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因为这个画舫的老板很会经营，也很会洗脑，所以姑娘们并不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悲惨。比起嫁人之后还要担心受宠不受宠的问题，他们似乎更愿意留在这里，多攒点银子，日后年老色衰了还能自己拿着钱出去过日子。

　　听闻这家老板大方，收的赎身银子虽然高，但老板并不限制姑娘自己有小金库。恩客的打赏画舫这边是不会抢走的，都姑娘自己留着。来这儿的人非富即贵，点个姑娘给的银子就足够老板赚的盆满钵满了。

　　同时，恩客的打赏也给的很多。虽然赎身银子要的多，但对姑娘们来说却并不算负担。

　　只要积极主动接客，很快就能攒齐银子。剩下的足够他们滋润地过一辈子，还能留下大笔财产给不知道会不会有的儿女们。

　　沈雨晴来之前就打听过了，听说这里的姑娘十分了得，赎身之后带着钱去了别的地方，找个小镇子立女户，然后养十个八个面首。以前是自己一双玉臂万人枕，现在是他们一周七天换着人暖床。

　　反正只要给的钱多，那些家里四五个儿子的也不介意送一个儿子去给人当男妾。

　　大晏其实男妻男妾也很盛行，就是自从前朝国师与皇帝的爱情故事流传出来之后开始的。要不是皇帝对男人不感兴趣，他后宫里估计也会有男妃。

　　先帝后宫里就有一位，是当时某个国公府的嫡二子，倾国倾城那一款的。不过人家瞧不上先帝这个种马，被强纳入宫之后死活不肯侍寝，逮了个机会就自尽了。搞得先帝很是尴尬，本来就是他自己理亏，还把人逼死了，他也没脸迁怒国公府，所以最后反而还补贴了国公府不少东西，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后来先帝就学乖了，不再强娶男妃，甚至连男人也不想碰了，就兢兢业业地收女人。

　　先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还算英明的皇帝，就是年老了难免做些糊涂事。还有，在美色方面，太不节制了一些。

　　沈雨晴饶有兴致地瞧着台上那位羞红了脸弹琴的姑娘，伸手捅了捅傅秋水：“怎么样？邱兄，这个你可喜欢？”

　　傅秋水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置可否。

　　“啧，这个你都不喜欢。”她摇了摇头，“龟公，快把你们的花名册拿来，我这兄弟眼光高着呢，这里的他瞧不上。”

　　龟公麻溜地从楼梯边的柜子最高层里拿出了一个小盘子，这柜子分了两列，各三行。估计一列放的是清倌的名册，一列是普通姑娘的，而且分了三等。

　　被拿出来的盘子里头摆着三排刻了名字和花纹的小木牌。

　　也不算摆，应该是半嵌在木盘子里头的，上头尖端系了一根绳子。木牌微微突出盘底，下面一半厚度应该是卡在盘底之中，但卡的也不是很紧，伸手拽着绳子轻而易举就能拽下来了。

　　木牌拽下来之后，能瞧见之前下头被盖住的部分，刻了价格。所以不拿起来的话，是瞧不到价钱的。

　　龟公一看两位就不差钱，直接指了第一排的九位姑娘。

　　“这九位姑娘各有千秋，不知二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小的也好替您参谋参谋。”

　　沈雨晴瞥了一眼：“都是清倌？”

　　龟公笑了笑，悄悄看了一眼傅秋水。这位公子瞧着不好惹，要是真上个陪-睡的姑娘，他怕对方不高兴。

　　沈雨晴也没难为龟公：“也是，邱兄只怕不能接受一上来就玩刺激的，那就慢慢来，今日先寻个清倌。”

　　她随手翻了两个牌子，翻完问道：“可能一起？”

　　两个姑娘各有各自的闺房，但是沈雨晴不想和傅秋水分开。她今天就是来瞧瞧那些赎身之后能够养一群男妾的姑娘是个什么模样，并不是来听琴观舞的。

　　龟公立刻点头：“能能能，两位这边请。”

