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宇文祎重伤,江楚也负伤昏厥。这是他最大的安慰。
突然,脑海中一个念头划过,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
他抬眼看一眼跪坐与下位的崔铭轩,“铭轩,派人去查,那波人究竟是谁的。”鹰隼般尖锐的双眼眯起,迸发出阴险的寒光,“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说着,嘴角上扬,女干诈狡猾而邪恶。
日头初升,朝晖带着清亮和温暖洒落在林间,穿过树叶,斑斑驳驳地透在地上。
微弱但清明的光打亮了谌京墨的帐子。
眼前昼日的光辉将她的困意驱逐。
卷翘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在晨光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将一双墨色深潭眸子暴露在光线之下。
看着周围的环境,她确定自己是在自己的帐子里。她挣扎着想要起身,浑身的酸痛感却让她蹙了眉头。曲起左臂支在身侧,她使力要撑起上半身,大臂处的剑伤好像突然撕裂,刺得她痛呼出声,“啊”的一声就轻喊了出来。
一直在账外守着的凝雅闻声立马跑了进来,看到半支着身子的谌京墨,小丫头开心地叫了出来, “殿下!您醒啦!”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赶忙上去将谌京墨扶起来,又垫好垫子让她可以舒服地靠着床头,就转身去为她倒了杯水,“公主殿下,您这两天身子还虚,又受了伤,您想做什么、拿什么、吃什么,您就吩咐奴婢,让奴婢去做。”将杯盏递到她手边。
干涸的双唇终于感受到水露的滋润,慢慢变得红润。勾起唇角,“好。”
“公主,奴婢现在就派人去通知皇上和镇南侯吧,皇上和镇南侯昨日在您帐前守了很久,今日听到您醒来的消息定会极开心的。”
“嗯,去吧。”她将杯盏递还凝雅。
“喏!”凝雅放下杯子,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帐子,寻人去找谌京海了。
谌京墨靠在床上,轻抚着右手背上的纱布,眼神飘远。
宇文祎的营帐内。
她依旧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轻柔绵缓。
罗离两指搭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感受着她的心跳。自幼习武练出的底子让她身体的恢复速度是很快的,快醒了吧。
哎,她轻叹一口气。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细心地弄好被角,起身就要出帐。
帐帘却倏地被掀开了。
一张因为虚弱而略显苍白,为平日里端庄尊贵平添了一丝病态的娇弱之感的倾城容颜就映入罗离的眼眸。
在凝雅的搀扶下,谌京墨更显出了些弱柳扶风之感。
淡粉色的唇角微扬,病中的谌京墨少了些高高在上的距离感,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柔和感,这一抹淡笑衬得她更是似娇花照水,真是病如西子胜三分。
认出来人,罗离立马屈膝行礼。
“本宫来看看九皇子,可否方便?”
她看着不再面纱遮面的罗离。本是小家碧玉清秀俏皮的容颜,眼尾眉梢却结着寒霜,硬是生出了许多疏离感。还有那天破阵而入又三五步便将宇文祎带走的好身手。应当是宇文祎近卫之一了,还比罗兑位次高。
“公主请便。”
“姑娘如何称呼?”
“不敢,奴婢罗离。”罗离躬身。
谌京墨颔首。凝雅将她扶至床边,她轻提裙摆,就坐在了床边。
“都退下吧。”
“喏。”众人退去。
帐中只剩了谌京墨、宇文祎二人。
她同皇兄、二哥详尽地讲述了昨日之事,想着宇文祎,便直接来了。
眼前的人儿双目紧闭,一脸平和,不是挥剑时的暴戾,不是调戏她时的无赖,也不是偶尔被她逗弄出的冒傻气,亦不是看到吃食时满脸的孩子气。
视线扫过他的脸庞,谌京墨的目光悠远,却愈发柔和。
没有宇文祎的昨天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如果,但她知道因为有他和他的守护,她得以存活,无论这守护出于什么目的,结局都只有一个——他救了她一命。她是个知恩之人。有些事情大概此时就改变了,她的命运自此便会和他的紧紧缠绕了。
在白雾中她便听出了他和宇文阐的矛盾,对于他来陈国和求娶的目的也大致明晰。帝王之家,无非就是夺嫡之争。他前十八年的久居宫中和低调处事也有了解释,韬光养晦而已。至于自己…
娶了她,这天下她自然会帮他夺下。
作者有话要说: 用“他”称宇文祎是因为这个时候公主还以为她是男人啊!再说一下,怕大家误会。
然后...
