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星河接过她的杯子,抬起头来冲她一笑,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徐老师,你的手指真好看。”
徐冉一怔,有点莫名:“是吗?”
不过她的唇角终于是慢慢弯了起来。女孩对她一笑,少了那分疏离的冷淡,多了几分亲切的熟稔。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好像忽然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少女在课间去办公室里找她讨水喝的场景。
那层淡淡的屏障被打破了,徐冉仔细询问女孩的近况:“是已经工作了吗?方才我的秘书说,你是傅尧的助手?”
“研三,还没有正式工作,导师也算是我的老板,我在他的律师事务所帮忙,毕业之后直接入职。”
“研三,”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傅尧是你导师的话,你现在在省大的法学院读书?”
喻星河眨了眨眼睛:“是啊,徐老师,算起来,我们是校友了。”
徐冉声音清醇温柔:“何止是校友,我也是省大法学院毕业的,你都可以叫我师姐了。”
师……姐?
喻星河的心里漫过一阵隐秘的欢喜,这么一来,两人之间倒是悄无声息的拉近了一个辈分,比老师好多了。
办公室里的温度打的很低,怕女孩觉得冷,徐冉将空调温度调高一度,又坐下来:“快放暑假了,准备回家吗?我最近很忙,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和你吃饭。”
喻星河握住杯子的手一紧,指节用力,隐隐发白。她低下头,就着杯沿上浅浅的唇印,抿了一口热水,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冷的:“徐老师,我没有家,很多年了。”
“星河?”她压低了声音,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喻星河轻轻笑了一下:“以前你总叫我吉祥物,我也以为我是个幸运的人,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
她的父母葬身于山区雨季的一场滑坡中。上下学的乡间公路一面临山,一面临河,学校里的老师决定亲自送学生回家。
喻星河那年十六岁,从天色初暗等到漆黑一片,再到曙光初明,她才知道,自己的父母被滑落的山石裹挟着,葬身于翻腾的大河之中。
自此,她没有家了。
徐冉手指按住她手腕,微微用力:“星河,你……”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问个清楚,却不忍心揭开女孩的伤疤,终究是按捺住自己心里的震惊和难过,温声说:“都过去了,星河。
女孩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这次导师让我带来的文件,”喻星河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张来。
徐冉接过,她和傅尧大学时就是朋友,公司里涉及经济法的案子也都是交给他在办。她低下头,翻看起来。
喻星河看了眼包里最后那份协议书,抿了抿唇,而后又无声无息的把包关上了。
徐冉抬起头:“似乎少了一份协议书?”
“啊……我可以明天送给你吗?”
见女孩这么紧张,徐冉笑了,笑意温柔缱绻:“星河,你在我面前,不用紧张。改天等你有空,再拿给我好了。”
“谢谢,我明天就把文件送过来。”
“不必那么着急,看你方便。还有,不要和我客气。”
女孩低下头,有点羞赧的笑了一下,柔和的发丝滑下脸颊,遮住了她雪嫩的耳朵。
徐冉下意识的想替她把长发别到耳后,手指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扣在了桌面上。
“高中学习太累,所以近视了吗?”
“啊,没有,就是戴着玩的,”喻星河伸手就要把眼镜拿下来。
只是她动作太急,有一束发丝缠到到眼镜腿上,一个没留神,她吃痛的轻呼了一声。
“我来,”徐冉站起身来,越过了桌子,一只手托着眼镜,一只手环过她后脑,细心温柔的解着缠绕的发丝,似乎有淡淡的呼吸触到喻星河的额头之上。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愉悦,将眼镜拿了下来,顺手将喻星河的发丝别到了而后,指腹从雪嫩小巧的耳垂上轻轻拂过,那处瞬间就红了,喻星河的心也砰砰砰的加速跳动。
只是,徐冉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眼镜上:“你的眼睛那么好看,戴眼镜多可惜。”
“没有度数的,是我室友说,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成熟。”
“是吗?我戴一下看看。”
喻星河怔怔的看着她戴上自己眼镜,唇角的笑意越来越盛,声音低低的,近乎痴迷:“很好看……”
徐冉将眼镜折起,放回她手边:“还是这么嘴甜。”
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她设的备忘录,这会约了客户谈话,已经到时间了。
“星河,今天我还有事,不能和你吃饭,等会我让助理送你回去。”
“不用了,”喻星河推椅站起来:“我自己坐车回去,明天会过来送文件。明天,你可以安排出一点时间给我吗?”
