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的声音简直像一阵清风吹到她心里，化解了所有的戾气，“我在片场，刚给乔老师买饮料回来，她现在在拍戏呢，心情不太好……”
瞟了眼远处，朱珠心里生起一个念头，“程老师，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过来看看乔老师？”
也不知这句话为何脱口而出。
朱珠就是想起几天前三个人吃火锅时，和程声一起吃饭的乔语，虽然变得腼腆，却笑得开心，整个人放松地搭在椅子上，像只被摸了脑袋的小兔子，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摇头晃脑地露出两颗雪白的门牙。
而且——吃了两个多小时，网瘾少女乔语丝毫没有拿起手机来有木有！
在片场的乔语好像又缩成以往一样的小刺猬了，还咔嚓咔嚓地把刺往外射……
拍戏的乔语自然不知道朱珠心里的弯弯绕。
她紧紧抓住头，指尖深深地陷入青丝中，抬眸望向皇帝，未启朱唇，眼泪已先流经面颊，无声地没入尘土中。
“我什么都给你了，”她染着蔻丹的食指指向他。
“年少时，你需得借我娘家的地位和声望，我便与你成婚，扶你成了太子。”
“登基后，你担心我家权倾朝野，我眼睁睁看着父亲削藩，哥哥们贬谪左迁，一个个流离失所，不得返京……”
她闭上眼，两道水痕淙淙而下，“当时，你亲口承诺会护我安好，结果却让我接二连三地，痛失腹中骨肉，如今，为了你心尖儿上的人，你废我帝后之位，愈发把我当成了眼中钉，三郎，你今儿前来，是想生生……把我这条命也夺了去吧？”
“cut！”
导演从监视器后走过来，对乔语道：“乔乔，你台词……断句有点多啊，感情是有的，就是说起来没那种一气呵成的感觉，也少了点古装戏应有的节奏和韵律，这里再处理一下。”
“谢谢梁导。”乔语道歉：“我状态不太对……”
拍拍她的肩，梁导安慰她，“没事，反正也到中午了，好好休息，再具体揣摩揣摩台词，下午再来。”
说着他向众人宣布，“上午收工，大家赶紧去吃饭啊！”
乔语回到休息室，没瞧见朱珠，“这小猪又跑哪儿去了，买个饮料花那么长时间……”
她摇头，拿起手边卷了边的剧本，凝神想再研究，朱珠手里提着热饮和盒饭走进来，“乔老师，我回来啦！”
“你……”
乔语还想念她两句，她身后钻出的两个人让乔语沉默下来，居然是之前说她坏话的女孩子。
“乔老师……”
两个人上前，此刻都讷讷地低下头，“之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您一定听到了，对不起啊，我们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乔语盯着朱珠，她慌忙摆手表示不是自己做的。
“言语伤人，比真的利器还让人难受。”乔语没有为难她们，“都才十六七岁，不要再说那么难听的话了，我没放在心上，早点回家吃饭吧。”
“不是你还能有谁？”
等两人走后，乔语抱起胳膊审问朱珠，“谁能这么神通广大，说服两个讨厌我的人亲自过来道歉？”
“人家可厉害了，语重心长地教育这俩熊孩子，差点把她们说哭了，我刚刚在她身边，真可惜没把现场给录下来。”朱珠朝门后挤挤眼，“她现在在门外，你要不要亲自出去谢谢她？”
“搞得神神秘秘的……”
乔语笑着站起来，想往门外一探究竟，周雯的电话打进来，语气沉重，“小语，我们揪出来黑你的人是谁了。”
“是谁？”
“雇的水军是一家公司，养的十几个营销号属于另一家公司，但这两家公司目前都在为海华娱乐服务。”
海华娱乐。
乔语眉头微蹙，心中泛起凉意，“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特地把你试镜的片段放出来，因为你进了二轮，二轮只剩下三个女演员，其中只有一个是海华娱乐签约的艺人，就是顾清泽！”周雯一语道破真相：“就是她的团队在背后黑你，表面上还和你炒‘顾乔’cp呢，哪想到会做出这种事……”
“我们路线不重合，就算一起被选上试镜，她的赢面也比我大，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的。”乔语为顾清泽辩解，“她不会这样的……你删帖，撤热搜，公关那些不实言论就好，不要趁现在攻击她。”
“可是……”
“泽清是我在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乔语的语气不容置疑：“她以前还为我出过头呢，怎么可能会故意伤害我，总之你听我的就好。”
周雯只得答应她，“网上热度正在消退，你专心拍戏就好，别多想，你啊，哎……”
放下手机，乔语慢慢垂下眸子，被朱珠提醒才想起外面还有人等。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程声双手插在风衣里，站在那儿等着她。
程声今天把长发扎起，长长的星星样式的流苏耳环，衬得她的脖颈更为修长。
她有些意外，“程老师……”
随即露出微笑，“原来是你来看我啊，真好，话说我们才几天没见吧……”
