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仰头望着上方的巨龙，而巨龙也在俯视着下方的仙人, 仿佛它才是这九重天上的神祇。
巨大诡异的绿眸让人看了望而生畏, 而此时那双令人震慑的眸子正凝视着飘在空中面色严肃的天汐。
长龙盘旋而落，低沉的龙吟回荡在空中，最后化作一团雾, 里头走出一个人。
让仙子们意外的是，走出来的不是一个与刚刚粗狂龙息相匹配的身子, 不是人们所想的那般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走出来的竟是一个身穿单薄黑衫的女子。
不仅是一个女子, 而且是一个媚而不妖的女子。
如墨如瀑般的长发披散在背, 一张脸好似因为久不见天日而白得有些瘆人。这样一个女子，让人难以将她与之前的巨龙联想在一起。
除了女子眉眼间流露出的刚毅与肃杀，让仙子们无一不想到方才巨龙的诡异绿眸。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正迈着步子，不急不缓的朝天汐走去，脚下所经之处都会迅速聚拢一团云朵, 玉足盈盈点在云朵上，云朵微微一颤好似被风逗弄了一番，随后散发出一抹金光。身上萦绕着浅浅的光泽，身上的黑衫也被其衬得不凡。
“霓凰，你终是唤我了。”女子随意拨弄着自己长过腰际的魔发，一双深邃且动人的绿色眸子灵动的眨着，眼里流光四溢，统统涌向天汐身上。
巳霁微微皱眉，平日里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在此时皱眉格外明显。她微微侧头望向与自己有一人之隔的天汐，忽然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能不是简单的一人之隔而已。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们之间便是隔着千山万水，岁月峥嵘。
之前巳霁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约莫是成龙之后给了她自信，然而这份自信，在见到真龙之后，被那强劲的龙息给击溃全无。
“孽，好久不见。”天汐淡淡的说道，只是一瞬间，她的脸上又挂上了平日里的笑容。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你瞧，你都瘦了。”女子启唇轻笑着，墨绿色的眸子微微眯着，原本肃杀之气也敛了起来，现在透着似有似无的暧昧气息。
女子便是天汐口中所唤的，孽。上古时期与仙界大战了几场最后消失了的巨龙之首。
龙族从未被消灭，只不过躲在龙门之后罢了。而真正能开启这道龙门的人，只有与巨龙之首约法三章的天帝罢了。
而孽话语间的熟络以及眼里的深意让人不由得想到别处，而所谓的别人，不过就是离天汐一人之隔的巳霁罢了。
天界的神仙，有哪个懂得情爱之事。什么伤春悲秋，都比不过几颗灵丹妙药治愈得快。
当孽出现在巳霁面前的时候，巳霁便明白了，或许，自己这副模样，蛇不蛇，龙不龙的，一点都没有比巳瑾好到哪里去。
或许，巳瑾都比自己好上许多。毕竟是拥有一颗完整的龙珠。而自己，或许只是得了仙缘成了护法神兽才将自己妖的上限提升罢了。
但再给巳霁重新选择的机会，她还是会把龙珠给巳瑾。
巳霁在思索间，天汐与孽便已经寒暄的差不多了。
站在诛仙台之上的巳瑾已经被天汐宣到了身前，连同着无关联的符瑶也跟在巳瑾的身边被宣了上来。
天汐身旁站着的孽，身上已经不再是单薄的一件黑衫，之前淡淡的光泽全部附在了黑衫之上。众人这才发现那哪里是普通的光晕，而是孽压抑住的身上的灵气。强大的灵气化作点点光晕，正默默的将她巨龙之首的衣袍化出。
黑色的华衣紧紧包裹着她的身子，衣褶如同瀑布般层层叠下，繁琐的金边细线烙在衣摆之上，而宽大的衣袖笼住了她纤长却不瘦弱的手臂，却露出了线条柔美白皙透亮的脖颈。
一身华服的孽站在天汐身边，好似一对璧人一般，更让人觉得般配的是她们的身份。
一个龙族之首，一个仙界之尊。
可能是巳霁的视线太过明显，站在天汐身边的孽转头望向了她，随后礼貌姓的勾唇一笑，深邃的绿眸也定在了巳霁身上。