女孩走的有些匆忙,似乎是怕听到拒绝,徐冉有些失落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
秘书敲门:“徐总,周总已经到了,会议室也准备好了。”
徐冉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她微微颔首,复又惜字如金:“知道了。”
徐氏大楼的楼下,喻星河抬头看了一眼二十一层,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简直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可是耳边残余着的热度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不是做梦,她却仍然仿佛如坠梦里。
阳光灼热,她微一抬头,觉得有些刺眼,眼眶也有点酸涩。就在人来人往的徐氏大楼前,她缓缓的蹲了下来,将包随手放在了一旁,而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感觉到一点灼热的湿意,
她复又站起来,看了看掌心里握着的眼镜,似乎还残余着那人的温度,她忽然笑了,眉眼弯的像月牙,她低声喃喃:“终于找到你了,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喻星河弯腰,准备将包捡起来,恰逢一辆绑着大红色遮阳蓬的电动车从她身边蹭的一下溜过去。如果不是她让的快,险些要被那车篷给撞到。即便如此,电动车前篮横生出来的几根铁丝,在她包里滑过几道触目惊心的白痕。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砰一声!那辆电动车横倒在了十字路口,车篮里的铁丝和螺丝刀散落了一地,距它不远处,有辆白色奥迪猛然停下,车主刚刚推门下车。
幸好里面的协议书没有被划烂。喻星河抿抿唇,提起伤况惨痛的包,快步向十字路口走了过去。
第3章
挂了电话,喻星河的心思还是恍惚的,从阳台进去,室友哀怨的目光时时刻刻追随着她。
秦城有洁癖,每天拖地无数次,现在几乎要将她桌下那块地砖拖的发亮,拖把把她桌下的箱子撞的东倒西歪,咣当作响,还一边正经的说:“让一让,让一让。”
宋钰已经坐回电脑前继续看她的小黄文,喃喃自语:“到底是温柔霸总,还是邪魅霸总看上了星星呢?第一次会发生在公司里?车里?浴室里?”
林雨婷在回味刚才那场普法栏目剧,只是她分分钟把喻星河代入了被渣男抛弃的小姑娘。
喻星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我的老师,比我大十岁,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
原本嘈杂的宿舍,忽然安静下来。
“我向她告白过,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第二天就走了。直到今天,我才再次见到她。”
“她是个女人。”
她的声音低而清晰:“我喜欢她,十年了。”
三个室友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见她神色沉静,也不知她是喜悦多,还是伤感多,倒是不敢再瞎起哄了。
十年,对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来说,已经是她们人生的一半,太沉重了。
喻星河却忽然笑了,声音扬起来:“我要追她,要和她结婚。她是徐氏的总经理,最近太忙了。过几天把她骗来宿舍,给你们看看!”
“哇!”
林雨婷忽然尖叫一声,扑向了她:“我们宿舍四匹单身狼的日子要结束了!”
向来冷静的秦城也倒吸了一口气:“星星,你可以啊!平时不动声色,开口就是结婚!”
宋钰吃惊的嘴圆的能塞进去鸡蛋了,她不禁喃喃:“我天天在电脑上看霸道总裁小甜妻的肉/文,没想到之后能看见霸总本总了!只是,星星啊,想要勾搭总裁的人是不是很多?”
喻星河眼睛弯了弯,眸子里盛着星光,低低的笑了:“放心。她跑不掉。”
等和室友再交待了几句,喻星河拿起手机,看着导师发过来的消息。
傅尧刚刚发了条消息:前方照片高能预警。
几秒后,对话框里出现一张照片,是个中年男人的照片,小图看起来就很沧桑,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他油光发亮的脑门。
喻星河鼓足勇气,点开大图来看,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最先落入视线的是他磨皮磨的过分的大脑门,本来发际线就已经十分感人了,脑门上稀疏的头发仍在顽强生长。
真的是歪瓜裂枣本枣了。
喻星河忍不住笑,回消息:boss,你给推荐这么个人,就不怕徐老师气死?
“你叫她徐老师?”傅尧的关注点有些偏了,“没事,气气她也好,平日里就只有她气我的份。”
“这人品行还不错,只是相貌一般了些。”
“也许她不是个看脸的人呢?”
“想多了,她自己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是个隐姓颜控,说不定她自己都没察觉。”
唇角微微翘起,喻星河心满意足的笑了,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敲了一行字:她就是我说过的,我喜欢的人。
傅尧:“……怎么是她?”
“之后再详细汇报!刚才被抓去跑腿,明天的作业还没写完。”
“感谢这枚裂枣,boss世上第一帅!”
第二天下午,喻星河站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变绿,刚准备迈步,一辆绑着大红色遮阳蓬的电动车,蹭的一下,从她身边溜过去。如果不是她让的快,肯定会被车篷给刮倒。即便如此,她的包也被电动车前篮横生出来的几根铁丝划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白痕。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砰一声!那辆电动车横倒在了十字路口,车篮里的铁丝和螺丝刀散落了一地,距它不远处,有辆白色奥迪猛然停下,车主刚刚推门下车。
“妈?你怎么了!”电话那端,徐冉紧张的问。
乔言深呼一口气:“冉冉,我没事,路上遇到点状况,等会给你电话。”
乔言说完挂断了电话,推开车门下车,盛夏的阳光十分刺眼,她的手心里却是一层薄薄的冷汗。
车前地上倒着一辆绑了大红色遮阳蓬的电动车,忙上前将那人扶了起来:“对不起,你还好吗?”
被她扶起来的那人看起来四十来岁。颧骨很高,额头很尖,嘴唇很薄,一双鱼眼瞪的圆圆的,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她还没站稳,就一把抓住了乔言的衣服,咄咄逼人:“你开车都不看路的吗!你撞到我了,我现在全身都像散了架似的疼,你赔钱!”
乔言微微睁大了眸子,有几分失措,她还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她轻轻挣扎了一下,温柔的说:“好,我会给你合适的赔偿,能不能请你先放开手?”
她岁数已然不小,因为温柔爱笑,眼角也有一圈淡淡的细纹,嗓音也十分柔和,穿着一身杏色的连衣裙,看起来价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