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以待+番外 作者:柳碎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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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的补偿按地来算,虽然和拆迁不能比,但花染家的地算下来补偿也有一套房子加几十万的现金。花染之前把地租给村子之后就没怎么上心,还是年底收到了汇款才想起这里还有分红。
她对于故乡的感情十分复杂,厌恶那里的陈旧与恶习,害怕那里的闭塞与贫穷,却也怀念曾经一家人一起生活的温暖。如今乍一听说花家村就要从此消失,心中竟有些空荡荡的。
白书一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什么时候回去?我和你一起。”
花染不想一个人回去,有白书一陪着自然很好。
“嗯……等白姨走之后吧,回去签几个字就差不多了。”
白文雪这回在家里也没多久可以待,半年之前她和梅预约好了年末的南极之旅,不日就要动身。就连白书一都有些羡慕起了妈妈的潇洒,要不是已经无法订到票,她也想跟着一块儿去。
白书一看出花染情绪不高,问道:“爷爷和爸爸的坟要迁吗?”
花染一时没听出异样,顺口接道:“这个倒是不用,因为影响太大,反对很激烈,所以……你刚才叫什么?”
白书一见她发现,狡黠一笑,“爷爷和爸爸呀,说起来我还没去拜祭过两位呢,这一次回去我们一起去上柱香吧。”
花染呆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啦这样看我?难道我叫得不对吗?”
花染摇了摇头。
白书一笑道:“就是嘛,咱们可是已经有两位妈妈的认证,称呼也是该改改了。你什么时候不叫我妈白姨啊?”
花染那点子惆怅情绪被白书一这一打岔,也只能烟消云散了。
“不叫白姨,我、我叫什么……”
“当然是随我叫妈妈啦!”
花染心中虽然早已把白文雪当作母亲一般,但真这样叫又确实有些害羞和不习惯。
“你瞎说什么呢,白姨……白姨愿意吗?”
“怎么不愿意啊?你没看她对你比对我还好?她都同意我们的事了,你叫她妈妈她肯定高兴。”
花染其实心中演练过不少回,只一看到白文雪就怂了。
“也不着急……”
白书一耸耸肩,“是不着急啦,所以你可以慢慢来,我就先叫了昂。”
花染突然反应过来,急道:“你不会、不会也叫了……”
“当然没有啦,你不叫我怎么可能叫?我要跟着你叫嘛。你放心,我还是叫她萧阿姨的。”
花染松了口气。
她在国外将近两年,与萧贞的关系算得上融洽,只是仍旧还未叫过萧贞妈妈。她紧张完才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并不是讨厌她……”
“我知道的,不用勉强,顺其自然。”
不用勉强,顺其自然,难得糊涂,船到桥头自然直。
最近有不少人和她说了类似的话。
花染曾经过的生活叫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不得不每日忧心未来,也不得不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如今已经不一样,她的阴霾业已消散,光明早就降临。她真的不应该再沉湎于过去,畏手畏脚,不敢放纵。
身边有那么多人支持着她,有最爱的人陪伴着她,她已有了新的家,有了最终的归宿,那些怯懦也该放下。
这一次就是她与过往告别的最好机会,花家村的消逝或许正是她的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有几位“老朋友”再出现一下,就可以完结了。
第213章
花家村与花染离开那会儿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 基本上已经很难见到低矮简陋的老旧木屋以及砖瓦平房。
白书一把车停在村口, 和花染一起去了村里的办事处。花建国卸任村长以后很少再管村中事务, 尤其是曾孙子出生以后, 他一心扑到了孩子身上。
如今担任村长的是他的儿子,因为高山移民的事, 县里派了一位年轻的书记过来常驻,指导村中事务, 给村民做思想工作。
花染和白书一到的时候办事处被不少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不少在外务工的年轻人回来了解情况。移民之事有利有弊, 有人开心有人理解自然也有人不满。
村里工作难做,时不时发生点纠纷, 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白书一和花染见工作人员无暇他顾, 决定先去拜祭一下花染的爷爷和爸爸。
山路崎岖,还好并不远,两人走了半小时左右到达目的地。两年未曾来过, 但坟头并不荒凉,看得出来是有人时不时过来打扫除草。白书一从篮子里取出酒水食物和纸钱, 为两位长辈上了香。
冬日的山林气温很低, 白书一拥着花染, 陪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
花染看起来有一些感伤,“想起来我也算得上不孝,这两年没回来看过他们。”
“你人在国外哪里有时间回来?爷爷和爸爸一定会体谅你的。咱们不注重形式,注重心意。”
花染摇了摇头,“我自己没办法回来, 那也可以托人帮忙照看。只是我因为那点间隙不愿再和村长一家有瓜葛……”
白书一听出她自责之外态度上亦有软化,明白她是看出了什么。
“我看坟头四周不是很荒凉,是不是……”
花染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定是村长。”
白书一叹了口气。
花染母女与这花家村的纠葛几乎是以血与泪书写的,花故衣与花逊霜去世之后,萧贞除了女儿与这花家村再无一分关系。可花染不同,她生于这里长于这里,身上有着难以磨灭的印记。
而花建国,正是花染对于花家村矛盾感情的最具体的表现。白书一既无法鼓励她释怀,也不想让她继续被此束缚。
“不要想啦染染,花家村搬迁后,我们每年都可以回来看他们,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人。”
“嗯……”
白书一见她兴致依旧不高,眼睛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说起来,爷爷和爸爸的名字都很好听,我还以为那个年代不是什么建国就是什么建军呢。”
花染爷爷叫花故衣,父亲叫花逊霜,确实与他们那年代较普遍的名字风格迥异。
花染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解释道:“爷爷爱好古诗词,所以在取名上很有讲究,我的名字也是爷爷取的。”
白书一笑嘻嘻地道:“难怪了难怪了,我当初一听就觉得你的名字好听,立即叫我想起了一句诗。”
花染来了一点兴致,“你想到哪一句了?”