巳霁一双金眸不卑不亢的迎着孽的打量，紧紧抿着唇，藏在宽大白袍下的手紧紧攥着。
巳瑾和符瑶毕竟是过来人，很快感受到了巳霁与孽之间不对劲的气氛，四只眼睛好奇的睨着僵持的两人。耳边天汐所说的话，从左边耳朵进又从右边耳朵出了。
“孽，巳瑾巳霁便拜托你了。”天汐侧头想与孽说话的，谁知扭头时正好看到了身旁被自己换来办正事的孽正在盯着巳霁看，而那盯着巳霁的眸子中饱含着玩味。
天汐忽然将笑容敛了起来，将自身之前一直藏起来的仙气释放了出来，一瞬间便将孽的气息盖了过去。
“我所说的，你们且听清了吗？”天汐微笑着询问巳瑾，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巳霁与孽那边。
“听到了。那你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孽说着勾起了唇角，顺势抖了抖衣袖，露出了一直藏在衣袖之下的手。修长的五指轻轻扣在巳霁的皓腕之上，媚笑道：“一道走吧。那边的小狐狸，你便跟着你身旁的小蛇走吧。”
巳霁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而当孽冰凉的五指扣在自己的手腕上时，她本能的想要挣脱开，但发现那细长的手指却十分有力。
孽媚笑着，无视巳霁已经面若寒霜的脸，轻轻一扯便将巳霁带入空中。原先两条盘旋在空的巨龙看见孽来了便缓缓停在她的面前，低着龙首，毕恭毕敬的等待着孽坐上来。
而另一只龙喘着气，两条龙须一抖一抖的，微微仰着龙首，硕大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巳瑾与符瑶。
“……”巳瑾知道，龙族一向自傲得很，让一条龙为自己屈尊，甚至让自己坐在他身上……约莫现在心情是很微妙的。
巳瑾正犹豫着要不要坐上去，扭头想要用眼神征询下自己的母亲，却发现巳霁已经被孽一手牵着上了龙背。
“……”
人家是有龙王邀请上去的…估计那条龙也不敢甩脸色……
巳瑾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不过看着巳霁那张已经青了的脸，估计现在心里的微妙程度不亚于自己身旁这条龙。
“小子，上来。”
忽然巳瑾身旁的龙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那双龙眼正一闪一闪的望着巳瑾。
巳瑾咬了咬牙，最后扶着符瑶上了龙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巳瑾觉得这回的龙背…有点硬……
不过也便是片刻的事情，随后巳瑾的注意力很快的便被巨龙升起之后的景象所迷了眼。
看着诛仙台上的仙子们逐渐缩小，最后如同一粒米一般细小时，巳瑾不由得觉得好似在下方的并不是仙子们，而只是凡间的凡人。
巳瑾身下的巨龙紧随着前面的巨龙，两条龙发出低沉的龙吟声，四周又重新充斥着沉重的威压。
起初的时候，巳瑾只觉得这是普通的龙吟罢了，可随着两条龙越是接近龙门，吟诵的声音便越大，而出奇的是，两龙低吟声却意外的同步、虽然两龙吟诵着的是巳瑾听不懂的话语，但两龙默契的声音隐约让巳瑾觉得这是一种龙族的仪式。
随着她们接近龙门，龙门的裂口逐渐张大，直至容得下她们通过。
待她们一通过之后，龙门便迅速的关闭了，巳瑾并没有回头看见那以光速闭合的龙门，满眼都是龙门之后的景色。
而跃过龙门之后，巳瑾惊奇的发现，这里与之前截然不同，好似另一片新天地一般。
巳瑾身后的符瑶也好奇的睁大眼睛望着龙门之后的世界。
绿水青山，天地之间充斥着浓郁的灵气，穷穷不竭，源源不断的从天地的四面八方涌出。
“欢迎来到，龙族。”孽朗声道，眼里满是不可一世的傲气。
“越过龙门，我们便可以回去了吧。”
巳霁刚刚回头时，只透过那条即将闭合的缝，看到天汐那张万年挂着微笑的嘴忽然大张，好似在喊些什么。
但她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片刻之后，龙门关闭了。
