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 作者:流鸢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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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叶泠兮哑声问道。
晏歌心虚地道:“疆场厮杀,受伤难免……”说到这里,晏歌只觉自己在叶泠兮面前实在是一败涂地,当即冷声道,“劳请百里将军速速给本帅上好伤药,本帅还有些军务要处理。”
“好,末将领命!”叶泠兮猛地用力,将晏歌的内裳彻底扯下,将晏歌的上半身彻底暴露了出来。
血红色的纱布紧紧缠着晏歌的背心,可即便是如此,叶泠兮还是可以看出纱布上的血渍全是润的,换句话说,这些鲜血都是才沁出来不久的。
心,没来由的一酸,叶泠兮强忍住泪意,颤声问道:“你准备带着这样重的伤去强袭叛军?”
晏歌沉声道:“本帅自有本帅的打算,这一战,本帅能赢!”
“你不要命了么?”叶泠兮咬牙一喝,“小歌,在这世间,我没有几个在乎的人了,我不想……”情急之言说到一半,又被叶泠兮强然忍住。
晏歌内心欢喜,却不敢再喜形于色,她淡淡道:“这一战,我不会死的。”
“谁准你死了?!”叶泠兮怒斥一声,温柔地将纱布的结头打开,小心翼翼地一圈一圈地解下晏歌的纱布。
晏歌噤声不语,纱布每松一圈,她的伤口就疼一下,可对于此刻的她而言,这一下疼却足以熨烫她的一颗心。
楚山终是在乎她的死活了,只是,好像有些迟了。
一半儿是欣喜,一半儿是遗憾,晏歌暗暗握紧拳头,强忍着心湖的波浪翻涌,只觉得一切的一切竟是这般矛盾。
她贪恋这一霎叶泠兮对她的心疼,却又害怕叶泠兮发现她隐瞒的真相。
她喜欢叶泠兮今日跟她的心诉,却又按捺自己不去回应叶泠兮,害怕日后她的死会让叶泠兮更加伤心。
晏歌偷偷地从龙椅这边往大殿中忘去,她从未想过,有这样一日,她能与楚山宛若帝后一样地坐在龙椅之上,受百官敬仰朝拜。
可如今,她却忍不住憧憬着,她朝为帝,她现下的身边人,可否能为后?
现实锥心,晏歌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呵,一切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
她只有三年可活了。
“你这伤口怎会是这个颜色?”叶泠兮疑惑的声音从晏歌背后响起,将晏歌唤回了现实。
晏歌惊惶地回道:“伤口怎么了?”
第八十一章 惜时如金
叶泠兮强忍住心底的悲意, 静默了片刻, 甫才道:“原来是药膏的颜色, 是我少见多怪了。”
晏歌暗舒了一口气, 顺着叶泠兮的话道:“伤口丑陋,快些上好药, 你便回去歇息吧。”
“好……”叶泠兮哑哑地应了一声,温柔地用干净纱布将晏歌伤处附近的血渍药膏尽数擦去, 每擦一下, 伤口处的墨绿色就越是清晰。
叶泠兮即便是不通医理, 却也知道伤口呈墨绿色是中毒之症。
心,如火炙一样啧啧煎熬。
她没想到皇兄叶桓刺晏歌这一下竟然还用了毒, 更没想到叶桓用的毒竟是叶家皇室独有的鸩毒。
这鸩毒的中毒之症她是见过的, 中毒之人若是没有立即毙命,那剩下的日子,毒液会沿着血脉一点一点地沉在心脏之中, 毒姓会一点一点让伤口恶化,导致中毒之人要么毒气攻心毙命, 要么伤口流血不止毙命。
她忍着泪水, 却难以自抑地瑟瑟发抖, “小歌,强袭之策,可否再议?”
晏歌脸上的表情一滞,“此话是什么意思?”
叶泠兮认真地道:“你这伤口需要些时日才能愈好,所以强袭之策, 还是再议吧。”
晏歌再暗舒了一口气,庆幸叶泠兮没有发现这伤口的异样,她轻轻笑道:“比这个重的伤我都熬过来了,无妨。”
叶泠兮放下了手中的染血纱布,拿起了药膏,哑声问道:“若是我不允呢?”
晏歌想要回头看她,却被叶泠兮一手死死按住,害怕晏歌看见她此时的满脸泪痕,“别动,要上药!”
“好像,我才是焚世军统帅,你的不允,其实是无效的。”除了用身份压叶泠兮的话,晏歌暂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
叶泠兮死死咬住下唇,眼泪从眼角滑落,此时此刻,她方才明白,小歌还是小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儿?”晏歌没有听见叶泠兮的反驳,终是转过了身来,当看见了叶泠兮的满脸泪痕,她心虚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叶泠兮从未这样正视过晏歌的身体,如今看见她前胸上的疤痕,她才恍然,原来晏歌身上的每一道伤口,几乎都是因为她。叶泠兮瑟瑟看着晏歌胸口上的疤痕,忍不住伸出手去,沿着晏歌的锁骨处抚到心口,她凄声喃喃道:“对不起……”
晏歌被叶泠兮的手抚得有些发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这样暴露在了心上人的面前,她慌乱地按住了叶泠兮的手指,仓皇地道:“这里不是伤处,楚儿,你的药上错地方了。”
“四年前,刺客在淮阳皇城行刺于我,你与刺客缠斗杀出御书房,最后回来时换了一身衣裳,你当初说的是,你怕衣裳上刺客的血太过刺眼,所以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
“还有,某日我在大殿之中听见了刀剑异响,唤你不回,等一刻以后,你肋间染血走进大殿,告诉我杀手已除,身上的血俱是杀手之血!”