　　沈雨晴和傅秋水不紧不慢地上楼，转过一个拐角，瞧见了一扇碧纱窗。

　　因是清倌，也不需要做什么亲密事，所以这里的窗户都很通透。巨大的木雕镂空窗中间还留了一大片的空白区域，只用纱帘半掩住了，透过窗子完全可以看见里头的姑娘和恩客。

　　沈雨晴一扭头，就瞧见里面坐了五个人，其中面对着他们的三个还挺眼熟。

　　傅秋水咦了一声，沈雨晴对着里头那两个人眨了眨眼。

　　好家伙，居然碰见了芸妃、薇妃和贺缦。

　　估计是贺缦没点姑娘，她一副下仆的样子跟在芸妃身边，画舫这边也就没有讨嫌地非要塞个姑娘过来。

　　两方人见面了之后也没打招呼，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又各自散了。沈雨晴和傅秋水的包间在前头不远处，瞧着也很雅致。

　　两位姑娘已经得了信儿在里头候着了，入门的地方有个小柜子，龟公将两个木牌搁在上头就离开了。

　　“见过二位公子。”姑娘落落大方，既然是清倌也没必要矫揉造作一副娇滴滴的样子。

　　他们瞧着就像正常的艺籍女子一般，态度自然地询问了沈雨晴二人想瞧什么。琴棋书画、唱曲舞乐、作诗猜谜，基本上都行。

　　沈雨晴撺掇着傅秋水去点个，傅秋水不说话。

　　她也不尴尬，自顾自选了个曲风，让他们随便挑曲子，然后一个弹琵琶，一个跳舞。

　　还别说，舞跳得是真挺好看的。虽然比不上皇宫里养的舞姬，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曲终了，沈雨晴突然来了兴致，拉着他们猜灯谜。

　　这边提供的灯谜都很新颖，没有外头烂大街的那些。沈雨晴没见过这些灯谜，兴致勃勃地跟着两个姑娘比谁猜的快。

　　傅秋水一开始还看着觉得挺有意思的，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她默默伸手，把快要和两个姑娘凑一块儿紧挨着的沈雨晴拉了回来。

　　说好的陪她出来玩的呢？怎么就光顾着和别的女人浪？

　　傅秋水脸色黑了一些，瞧着更像个棺材脸了。

　　两位姑娘也知情趣，一开始是玩得嗨了，被这么一打岔，连忙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见傅秋水不乐意，就主动和沈雨晴保持了一定距离。

　　能混上头一等的姑娘都是手段十分了得的，眼力见肯定不差。一进门他们就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了，现在更是清楚明了，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不就是一对契兄弟心血来氵朝进画舫里来瞧瞧吗？他们见过不少这种的。

　　权贵人家的两位公子自然不好相互嫁娶，只能结个契兄弟代表双方地位平等。这种结契的风气在江南很盛行，还有很多不仅结契了，各自还有老婆孩子，一点不影响。

　　这两位瞧着不像是随便结契闹着玩，该是动了真感情的，不然黑衣那位缘何会吃醋？他们过来点姑娘大约只是点着玩玩，压根不会真做什么。

　　而且看样子，这位黑衣的邱公子自己并不乐意来，只是陪白衣的陆公子过来的。而陆公子是故意拉邱公子过来，大概是想看人家变脸。

　　活脱脱的风流受和严肃正经攻，常见人设。

　　姑娘们可没兴趣插进去当碍眼的电灯泡，见沈雨晴因为傅秋水的打断意犹未尽地结束了猜谜活动之后，双双掩唇笑了起来。

　　“陆公子这是冷落了心上人呢，可别光顾着同我们玩儿呀。不如我们姐妹俩奏乐给你伴奏，你们接着猜？”

　　沈雨晴大大方方地伸手一搂傅秋水的腰，承认了：“行，你们来点应景的曲子。”

　　瞬间就从风流受正经攻变成了风流攻面瘫受，两位姑娘对视了一眼，有些拿不准谁上谁下。不过江南这边互攻很常见，倒也不必分这么清楚。

　　只是如果分清楚了的话，多讨好一下下头那位，能得更多的赏赐。

　　于是两位姑娘变成了伴奏的，沈雨晴拉着傅秋水猜字谜。

　　刚刚玩得太投入了，忘了照顾媳妇，现在赶紧讨好一下，否则感觉回去要睡地板了。

　　然而腹黑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讨好的，皇后娘娘当面表现得不计前嫌，心里却给她记了一笔。

