，粉色头花，八位容颜秀美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扭动腰肢缓缓而行，后面跟着一架朱红的步辇，步辇精雕细琢贴着闪闪发光的金片，四个精壮的大汉将其扛在肩上，车辇上红色帘幕高垂，随风翻飞，隐隐的路出里面一座金身女像。

　　赵淑踮起脚，匆忙看了一眼，心头一惊，女像面容长得跟她有点像，而且被叫做胡仙姑。

　　难道也是狐妖？

　　步辇后面同样跟着八位少女，同样的俊俏可人，装扮粉嫩。赵淑拉着吃肉跟了上去。

　　大殿金碧辉煌，金红两色为主调，高挂长幡，红绸绣金，侧面墙壁上用鲜艳的颜料绘着仙女下凡拯救众生的图像，另一侧与之相似。

　　赵淑和吃肉两人自然不信这个，她俩一门心思想知道胡仙姑到底是何许人等，因而从大殿挤出来便向后殿而去。

　　

 

　　☆、祭台起舞

 

　　仙姑庙依山而建，越往后地势越高，宫殿众多，排列却并不工整。

　　赵淑和吃肉两人假装信徒，左转右转，向深处游走，渐渐地人流越来越少，忽然在一处小院见到不久前那些身着粉色衣裙与金像一同游街的少女，赵淑打了个手势，两人偷偷扒在院门口，只见正屋里少女们围拢在一起，里面一个女子说道：

　　“这是仙姑给我们的今天的神水，一会大家沐浴拜祭时省着点用，说不定还有新姐妹进来，总之勿要出了差错。”

　　一众女子娇滴滴地答应着，赵淑见她们一人提着一个小木桶，依次从一个巨大的铜鼎内取出一瓢水倒入小桶中，取完便离开此院，说说笑笑向内里走去，心中不由得一动，这神水肯定有问题。

　　眼见人都走光，只剩两个看门的小女童，赵淑使出法术将两个小童定在原地，与吃肉一溜烟跑进院子里的正厅。

　　正厅粉色帷幔低垂，燃着不知名的香，赵淑直接跑到铜鼎边，扳过铜鼎一瞧，里面神水还剩大半，水色半透明，淡淡如浅墨，不过没有墨臭，倒有一点草木香。

　　赵淑弯腰在旁边拿起一个木瓢，站起来正想舀出来仔细观看，正看到吃肉抱起了铜鼎，长虹吸水一般将剩下的大半黑水喝了个干净，末了还小心翼翼地放下铜鼎，以防它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