叶泠兮抽出了手指,贴在了晏歌的肋下,她情绪激动,字字锥心,“那你这儿的伤又是何时受的?”
晏歌扭过了头去,冷声道:“我是将军,打仗受伤是常事,我记不住那么多!”说着,害怕自己暴露更多,连忙去扯退到腰边的内裳,“我冷,你若不好好上药,我还是请医官给……”
“晏歌!”叶泠兮突然放下了药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我不管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只要你知道,我不准你这样不珍惜自己的姓命!”
“你……凭什么?”晏歌想要反驳,可话说出口竟这样无力。
因为与叶泠兮如此近的凝视,晏歌的心控制不住地疯狂跳动起来。
对啊,凭什么?
即便是说的无力,叶泠兮也因为晏歌的这句话突然沉默,她与她过去是君臣,如今又算什么?
她眼泪簌簌而下,却是晏歌的最大软肋。
晏歌语气软了七分,连忙道:“我……我是疼坏了,所以口不择言,我并没有逼你什么的意思,你……你别哭了……”
“小歌……”叶泠兮终是松开了晏歌的双颊,垂下了头去。
“我在。”晏歌急声回道。
“忍着疼,我先给你上药。”叶泠兮轻轻地拍了拍晏歌的肩头,“转过去吧。”
晏歌悄然一叹,将内裳拉到胸口,半遮住自己的身子,转过了身去,“你上药吧,这点疼我能忍。”
“好。”叶泠兮再次拿起药膏,轻柔无比地将药膏涂到了晏歌背心的伤口上。
晏歌不禁身子一颤,被药膏蛰得倒吸了一口气,却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呼出一声痛来。
药膏终究还算有效,沁血的伤口一时不再沁血。
叶泠兮轻舒了一口气,又轻轻地给晏歌缠起纱布,每围一圈,她的心就揪紧一分。
她暗暗在心底道:“小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晏歌等叶泠兮帮她系好了纱布结头,她急忙顺势将内裳穿好,站了起来,准备去拿一旁的战甲。
突然,她只觉得背心一暖,竟是叶泠兮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晏歌又惊又喜,可很快又陷入慌乱之中,她张口结舌地问道:“怎……怎么了?”
叶泠兮的双臂温柔地绕过晏歌的腰间,圈住了晏歌的身子,她歪头枕在晏歌的肩头,她这才发现,晏歌已比她高了半个头,这样一枕恰恰好。
“你会好起来的。”
似是承诺,叶泠兮幽幽地开了口。
晏歌眷恋这一刻的亲昵,这是她从未敢想的拥抱,她舒眉道:“会的,我还有很多仗要打,我是不会倒下的。”
“在这个世间……”
“嗯?”
“我只有你这个傻瓜了……”
“楚儿……”
叶泠兮含泪摇了摇头,紧了紧双臂,道:“让我抱一会儿,我只是突然有点冷。”
晏歌哑然失笑,笑容却又渐渐僵在了脸上,她柔声劝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叶泠兮微微点头,终是松开了晏歌的身子,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强笑道:“可否陪我在这旧宫之中走走?”
晏歌静默了片刻,摇头道:“还是……”这个“算”字还没有说出口,晏歌便被牵住了手。
“走吧。”叶泠兮扣紧了她的手,便带着她往龙台下走去。
“可是我的甲衣……”
“旧宫此刻幽静无人……”
“楚儿你……”
“小歌,就陪我走走,这都不成么?”
晏歌哪里能拒绝叶泠兮?她只有静默点头,由着叶泠兮牵着她走出大殿,穿过拱廊,走过宫道,踏入了这座久别的后宫。
红墙依旧,黛瓦依旧。
沿着宫街一步一步的走着,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旧宫寂静,许久许久,都没有谁说一句话。
叶泠兮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了一棵宫柏树下,转头对着晏歌道:“我找到了!就是这棵树!”
晏歌惑然看了看这棵寻常柏树,“怎么了?”
叶泠兮拉着晏歌绕到了柏树后面,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笑道:“盛世可期。”
晏歌恍然,这棵树原是叶泠兮幼时刻字的树,她点头道:“盛世可期,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我相信!”叶泠兮凝眸望着晏歌,“我现在想刻另外几个字。”
晏歌问道:“什么?”
叶泠兮双手握住了晏歌的手,温柔的眸光与明亮的月光融在了一起,她认真地道:“惜时如金。”
这一霎,晏歌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每一秒都是这般的不真实。
看着晏歌愣在了原地,叶泠兮极目环顾了一眼周围的宫墙,徐徐说道:“我自出生之日起,我只知道自己是大云的楚山公主,要为国,为百姓,为天下鞠躬尽瘁,却从未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叶泠兮到底想要什么?”
“我在意天下人对我大云的评价,在意大云臣民对我的评价,我的每一句话,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说错、做错,被天下人唾骂一句,荒唐。”
“当年如此,我不敢开口对祁子鸢说上一句真心话,当初如此,我不敢正视我自己到底要什么?”
说着,叶泠兮转眸再看向晏歌,一字一句地缓缓道:“小歌,我这一世已经错了半生,我不想再错下半生了……我……”
“楚儿!”晏歌突然铁青着脸打断了叶泠兮的话,她似乎已经猜到叶泠兮后面将说些什么。
那些话对晏歌而言,每一句都是致命的诱惑,会让她变得贪生,变得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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