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淼淼让她搀着往卫生间走了。

　　卫生间人少，谭韶诗张望一阵确定没人，把门关上，直接问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童淼淼不说话，把手机递给了她。

　　屏幕上是柯姗的聊天框。聊天框里的信息分布很不均匀，上面全是童淼淼单箭头说“早上好”“晚安”的单箭头信息，下边有两句较长的回复，是柯姗发来的。

　　柯姗：“你问为什么，我现在给你答案。你不会照顾自己，我跟你在一起觉得很累。我以为我能忍受，最近被客户骂多了，才明白我不是这么坚强的人。还有，我骗了你，我不温柔也不贴心，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别人保住工作。我为了维持形象说了很多谎，比如帮韶诗借书，比如替主管寄特产，我一点都不善良，她们能工作上帮我，我才会帮忙。”

　　柯姗：“淼淼，我不配得到你的喜欢，对不起。我们保持工作上的联系，私下不要联络了。”

　　谭韶诗看完愣了好一会儿。

　　她没想到柯姗会说这些话，更没想到童淼淼居然把隐私告诉了她。

　　“是我不好。”童淼淼洗了把脸，用纸巾慢慢擦掉合着眼泪的水滴，“柯姗半个月前开始相亲，如果是别人，早就明白柯姗的意思了。我不懂，去缠着她，她肯定觉得我很烦。”

　　“她不会的。”谭韶诗不会安慰人，拍拍肩膀。

　　童淼淼吸吸鼻子，把手机放回口袋后问了句，“你找我有什么事？”

　　“啊？”谭韶诗呆了呆，这才想起自己为了帮助童淼淼而说的话，“我想问……你最近忙吗？”

　　“还好，赵总的单子不急，张太太的单子顺利，初稿完成得差不多了。”

　　谭韶诗点点头，想着怎么往下编。

　　“你们缺人吗？”童淼淼说，“我能试试拉客户，但是做定制一定要跟柯姗说话……我……不怎么想面对她了。”

　　谭韶诗灵机一动，顺着说，“我找你就是喂为了这事。你愿意参与贵族项目吗？”

　　“愿意啊。”童淼淼保证，“我不会再发脾气，我能照顾好自己。”

　　听到照顾好自己的话，谭韶诗想到柯姗发的信息，笑容差点挂不住了。

　　她看到柯姗说“没交往过”洗清关系，以为是误会了，为了自己的多管闲事感到羞愧，现在看到童淼淼失恋的样子，琢磨一下“我跟你在一起觉得很累”“柯姗半个月前开始相亲”之类的话，反应过来了。

　　两大段话，柯姗看着有诚意，说得好听，本质上不就是撩完就跑。

　　柯姗没有暗示，没有发展较为亲密暧昧关系的话，童淼淼一根筋，对感情的事情迟钝，绝对不会想歪，以为两个人是朋友，即使柯姗交了女朋友也会衷心祝福，做不出跟踪、纠缠、哭泣一系列的事。

　　f公司没丑闻，客户好说话，柯姗不被骂得这么厉害，就有耐心继续吊着童淼淼玩，f公司出了丑闻，柯姗天天受气，就觉得童淼淼太累人，赶紧扔掉去找一个合适的了。

　　之前相亲对象不好，柯姗跟童淼淼的关系还维持着，现在找着一个合适的，甩得这么干脆，装什么无可奈何。

　　“说什么照顾自己。”谭韶诗心疼起童淼淼被人当备胎了，“你重新加入，我们就是团队，互相照顾。”

　　童淼淼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我帮你去跟主管申请。”谭韶诗拿定了主意， “你下班吃饭，回家睡一觉。”

　　“好。”童淼淼拿好东西，“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下楼。”

　　“还是送一下吧。”

　　“你送我，副总会生气的。”童淼淼说了大实话，“我想做《贵族》项目，不敢得罪副总。”

　　“……”

　　还是一样的耿直，有话说话。

　　谭韶诗哭笑不得，只好让童淼淼一个人回家了。

　　她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耽误十五分钟了，赶紧往楼上走。

　　岑助理依然等在办公室外，依然跟她打招呼，“来了啊。副总在开会，您先进去坐一会儿。”

　　“好。”谭韶诗松一口气：要是余芷不开会，知道她为了童淼淼而晚上楼，肯定要吃个飞醋，拉她到房间里关上门啃一把当开胃菜。

　　谭韶诗抽空发信息给童淼淼，问，“打到车了吗？”

　　童淼淼：“下班堵车，打车太不值得了。我坐地铁，现在进站了。”

　　“……”谭韶诗不知道回什么好。

　　“你陪副总吧，记得说《贵族》项目的事情哦。”

　　谭韶诗这回知道说什么了，“你很会把握关键啊。”

　　“你要什么谢礼，我送你。”

　　“不用了，你陪我去听讲座，分享笔记就行。”

　　“我看完了《普通地质学》，复印了一份笔记，没装订，明天给你。”

　　谭韶诗惊讶，“你早就准备好给我送礼了？”

　　“不是，我以前看了很多地质纪录片，看得快，你没有基础，看得慢。”

　　谭韶诗被扎心的事实捅了刀，叹息一声，“你还看地质纪录片？爱好很广泛啊。”

　　“这不算爱好，是为了工作积累。纪录片的摄影值得研究，画面好看，一些岩石的纹理用在设计上也是不错的。”