巳霁隐约的觉得，天汐刚刚是在惊慌。但“惊慌”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巳霁便推翻了之前的可能，嗤笑自己刚刚的异想天开。天汐怎么可能会有惊慌的时候。她是无所不能的天帝，为所欲为的天帝。这世间，哪有能让她惊慌的事情。
孽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成为一条真龙只是简简单单的跃过龙门就可以的事情了？”
“还要怎样？”巳霁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淡淡的说道。
“要……很多样。”孽说着，稍稍朝巳霁靠近了一些，低声道：“你身上，有霓凰的味道。”
巳霁闻言，金色的竖瞳猛地收缩了一下，死死盯着孽，不知道她想要干嘛。
而孽只是嗤笑了一声，笑巳霁的大惊小怪。
随后缓缓将头凑到巳霁的耳边，轻声道。
“我不喜欢。”
☆、第 72 章
“别紧张,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孽忽然又笑了笑, 拍了拍巳霁的肩膀, 示意她放松一些。
巳霁根本无法放松, 面前的女子阴晴不定，一会儿笑如绝魅, 一会儿冷如死水。根本捉摸不定她表情下的含义，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孽说完后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主动的拉开了距离, 一手安住被风吹乱的墨发, 安静的坐在巳霁身后。
身子下的巨龙还在一起一伏的飘动着，两条龙逆着风冲破云, 朝着肉眼可见最高处的山飞去。
遍地都是翠绿, 浑身都是充沛的灵气。偶尔会有几缕炊烟冒出，定神一看，翠绿之下有几个小木房。
“这里到底是哪？”
巳瑾自诩走过了许多地方, 但从来没有一处地方会如此安宁和谐，一点都不被战火所染, 而这里充沛的灵气, 也是尘世间少有的。
“九重天外。”
回答巳瑾的并不是孽, 而是她身下的巨龙。
“……”
九重天…外？
巳瑾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惊讶十分。在她的印象之中，九重天便是神仙们所处的地方了。渡劫成仙，是所有修道之人所想，最渴望达成的事情。而在巳瑾看来，九重天便是至高无上的地方了。
那九重天之外的…
龙, 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个问题忽然变成困扰，将巳瑾困住了。
千年来，她修行成仙，不过是为了寻找巳霁。而如今巳霁寻到了，仙也快成了。本以为成龙成仙都一样，可是现在…巳瑾犹豫了。
九重天之外的世界从未被人提及过，而九重天之外的人如今也是第一次出现。
与其说她们像是神祇，而巳瑾觉得，她们更像是被放逐的人。
“我们没有被放逐。”
巳瑾讶异的看着回答了自己心中所想的巨龙。
“不用感到惊吓，龙族天生便能知道别人所想的东西。”孽回过头，笑着为巳瑾解释着，“你们也可以。只需要进了这洞穴之后。”
孽指着远处的山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便可以遥遥的望见一个小小的洞穴。
巳瑾望着洞穴，而符瑶望着她。
巨龙前行着，长吟了几声。而地上好似也潜伏着几条巨龙一般，每当它们沉吟一声都会有龙回应。
不一会儿，远处的山峰便离巳瑾她们越夹越近了。
一道阴影笼罩在巳瑾头上，她抬头望去，便看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几条巨龙飞在她头顶之上。
巨龙的颜色不一，有的青有的黄，而最特别的是一条与其他龙格格不入的小龙。
白色的小龙留着两条短短的龙须，正努力的跟着前方飞的飞快的巨龙们。
起初的时候，巳瑾是没有注意到那条小白龙的，但一群巨龙飞快的跟在她们身后，突兀的小白龙便脱颖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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