马上要开始甜了,我好像有点卡文了......
今天终于拿到驾照了,在驾校学了半个月的车感觉都学颓了,还是夏天学车好,被冻到双脚失去感觉的感叹。
第二十章
宇文祎昏迷了三天,终于醒了。
她其实没什么事了,底子好,除了腹部和左手的伤口会痛,醒来后的第二天身子就轻快起来了。
但自打她醒来,她的药基本都是谌京墨喂的。
这几日,谌京墨日日都会来她帐中,脸上虽然依旧是一如既往地淡雅清冷,但温言软语,轻柔低缓的声音每日在她耳中缭绕,以及嘴角那抹淡笑,让她浑身都轻飘飘的。
她大抵明白了为何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会折在美人裙摆下。
她现在就十分想醉死在温柔乡中,所以拼了演技和浑身解数,她也要多病几天。
什么天下不天下的,那是能吃的吗?
是受了伤有如此美人儿会倾心照顾的吗?
呸,才不是。
喝下最后一口药,宇文祎丝毫不觉得苦,看着眼前人儿精致脸庞和青葱玉指,她吧唧下嘴,唇齿间回味的全是谌京墨身上的芳香。忍不住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嘴角上扬,眼角眉梢舒服地向下耷拉出一个可爱的弧度,像偷吃了一肚子小鱼干后的猫儿,瘫在午后的阳光下,甚至愿意翻身露出肚皮给来人抚摸。
谌京墨将药碗放下,好笑地看着宇文祎,真没点出息的。眼中的温柔她自己都无从察觉。
她轻轻咳一下,压下心头情绪,又挂上一脸的清淡优雅,看着宇文祎开口了,“九皇子。”
宇文祎还沉浸在一身舒爽之中,从鼻间挤出一个嗯,应了她。
“你是嫡长子,本不必如此。”
淡然平静的语气,话题所及之郑重让宇文祎终于回了神,她微敛眼睑,眼中回复清明。
以谌京墨的玲珑心思,猜到了她此来南陈和求娶的目的她一点也不惊奇,看不出猜不到才奇怪。
这也是这几天宇文祎心中又喜又忧的原因。
谌京墨知晓了,谌京墨开始对她温柔了,开始信任她了。她欣喜于此,自己此行的目的不仅达到了,还博取了才智过人的南陈长公主的信任,而谌京墨言语中显然透露着要助她一臂之力的意思。可以事半功倍,她心下自然畅快喜悦。
谌京墨看破了,也心甘情愿地入局了,一切都朝着自己开始便预想好的方向发展。但她好像做不到毫无负担地欺骗和利用了。她很忧虑,她有些挣扎又有些纠结。
她真的不愿意伤害这个姑娘。
她重新抬头,心中惊涛,面上风云平淡,“母后与我,从来都不愿与他们争抢。可宇文阐却一直忌惮于我们母子。母后是父皇发妻,几十年如一日的贴心,即便我不争气,文不成武不就,他也不曾迁怒于母后,甚至对我也是少不了关怀。大概如此殊遇,让淑妃和宇文阐一直心中不平。”
她静静地叙述着,目光渐飘渐远,好像隔着千里便看到了长安的万家灯火。谌京墨也静静地看着她。
“从我记事起,母后与我便被他们处处针对。后宫之中,靠着外公家暗卫守护和母后的周全心思,才能次次躲过淑妃的毒手。年幼时,学堂之上,最常见的便是宇文阐与我意见不合,那时我还不懂事,锋芒毕露,引得父皇、朝堂乃至举国关注,他母子二人便愈发癫狂。无奈之下,才借重病损了心神之由,自此我久居宫中,不出门不见人不问朝政,与世隔绝,才让他二人心下和缓,让我与母后过了几年平淡的日子。可谁知,”
宇文祎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
“宇文阐竟在我行冠礼设府后立马向父王进言,说我已成年却无妻无妾不成体统。吾周冠礼行得早,是两年前,我才十六。先前,母后以年龄太小为由回绝了所有求亲之人。终于等到成年,宇文阐自然不会放过我。”
说到此处,宇文祎偏头,直勾勾地看着谌京墨,唇角淡笑,笑得有些张扬,“他说,国中美人才女我既瞧不上,不若远走千里,去陈国求娶江楚长公主。世人皆知公主国色天香,风华无双,他是决然不信我能求亲成功的。但是能将我与母后分离一天他便多一天的机会。母后与我以我身体孱弱为由拖了两年,最终还是父皇一道旨意,我便来了陈国。后面的事情公主都知晓了。”