　　谭韶诗一愣，终于明白余芷为什么要说童淼淼思路开阔了。

　　她的记灵感，是“我一定要从里头找到用得到的地方”，“这玩意太无聊了，我看看有没有用”的刻意，童淼淼是时刻在准备着，这种做法难得而有效，难怪练笔作都这么好。

　　谭韶诗佩服童淼淼，趁着余芷没回来多问了几句，拿出本子记笔记。

　　5点35，余芷回来，见到她抽空工作心疼地摸摸头，“等久了吗？”

　　谭韶诗还记得余芷找了另一个人来吃醋的CAO作，轻哼，“嗯！半小时了！你好慢！”

　　余芷静静瞧她。

　　谭韶诗心虚，硬着头皮撑到底，“干嘛，你来晚了还瞪我。”

　　“我刚才问过小岑，她说你5点20分到的。”

　　又是一个骚CAO作。

　　谭韶诗尴尬，转移话题，“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

　　“14号你有空吗？我们跟微澜她们吃个饭吧。”

　　余芷思忖片刻，“周六是吗？可以，我能挤出时间。”

　　“好。”谭韶诗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童淼淼变了很多，对公司没有二心。她主动跟我申请要回来做《贵族》的项目，你跟主管说一声好不好？”

　　余芷不忙答应，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你真跟她当好朋友了？”

　　“这跟朋友不朋友没关系。”谭韶诗义正言辞，“你不要吃干醋了，想想童淼淼的设计才华，不觉得让她去跑几个抠门的单子很浪费吗？”

　　“确实，她学会合作的话，是个难以替代的人选。”

　　“这就对了嘛。”谭韶诗揪揪余芷的衣袖，“你跟主管说一声。”

　　“好。”余芷笑着看她，“还有什么事？一次姓说完吧。”

　　谭韶诗就等着算账的时候，“你为什么跟微澜打小报告？”

　　余芷相当淡定，“她问你的近况，我顺口说一声而已。”

　　“你故意的。”

　　“韶诗，我答应你不吃醋，就不会乱来，”余芷伸手搂过她，放柔了声音哄着，“你想啊，我要是真的吃醋，怎么会让微澜主动联系你呢？比起童淼淼，你和微澜的关系亲近很多，我没必要给自己挖一个更大的坑吧？”

　　谭韶诗愣了愣，转眼看向余芷。

　　怎么听着这么有道理呢？

　　谭韶诗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皱皱眉，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但是……你跟微澜说近况，为什么不说工作上的事情，偏要说我交新朋友了。”

　　“我一时没想这么多。”余芷没太多的解释，诚恳道歉，“对不起。”

　　谭韶诗反而不好意思了，“没关系，是我小题大做了。”

　　余芷在她唇角亲一口，“你说完了吗？我也有事跟你说。”

　　“嗯，你说吧。”

　　余芷唇角微扬，贴在耳边呢喃，“我想你了。”

　　气息呵得人痒痒，谭韶诗缩身子想躲，才一动就跌在沙发上。避无可避，她抬起头，乖乖承下缠上来的热吻，身子发软后仰躺倒，抬手想挡，被余芷攥着吻了吻掌心，被若即若离惹出的一阵颤搅得心海荡漾。余芷今天挺有兴致，一一吻过指尖，引着她探向自身，尽心讨好。办公室灯光明亮，谭韶诗将余芷垂眸温顺的表情看在眼里，更将指尖上的戒指看得分明，隐隐红光映在余芷白皙皮肤像是烙下了痕。

　　末了，谭韶诗跟余芷蜷缩在一张毯子里，想缓口气，动一动就被余芷亲个没完。她纳了闷，推一把怎么都不肯撒手的余芷，“有这么想吗。”

　　“三小时没见了。”余芷发出可怜的嘀咕声。

　　“可是，我一个小时前给你发信息了。”

　　余芷埋到她怀里，闷闷说，“不算。”

　　谭韶诗躲不成，只好忍受身上的老婆挂件，摸着余芷柔软的头发忽而想明白了一件事。

　　“喂。你给微澜打小报告，是因为微澜离得远对吧？”

　　“是啊，而且微澜结婚了。”余芷不乱蹭了，直勾勾盯着她说，“联系多了，会被老婆收拾的。”

　　谭韶诗被盯得发慌，下意识裹紧了小毯子，瞧见身处的环境又不慌了。

　　她已经被收拾了，怕什么。

　　“饿了，吃饭。”谭韶诗放弃了。

　　余芷由着她。

　　她们去停车场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主管。主管面色疲惫，还是好好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余芷顺便说了童淼淼的事情，“我听说童淼淼的定制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你让她重回《贵族》项目吧。”

　　“好。”主管犹豫了一下，“副总，我想跟您说个事。”

　　“什么事？”

　　“小王刚才跟我说，他从翟靖雪那里得到消息，《贵族》的整体风格很可能不是我们现在掌握的古风，而是欧风。”

　　余芷皱眉，看一眼谭韶诗。

　　谭韶诗已经懵了。

　　翟靖雪是娱乐圈内的人，得到的消息应该比瞎猜的她准确多了。

　　如果这消息属实的话……

　　谭韶诗想到了日夜赶稿的同事们，想到了即将来临的会议，已经能够想象铺天盖地而来的抱怨和暗骂。

　　“我知道了，”余芷答了主管，“这个项目重要，不能靠运气。你把人分成两组，一起设计，想办法占得先机。”

　　“好的副总。”

　　主管离开，谭韶诗跟着余芷上车，依旧难以平静，整个人恍惚着道谢，“谢谢你给我找面子。”

　　“找面子？”余芷摇头，“我相信你。”

　　“可是翟靖雪说……”

　　“韶诗，她不是片方公布的演员，也没有任何参演的消息，”余芷轻声对她说，“她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