带花带染的诗句不少,她很好奇白书一能不能想到自己名字的出处。
白书一望着她的眼睛,慢慢道:“我想起了‘石榴花发满溪津,溪女洗花染白云’。”
这一句出自李贺的《绿章封事》,诗的主题并不旖旎,白书一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它。
花染失笑道:“难道我爷爷还要借我名字嘲讽时事吗?其实我的名字与我爸爸有点关系,取自陆游的《蝶恋花》‘一夜清霜,染尽湖边树’一句。”
白书一却不管,“可怎么想都是我这句比较符合啊,‘溪女洗花染白云’,仙女有了,白云也有了。”
“哪里有了?”
花染听她说得一套一套,知道是陷阱也忍不住往下跳。
“仙女是你,白云是我,花染白云,不就是说我们命中注定吗?爷爷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花染觉得有趣,又觉得甜蜜,“就你道理多……”
“那你说是不是?巧合才更体现缘分啊。”
“是是是。”花染说不过她,也不觉得有必要说过她,甚至觉得被她说服也十分不错。
经过这么一出,气氛稍稍轻松起来。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等香烧尽才熄灭了火星,收拾好东西原路返回。
这一来一回花了一个多小时,花染和白书一却不觉得枯燥疲惫。两人心意相通,说话的时候有无尽的欢喜,不说话的时候又无比安宁。
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回到村里办事处,见人群已不似刚才那么拥挤,正打算排队办事,突然有个人一边骂一边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村支部书记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小村官,真把自己当盘菜?凭什么我们家分的钱最少?凭什么——”
这骂骂咧咧的人不是花腾是谁?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瞬间,白书一和花染就同时戒备了起来。
花腾开始的时候没看到她们,直到退了三四步才看到人群中的两人,喊到一半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是你们!是你们!”花腾双目赤红,突然朝着白书一和花染扑了过来,“你们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花腾当初被拘留留下了案底,之后找工作就一直不太顺利。加上前女友整他,他最后只能老家种地。他对此怀恨在心,几次想在去找花染与白书一的麻烦,最后因为寻不到人放弃。
可如今两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并且看起来春风得意,他心中仇恨的火苗瞬间燃烧起来。
“花腾,你是不是有病!”
白书一下意识想要护住花染,有个人却在此之前拦在了花腾。男子身形壮实,一只手就擒住了花腾。
“栓子哥……”
白书一听花染一叫也认出了这个人,正是花建国的长孙。
“栓子,你出什么头?花染没看上我,难道就看上你了吗?她都不拿自己当花家村的人了,你还帮她干吗?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我会变成这样吗?”
栓子看着花腾冷笑道:“腾子,你什么丢人模样村里人都长了眼睛,看得到。至于是因为谁,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么?”
花腾从小成绩优异,相貌又好,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当初提起他谁不夸一句?他们这些年龄相近的男孩都被他比下去,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底嫉妒他。
栓子也曾产生过自卑与嫉妒之心。
但自从上次她和父亲一起把花腾带回村,看着他歇斯底里,无理取闹,自甘堕落的模样,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读书确实能够改变命运,花腾花了二十多年努力,却在得到了与人公平竞争的机会时,把心思花在了旁门左道上。他怨恨自己贫苦的出生,抱怨职场上的不公,嫉妒家境优渥的同事,却从没有从自身找过原因。
明明拥有相较于他们来说更光明的前程,却被他自己浪费殆尽。
回到花家村之后他不甘于培植中药的工作,自恃大学生的身份,天天好吃懒做,经常与人发生纠纷,把心中的不满转变为了怒火向他人发泄。
两年来,他从人人称道的花家村骄傲变成了人间人躲的村中泼皮。而直到今天,他仍旧认为这一切都是别人造成的。
花腾莽归莽,但好吃懒做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栓子的对手,被对方一拧手腕,顿时痛得哇哇直叫。
“打人啦,村长儿子花栓子打人啦,乡亲们都看一看,村长一家仗势欺人……”
其他人根本不拿他的话当回事,笑着看热闹。
人堕落起来真的是礼仪廉耻都不要,堂堂一个大学生羞耻心甚至比不上他们这些村夫莽汉。
“够了,”栓子一把将他推开,“不想想自己,你也该想想你父母,再这样下去让他们还怎么在村里抬得起头!”
花腾被推得踉跄,抱着手臂骂道:“什么村不村的?花家村马上就要消失了,你爹的那个村长也当到头了。给你顶帽子还真把自己当官了,管得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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