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瘪了瘪嘴，看着路边卖的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咽了口唾沫星子，委屈巴巴的，“顾先生买肉包子了吗？要不买两个带回去？小槿，你说呢？”

　　我可没功夫理会他，我追上师父的脚步，看着远处还对肉包子依依不舍的二胖喊道，“你要是再不走，就留在这里吧！反正长林叔把你的钱都放我这儿了！”

　　二胖反应过来，气的狠狠跺了跺脚，“你怎么能这样坑害革命战友呢！”

　　“对待革命战友，更应该严格。不仅严格要求自己，我必须还要严格要求你！这才是对你最好的帮助！”

　　二胖呸了一口，不得不抱着大包的行礼，努力向我和师父奔跑过来。看着他那副狼狈模样，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日的阴霾也冲淡了许多。

　　北京的天气晴朗，不过风却比皖南大的多。四月初的天气，虽然不是特别的冷，但也要比皖南时候冷了些。

　　我依旧穿着素色薄袄，背着母亲亲手给我缝制的军绿色帆布单肩包。那个时候，能背上这样一个布包，就算是走在时代氵朝流尖端的人物了。

　　看着往来的人群，我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很多人，也许一辈子都没能走出大山，可我去到了市里，现在还到了北京。我被这里的一切所吸引，仿佛也能感受到，北京城的热闹与先进。

　　师父说的车就停在出站口不远的地方，开车的是郭子叔，远远的就和我招手，“小槿丫头！”

　　我急忙三步并两步跑过去，“郭子叔！”

　　“好久不见，你这丫头的个子长了这么高了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没有长多少！”

　　郭子叔拍了拍我的肩头，比划了一下身高。看到师父过来，立刻又正经起来，“孙师傅，快上车吧！顾师傅和黑鹰已经等在家里了！”

　　师父也不客气，直接坐到车里，“开车吧！”

　　汽车在北京城不算是个稀罕物，至少这一路上我能看到很多。二胖也扒着车窗，看外面的风景，不时发出阵阵赞叹。

　　“那件事情，上面怎么说？”师父忽而问道。

　　“上面说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至少不能在地方引起人们的恐慌与猜忌。上面已经派了专员过去处理，魏村长的事情也由当地政府负责查办。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不过有件事情，您恐怕还不知道。”郭子叔说着，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小心盯着师父脸上的表情。

　　“是神婆还是她？”

　　“是她！自从接回来之后，更加疯狂。咬断了几根铁链了，一直想要逃跑。神婆想稳住她，还被她给咬伤了。”

　　“黑鹰怎么说？”

　　“诶，还能怎么说，您也知道她和神婆本就情同姐妹，黑鹰就是想处理，神婆也不会答应的。何况现在小弥也知道，黑鹰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可一直关着也不是办法，以前在南方，离着远。现在到了京城地儿上，一点风吹草动上面都盯着呢！黑鹰也瞒不了多久。”郭子叔叹息道。

　　“郭子，你觉得上面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孙师傅，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四个字：秘密处死！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而且接触过那个组织，谁也不能保证她是不是被那个组织的人控制住，留着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上面绝不可能留下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听着师父和郭子叔的对话，我大抵明白了。

　　他们说的那个她就是当初关在地下的那个女人，经过太平宝藏一事之后，神婆被送到了北京治病，那个人也被一并送来了北京。

　　按照郭子叔的意思，上面很可能要处死小弥的母亲了。

　　师父没在说话，只是闭了眼，稍作休息。

　　原本窗外的风景还让我惊奇，现在我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了。

　　车子行驶了约莫半个小时，渐渐偏离了繁华的街道，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在胡同里七拐八弯的绕了几分钟又开到了一条宽阔的大马路上。

　　不过路面不太平整，四周也没有几户人家。

　　最后汽车在一处北京城典型的四合院门口停下，郭子叔连按了几下喇叭才熄火下车。

　　听到喇叭声，第一个从院子里窜出来的是小弥，虽说左右不过两个多月不要见，但我还真是挺想念她的。

　　小弥拉着我的手，师姐长师姐短，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很是温暖。

　　“师姐，快进屋，黑鹰叔弄了很多好吃的，饿坏了吧！”

　　“我还好，我看是你这个小馋猫饿了吧！”

　　小弥吐了吐舌头，“才没有！是小白，这家伙整天都要吃好的，比我还能吃！你回来了正好，得好好管教管教它了！”

　　说到小白，我四下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它的身影。

　　“小白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这个点已经蹲在黑鹰叔身边，等着吃饭了。这家伙，势利眼！黑鹰叔给它吃的，就乖巧的很，我给它吃的，它还是天天气我！”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你干嘛和它计较！”

　　小弥撅着嘴哼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二胖，一下警惕起来。“师姐，这人是谁啊？”

　　“哦，这个是二胖，是我的好朋友。”

　　二胖挤到我身前，擦了擦手，对小弥伸过去，“姑娘，你好！别听小槿瞎说，二胖还是她给我起的外号呢！我叫张大虎，我和小槿那是革命的友谊，战壕里的战友，比亲人还要亲!嘿嘿，以后我们呢就都是一家人了！”

　　“去去去，谁和你是一家人！少带坏我师妹了！”我急忙推开二胖。

　　小弥捂嘴轻笑，上前拉着师父的胳膊，“师伯，咱们进去吧！”

