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被霸军驱赶到了最前面，战战兢兢地站起了一排人墙, 百姓的前面，是立马横枪的大楚兵马, 百姓的后面, 是张弓随时射向他们背心的霸国弓箭手。

　　百姓们瑟瑟发抖, 不少年幼孩童在嚎啕大哭，女人们强忍泪水, 还要不断安抚怀中痛哭的孩儿, 男人们虽然害怕，却也只能挺身微微护住女人跟孩子们。

　　“你们还是人么？！”百里雍怒喝一声，他双目通红, 怒然搭弓上箭，“咻”地一声, 放箭射向了最远处的霸军主帅沈之淮。

　　弓弦虽劲, 却超出了射程, 所以半点都伤不着沈之淮，箭矢落地，深深没入了三分之一，足见这一箭有多恨。

　　沈之淮得意地一扫这满营的白布，大笑道：“朕今日想积点功德, 少造点杀业，你们若是肯投降朕，朕可既往不咎，日后必有重用！”

　　百里雍怒声道：“你是在做白日梦？”

　　沈之淮笑得更加疯狂，“哈哈哈，你们的天子已死，听说，她还荒唐地立了个女后，你告诉朕，你们大楚下一个皇帝是谁？嗯？”

　　百里雍紧紧握拳，凛声道：“全军听我号令！”

　　“看来，你们是想求死了。”沈之淮不悦地敛了笑容，抬手一指大楚军营，“今日这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诺！”

　　就在沈之淮下令发动总攻的同时，军营外的深林之中，晏歌早已拉满了长弓，对准了马背上的沈之淮。

　　“咻！”

　　箭矢离弦，发出一声空响，沈之淮万万没想到这时候会有暗箭来袭。

　　“啊！”

　　只听沈之淮惨呼一声，立即中箭翻下了马背。

　　众将齐声高呼，“护驾！”

　　晏歌抛开了长弓，提枪跳了出来，一振长枪，厉喝道：“大楚将士们，随朕一起，杀——”

　　“晏……晏歌？！”沈之淮捂着心口被人扶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下一刻，他马上想到了另外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我们中计了！快撤！”

　　百姓听见两边开始攻打，已经乱了分寸，如今听见霸军下令撤军，顿时害怕地慌乱四散，场面一片混乱。

　　正如沈之淮所想，大楚营中的大军碍于百姓姓命，一时杀不上来，这是他想好的最安全的撤离法子。

　　虽然大楚营中的将士杀不出来，可是埋伏在营地之外的将士可是足足有八千之多，此刻听见晏歌下令，全部杀了出来，也足以给霸军一个意想不到的重创。

　　百里雍先冲了出来，指挥手下先将四逃的百姓护送入营保护安置。他担心地看了一眼晏歌的背影，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做完晏歌给他的任务，然后率兵去驰援晏歌。

　　晏歌边杀边追，一连跑出了百余步，她突然紧紧捂住了心口，强忍住剧痛，立枪撑住身子，拼尽一切地急呼道：“歼灭霸军！斩下沈远人头者，朕封万户侯！”

　　“得令！”众将士士气高涨，从晏歌身后冲了过去。

　　晏歌身子摇了摇，她颤抖着稳住身体，剧烈的咳嗽让她实在是无法再战下去，一张口，便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陛下小心！”

　　百里雍再也顾不得护送周围的百姓，他搭弓射死一名砍向晏歌的霸军小兵，便冲了过来，用身子护住晏歌，满眼通红，“剩下的交给大哥，大哥一定能把清邕打下来给你！”

　　“谢谢……咳咳……百里……哥哥……”晏歌紧紧握住他的手，坚定地看着他，“朕……等你回来！咳咳！”

　　“来人，护送陛下回营休息！”百里雍涩声一呼，便有十名大楚将士围了过来，将晏歌护着往营地走去。

　　百里雍一枪挑落一名霸军，夺马勒缰，双腿一夹马腹，策马一骑当先，“随本将军，杀！”百里雍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勇悍，今日众将士瞧见了他这样的英姿，无一不受鼓舞，士气瞬间大振。

　　霸军一溃百里，百里雍并没有按照计划，将霸军逼到麒麟山埋伏之地。他清楚明白，晏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必须要直捣黄龙，速战速决。

　　所以，他率兵一路追击霸军，从白日追到了半夜，终是一路杀到了清邕城下。

　　“快…快关上城门……”

　　虚弱无比的沈之淮紧紧捂住被晏歌射中的地方，伤口的箭尾已砍，可是箭头未取，他清楚明白，只有到了宫中，招来太医医治，方才能保住他的姓命。

　　如今，他已顾不得这一战到底输了多少，他只知道，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再图将来。

　　分明城外还有与楚军搏杀的自家将士，可是沈之淮君命已下，他们只能听令而行。

　　清邕的城门缓缓关着，突然停了下来。

　　原是几名文臣拿刀架着守将的脖子，逼着他停下了关门。

　　百里雍看准了时机，不再与那些散兵缠斗，率领一众骑兵趁势冲开了城门。

　　那几名文臣慌乱地跪倒在了地上，急呼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守将本欲当下结果了他们，可是如今楚军已然破城而入，大势已去，再卖命下去，又有谁人会嘉奖呢？

　　“咣！咣……”

　　许多守城将士也似乎意识到了这点，开始停止拼杀，一一抛下了手中兵器，跪地投降。

　　楚军很快便控制了清邕四门，清邕城中，百姓们看见了楚军的旗号，有的人在欢呼，有的人缩在角落中求饶命。

　　百里雍暂先勒停了马儿，他扬声道：“留一千人速速稳定城中治安，凡投降者，皆不杀，我军上下，不得抢掠无辜百姓，违命者斩！剩下两千铁骑，随本将杀入皇城！”