她语气低缓,直视着谌京墨的眼睛,眼中只有淡淡的星光余晖,“未来之事毫无定数,祎或许自身都难以保全……”
看着眼前的人儿,她终究是狠不下心,“公主不必涉险入局。”
直视宇文祎的眼睛,谌京墨眉梢微挑,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何要如此?”伸出白皙纤长的玉指,轻轻点在宇文祎腰腹处,微微使力,按了下去。隔着衣服,准确地按在了宇文祎的伤口上。
陡然升起的疼痛让她拧紧了眉头。
“不就是为了引本宫入局吗?亲近本宫,又救了本宫,让本宫放下防备,知你信你进而与你成婚,不是你的目的吗?”谌京墨上身前倾,眼中唇角都是调笑,但一身的威压却将宇文祎压得不住后仰。她的手还点在宇文祎的腰腹之上,仿佛热源,让宇文祎的身体由腰腹开始燃烧,火势直接蔓延全身。鼻腔中充斥着谌京墨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谌京墨靠得越来越近,左手抬起,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布,上面书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这又是为何?宇文阐血卫的信息?他安插在吾陈军中的暗桩名单?崔演军备、暗桩、线人及联络信件?九皇子这招欲擒故纵,玩得好啊。”
她双眼微眯,深潭似的眸子蕴含的全是危险的光。
那天罗兑将抄录的这份情报送来时,扫着绢布上的名单、字句,心下哗然,北周的间谍暗线之强出乎了她的想象,有许多她一直未查到的东西这张绢布直接提供给她了。怪不得当时查不到她身边埋的宇文祎的暗卫是谁,又在哪里,本来以为她撤掉了,现在看来应该还在她身边,只不过他们找不到就是了。
看到屏息凝神,面色僵硬的宇文祎,她轻笑一下,将身子坐正了,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身上的威仪也散去了。
“九皇子不必多虑,于你于我,双赢利好之事,何不为之?江楚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玉指抬起,换成手掌,轻轻覆在宇文祎的伤口上,好像要舒缓方才给她带来的疼痛。
随着这个动作。
宇文祎脑海中的一根弦,好像“啪”地断掉了。
她倏地握住放在自己腰腹上的手,使力往怀里一带,再一个翻身。谌京墨便被压在她身下了,右手被她握着,左手被困在她手肘下。
动弹不得,无从反抗。
她现在感觉浑身燥热,小腹处更是像点了一把火,烧得她有些煎熬。
“公主,你知道有些地方,是碰不得的吗?”
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一阵天旋地转,攻守双方便发生了置换。看着眼前被放大的脸庞,感受着近在咫尺与她的气息相互缠绕的宇文祎的呼吸。她不可自抑地红了脸。宫里的老侍女、奶妈,在及笄的时候便同她讲过行房之事,她当然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也意识到自己先前放在宇文祎腰腹上的手有多么暧昧。
她没有再动。
“别闹…放开我。”
声音有些柔又有些软,像初春的一阵清风吹拂着她,扫走燥热,唤回了她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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