　　这处四合院地处偏远，十分安静。院中的梧桐该有百年了，已经出了新叶，带着勃勃生机。

　　进门正对院子的是大厅，两边分了东院和西院。东院住的是男宾，西院住的是女宾。小弥带我去西院放好了行李，这才到了大厅。

　　一进门，气氛就显得十分怪异。师父和黑鹰叔都绷着一张脸，顾师伯则严肃的低头思考着什么。

　　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二胖，悄悄拉了拉他，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胖贴在我的耳边，“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说孙师傅车上提及的那个人，那个小胡子男人说什么上面知道了，必须要给个答案。孙师傅说，需要时间考虑。反正就是没谈成，然后就是这样了！”

　　我侧头想从小弥的脸上看出一些别的，但是小弥听到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表情的坐到桌前。

　　小白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跳进我怀里。高兴的吱吱吱的叫个不停，打破了这样安静又怪异的气氛。

　　小弥的确没有骗我，这家伙的确重了不少，但个头还是小小的，似乎没有怎么长大。我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瓜，它舒服的扑在我怀里，一动不动。

　　“行了，都别站着了，大家都饿了，坐下吃饭吧！”

 

第70章 关乎一生

　　这一顿饭吃的我是心惊胆战, 原本难得相聚桌, 应该是一片和谐欢乐的氛围。可饭桌上听不到人说话交谈, 小弥也一直低着头。黑鹰叔似乎和师父闹的挺不愉快, 没吃两口就走了。郭子叔只好也跟着离开了。

　　顾师伯和师父则沉着脸，整个桌上只有二胖和小白吃的十分开心。

　　吃完饭后, 小弥就回了房间去照顾神婆。小弥说，神婆的病情稳定之后就出院在家休养。只是身子弱, 吃饭都由专人伺候。

　　之前看到神婆的模样, 已经命不久矣,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于情于理我现在回来了，都应该去看看的。

　　和师父说了一声, 我便去了西院神婆的房里。

　　神婆的眼睛看不见, 所以屋里还是一样的黑暗。推开门，一股让我觉得难受的空气扑鼻而来，这怎么说呢, 有点儿像是木头腐朽的味道。但是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腐朽掉, 我也实在不知道这味道是哪里来的。

　　阳光照不进屋里, 窗户也都关着, 只有从门口照进去的一点点光亮。

　　小弥看见我进来急忙喊了一声，快关门。我来不及多想，吓的急忙将门关了起来。

　　眼睛适应了白天的光，一下到了黑暗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摸索着找到了桌子，然后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胳膊上, 拉着我坐了下来。

　　不用想我也知道，是小弥。

　　“小弥，为什么不开灯吗？”

　　“姨娘不喜欢有光！”小弥道。

　　等了好一会儿，我才适应了黑暗，透过微弱的光线，勉强可以辨认出床的方位。神婆就躺在了床上，脸上出奇的白，即便是在黑暗中，那白也异常清晰。我觉得身子都在打颤，不是我害怕，这是我身体呈现出来的本能反应。

　　神婆的模样和以前村里将要去世的老人脸色一样。可神婆竟挺到了现在，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是小槿丫头来了？”神婆问道。

　　我急忙应声，“师叔，是我！您好些没有？”

　　神婆咳了两声，“我这身子没什么好不好了，只是拖累了大家了！”

　　这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我知道。

　　与其早日摆脱痛苦，能在这世间多挣扎一日，那也是好的。

　　我记得我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问师父的年纪。没想到师父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可师父的样子却像四五十岁的男人。

　　我想神婆应该也不年轻了，于神婆这样的人来说，生死应该早已看透。她为何如此留念我反正是不明白。

　　“小弥，我和小槿有些话说，你先出去吧！”

　　小弥点点头，站起身，将神婆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看了我一眼才出门。

　　等小弥关上门，神婆才道，“小槿，有些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师兄说，你和我师父几乎一模一样，老顾回来也这样说。你来我床边，我的枕头下面有一卷画像，你把拿出来。”

　　我依言照做，在神婆道枕头下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画卷，但是这里太黑，我没有办法看清楚画上的人。

　　“这画是小弥的母亲画的，那时候我们也和你们现在差不多大。不管你是不是他，拿回去看看吧！这算是小弥母亲的遗物了，等我死之后，交给小弥就好。”

　　“师叔……”

　　“不用多说，我自己的身子什么样，我很清楚。你记着我的话就行了。”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早上师兄来找过我，你想救苏慕烟是吗？”

　　苏慕烟三个字像是有着巨大的魔力，一下就将我吸引住，等着神婆的下文。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情不是儿戏，关乎到你的一生。即便你真的是我师父，我也有必要提醒你，现在的你，并不是他！”

　　“师叔，我不是你们说的师祖，我只是我！”我皱眉强调道。

　　我不喜欢总是被人拿去和他比较，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听到神婆也这样说，我心中莫名反感。我不是大家以为是就是的，我只是我，我也只想做自己。

　　“是与不是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大抵也没有命看到结果了。小弥这孩子一直待在我身边长大，命苦！没想到现在却和你最亲近。以后或许是要拜托你了！咳咳！你若是对她不好，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师叔，您别这样说。小弥她虽然不说，可我知道，在她心中，您和她母亲一样重要，为了小弥，您都要好好活下去。”

　　“呵呵，但愿如你所说，这些年我对小弥严格，也是希望她能够坚强。一旦我不再了，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必须要学会一个人去面对人生。好好活下去！呵呵呵，我想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