　　她之前还以为沈雨晴对青楼真没兴趣呢，结果来了之后沈雨晴一直表现得比她积极多了，一看就是心野了。这也就算了，叫了姑娘之后她还一个人玩的开心，果然是最近欠收拾了。

　　傅秋水想着，是时候立个家规了。

　　正好儿子女儿也大了，再不立规矩，沈雨晴能带着两只小的闹上天。

　　不明真相的贵妃娘娘还在乐呵呵地拉着人猜灯谜，完全不知道即将迎接她的是什么。

　　等把这一批灯谜猜完，沈雨晴才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楼下大厅里的喧闹声基本上已经听不见了，估计都拉了心仪的姑娘进屋去了。

　　看看滴漏，果然已经很晚了。

　　“该走了。”傅秋水站起来，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沈雨晴耳边轻轻说道。

　　沈雨晴点点头，给两位姑娘各塞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然后在两个木牌下头又压了几张银票，便离开了画舫。路过转角那间屋子的时候，里头已经没了三个熟人，估计早就走了。

　　“哦对了，今天有舞狮子来着。”离开了画舫，沈雨晴一拍脑袋。

　　她给忘了，本来还说看完姑娘就出来看狮子，结果玩得忘了这一茬。

　　舞狮子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是这个舞狮子是在水上舞的。踩着木桩子做各种高难度动作，虽然对沈雨晴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敲个新鲜什么的也挺有趣的。

　　这几天似乎是苏州的某个地方节日，所以很是热闹。

　　平日里苏州夜里过了子时街上的人就会少很多，大概只有白日里的五分之一。大晏的城池基本上都没有宵禁，尤其是江南这边的繁华城市，夜里也有些热闹。

　　今天晚上已经子时过了许久了，依然人山人海。大家瞧着都不困的样子，还在各处凑热闹。

　　“不知道舞狮子还在不在，我们去瞧瞧？”沈雨晴问道。

　　傅秋水点了点头：“走吧。”

　　舞狮子的地方在太湖另一头，沿着湖边绕个半圈就到了。这边人明显比别处多，看样子舞狮队还在。

　　“他们不休息的？”沈雨晴好奇地问了一句。

　　旁边一个路过的百姓乐呵呵地说道：“哪儿呀，他们舞一回就要休息两刻钟的。”

　　不过这种好玩又不要钱的热闹，很多百姓乐意重复看几遍，所以许多看过了的还围着不肯散。

　　舞狮一次是一刻钟，休息半刻钟之后再来一遍。一晚上舞个六七遍，为了赚打赏的钱也是挺不容易的。而且一般这种的话，很多百姓不乐意花钱，就白看热闹不给钱。

　　好在大晏如今比以往富裕多了，百姓手里闲钱也多了起来，又是在苏州这么个繁华的城池，所以乐意打赏的还是不少的。而且他们给的也不只是一文两文，也有出手就是碎银子的。

　　所以一遍下来，也能挣不少。

　　“不过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没多少了。”

　　沈雨晴看了看那坐在边上歇息的舞狮队，队伍还挺庞大。十几个人，两人舞一头，每回都有五六只狮子一起嬉闹，剩下的几个人有的负责收钱吆喝，有的负责给舞狮的端茶倒水送吃的。

　　光休息肯定不行，吃喝的不能少。舞狮子是个体力活，而且他们有时候还会做一些难度高的动作，很耗费体力。

　　沈雨晴看得唏嘘不已，和人家辛苦讨生活的一比，她就像个不赚钱还到处乱花钱的败家子。不过一想到皇帝小金库里那堆宝贝，她的自我检讨立刻就没了。

　　难得有一点良心，结果半途而废。

　　皇后娘娘听着她的嘀咕，嘴角微微一抽。她明智的决定装作没听见，不然这话转述给傅砚君之后，傅砚君能气死。

　　“要开始了要开始！”人群里突然有人兴奋地喊起来。

　　原来是新一轮的舞狮要开始了，沈雨晴见前方人头攒动，估计瞧不了太真切，她干脆搂着傅秋水跳上前方的树枝。这里离得近位置又高，是很好的观赏点。

　　傅秋水好奇地看过去，她见过舞狮，不过还没见过水上的呢。

　　平地上的就很有些难度了，平地上踩木桩子的那种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水上踩木桩子。掉到地上的话，一般人不会怕，但是落水就会比较担忧，即便落水其实比落地更不容易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