　　“诺！”

　　百里雍再次策马前行，他身后的两千铁骑奔袭如狼，洪水一般穿过御道，直奔皇城而去。

　　城中一片混乱，皇城之中也一片混乱。

　　沈之淮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大殿，无力地扑倒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三翻四次地跌倒在了地上。

　　“来人！宣……宣御医！”

　　“陛下！”他的心腹爱将快步上前扶起他来，他急乎道：“清邕城已破，陛下这里危险，容末将护送您离开！”

　　“朕……朕的江山……永远都是朕的江山！”沈之淮疯狂地大喊。

　　“哈哈……终于到这一天了……”偌大的大殿突然响起了一个疯癫的女人笑声，只见那个疯癫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孩从暗处走了出来，大笑道，“你早该死了……畜生！”

　　“景柔……”沈之淮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披发女人，“你……咳咳……你不是应该在……”

　　“你大势已去，宫卫逃命大半，我怎的不能来这里？”景柔依旧疯疯癫癫的说着，她一步一步走近沈之淮，“沈远……你早该死了……”

　　“住口！咳咳！”沈之淮怒喝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口血雨，“朕是天子！咳咳，朕不该死！”

　　“陛下……”心腹爱将还想再劝下去，可是他发现沈之淮的脸色实在是太过惨白，如今已经半身鲜血，他行军多年，见过不少兄弟因为中箭身亡，而沈之淮如今的模样，多半已是回天乏术。

　　心腹爱将的眼光落到了景柔怀中的婴儿身上，他突然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将婴儿抱了过来，他含泪道：“陛下，末将定会将小公主养大，来年定然能够光复霸国，末将先行一步了！”说罢，便抱着婴儿，转身跑远。

　　景柔木然看着那人抢走孩子，忽地嘲讽地又笑了起来，“报应……我本想将她摔死……却不想……她竟还要重蹈你这个畜生的覆辙……也好……也好……哈哈哈……”

　　“她……她是你我的孩子……你怎能那么……啊！”沈之淮已是强弩之末，他没想到景柔竟藏了匕首，此刻突然出手，一刀捅入了他的喉咙之中。

　　“之淮……这一世……我对不起你……也再也等不到你了……”景柔的眼泪簌簌而落，她冰冷无比地抽出了匕首，漠然看着沈之淮倒在她的面前，不断在地上颤抖。

　　这一刻，沈之淮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景柔，他就是沈之淮，就是她一直仰慕的沈之淮。

　　景柔将匕首一下一下地在衣袖上擦了个干净，她转身看着大殿上的龙椅，“之淮……我先走一步……到了黄泉路上……我再向你请罪……我叶缨兮衷心祈愿……我的之淮……今生福禄双全……儿女成群……之淮……我走了……”匕首反抹上了她的喉咙，她顿时气绝倒地。

　　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可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大英雄沈之淮，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就是那个改头换面的叛军首领“沈远”。

　　造化弄人，她有多爱沈之淮，有多恨沈远，其实爱者，恨者，都是同一人。

　　沈之淮不甘地看着景柔的尸首，他已是满脸血泪，想要最后唤她一句，却带来更多的鲜血涌出伤口，最终，气绝在了大殿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景柔跟沈之淮的故事呢，详见这个系列的第一个故事《倾杯》~

　　（小皮鞭正在努力捏小人，今天的小人是她自己哦~超级萌！）

 

第九十七章 凯旋归来

　　清邕城破, 霸国天子一死, 霸军已然气数已尽, 纷纷四散。

　　百里雍请命率军继续追击楚州各地逃窜霸兵, 在清邕与晏歌告别之后，他便率领一万焚世军铁骑浩荡远去。

　　晏歌在清邕城中一边休养, 一边安排战后诸事，三日之后, 待一切都处理妥当后, 便带着景柔公主的棺椁, 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她想，楚山应该希望看见景柔公主回到故土, 安葬皇陵。

　　“放我过去！”

　　晏歌的大军才走到清邕城门下, 便有一个衣裳褴褛的中年女人从百姓之中挤了过来，跪倒在了晏歌马前。

　　她抬起头来，满脸泪水, 可晏歌是认识她的，正是景柔公主的母妃, 当年的大云宠妃沈贵妃。

　　“求……求将军……不……是陛下, 容我随缨儿一起回家！”说完, 她又重重地叩了叩头，一次又一次，生怕晏歌会拒绝她。

　　晏歌叹息道：“贵妃不必如此，朕带你回去便是。”

　　“谢陛下！”沈贵妃再次重重叩头，抽泣不止。

　　清邕皇城大乱, 沈贵妃与景柔公主一起跑了出来，景柔公主突然说孩子饿了，便带着孩子去假山后哺乳，却不想这一切只是假话。沈贵妃在宫中遍寻景柔不见，却听到了景柔公主已自戮在大殿之上的消息。她本已万念俱灰，可万万没想到晏歌竟下令要带景柔公主回临安，回葬皇陵，所以沈贵妃便想着来送景柔最后一程，或许晏歌会念在昔日君臣之谊的份上，也准她一同回归故土。

　　所幸，晏歌还是念着母女间的这点亲情，答应了她。

　　大军战胜归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临安城中。

　　正在批阅奏章的叶泠兮即刻放下了朱笔，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速速去准备，迎接圣驾！”

　　先锋将军笑道：“娘娘莫急，算算脚程，陛下还有十日才能回到临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