她伸出小手掰着指头，一根一根地算，看上去满脸阳光，元气充沛的样子，却仿佛让程声看到一只龟缩在角落里的兔子，神情惶惑地提防着想要闯进来的人。
程声心里忽然难过。
她的小冰块啊。
既然开心，为什么眼睛湿漉漉的汪着水，好像稍不留意就会滴下泪来呢。
她大步朝她走去，很想抱抱这只小兔子，看看她因为惊讶而睁得大大的眼睛。
却还是站在她身前停住了。
“想来看看你嘛。”程声望着她，勾起笑容。
第12章 小冰块
“程老师，就是她们两个场务，刚才对乔老师说了很过分的话，我差点就和她们撕起来了。”
“别生气。”程声安慰朱珠，观察着两人分析：“如果真是场务，应该很忙才对，怎么会闲得两人一起勾肩搭背，光明正大地在片场对同剧组的演员评头论足呢？”
“对哦……”
“再看她们的年纪，顶多十六七岁，再年轻的工作人员也要求成年以上，所以她们肯定不是片场的人。”
“那程老师，她们是谁呢？”
“她们现在是最喜欢追星的时候，也许是乔老师的黑粉，又或是她们自认的对家的粉丝。”程声说到这，往年轻女孩那走过去，“我去跟她们谈谈。”
朱珠本以为熊孩子听不进话，远远地却见着程声和两人说话后，她们脸上的表情由不屑转为惊讶，又慢慢变得认真起来。
她走过去时，听到程声和她们说了最后几句话。
“喜欢一个人，肯定希望她闪闪发光，而自己哪怕只能闪耀出萤火虫那么点点的光亮，能让她看到就够了。”
“没有一个喜欢别人的人，是不希望被他看到的。”
“你们现在在干什么？恶意中伤别人，相信没有证据的事污蔑造谣别人，是让自己往泥潭里拱啊，傻姑娘……”
两个人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主动说要向乔语道歉。
程声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四人去休息室的路上，朱珠若有所思：“程老师。”
“嗯？”程声回头。
“……那个人，他看到你了吗？”
双手放进口袋里，程声笑了，“她看到我啦，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让你买冰的吗，怎么是热可可？”
乔语往朱珠眼前挥挥手，“小猪，想什么呢？”
“啥事儿没有。”朱珠回过神，看到乔语和程声都回了休息室，正准备解释，程声接了话，“我让她换的，喝冰的嗓子疼，你下午还要拍戏啊。”
“好吧，我听程老师的。”
乔语笑笑，掀了盒饭就皱起眉头，“好油啊……我进组第一天就让做饭的阿姨少放油了，她老是记不住。”
“我去换一个！”朱珠拿起盒饭就往外跑。
“算了。”
乔语摇头，“我也不想吃午饭，本来也没什么食欲。”
“那回家吧，中午去我家吃。”
程声见两人惊讶地望着自己，平静地看了下表，“我正准备回家做饭呢，菜都买好了在冰箱里，做个二十分钟就好，加上来回顶多两个小时，离下午拍戏的时间还绰绰有余呢。”
“我做菜很好吃。”
她见她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睛，补充一句，“是特别好吃。”
朱珠：“既然如此乔老师你就不要……”
乔语：“真的很感谢程老师呢可是……”
“猫子也在家里呢。”程声看向远处，“不经意”地又打了个补丁。
乔语：“好我去。”
朱珠没有跟着过去。
她突然隐隐觉得，自己如果跟着去了程老师的家，总觉得……
会闪闪发光，并发射.出十万伏电流的样子。
还是不要去当电灯泡比较好……
.
程声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慕尚。
车窗留了条缝，微风吹进来，乔语觉得很舒服。
她坐在副驾，看着程声开车的样子，觉得她的侧脸也很好看。
程声在后视镜里看见小冰块眼皮不停地往下垂，“累了？”
“嗯……”
乔语眯着眼拿出手机，翻翻找找，“我得听点东西，才能睡得好一些。”
“要不要听我的电台，经常会讲故事。”
“你有电台？”
乔语期待了，“是你讲故事吗？”
“深夜电台，故事都是提前录好的。”
“好呀好呀，我听。”
程声想了想，在车载音乐上播了自己刚录不久的一个故事。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的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乔语闭上眼睛。
开了会车，程声感觉到右肩一沉。
她唇角牵起难以自抑的笑。
此时，此刻，只有她和头顶上的那块镜子知道。
喜欢的人靠在她的肩头，睡得安稳。
乔语被程声叫起来时，脑袋安安稳稳地靠在椅背上。
她感觉睡得很舒服，“程老师车技很好，开车好稳啊。”
虽然肩膀一动不动了五十多分钟，有点酸。
可程声心里很甜。
她家住在十七楼，带乔语进来后，就打开了玄关处墙上的音乐。
带着留声机痕迹的老式美国音乐，舒缓，悠扬，飘荡在程声极简风格装修的家里，乔语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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