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口中的房东看起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大概是被问得次数多了, 现在已经满脸不耐烦, “我跟他不是很熟, 他才租了大半个月屋子，我能跟他熟到哪里去？就正常的租客关系。摊上这事我已经够烦了, 你们怎么还唧唧歪歪的。不去找凶手，一直问我做什么？”

　　她对面的女警察脾气好, 声音柔和地问着什么。

　　包租婆眉头一皱, 嘴角下撇：“我怎么知道他得罪什么人？”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好笑, 她交叉双臂，“要我说, 这人死了也是活该, 死宅不出去赚钱就算了，还是个脾气暴的，天天跟我其他租客吵架, 甚至还动手。”

　　“为什么会吵架？”

　　“懒呗，天天堆着垃圾不肯丢, 这大热天气, 辣鸡堆个十几天你能想象吗？要不是我昨天威胁说不扔就让他搬出去, 你们今天就能感受到了。”包租婆呸了口痰在地上，“你说这不讲卫生到这个份上本来就是他的错，结果别人跟他说他还骂人家，我上来说了还差点被打了。这年头真是有钱是大爷，没钱的就是横。”

　　“死了都不安生, 我还得清洗地板跟换窗户，我这是得罪谁了。”她又忍不住嘀咕，满脸烦躁。

　　清漪收回视线，注意到窗户玻璃已经碎了。窗户很大，一米多高，一米宽的那种，玻璃却都碎了，只有些许碎片挂在窗框上。

　　“小六。”清漪示意对方过来，“这窗户是怎么一回事？”

　　“报案的时候已经裂了，我们怀疑应该是凶手弄出来的。”小六皱眉，“只是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砸窗户的东西，这些玻璃上也没有指纹。而且这玻璃硬度还挺高的，一般的石头之类的也砸不开。”

　　商长琦也走了过来，听小六这么说，下意识就看了眼身边面积比较大的玻璃，问：“有没有可能力气大，然后就空手砸开窗户？这样子的话你们自然找不到罪证。”

　　小六皱眉：“我们也才想过这个情况，只是这样子手怎么也会受伤吧，但是玻璃上面却什么痕迹都没有。”

　　“可以包裹着东西吧。”商长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包裹住手掌，对着旁边比较大面积的玻璃一砸，。

　　“咔——”

　　大的玻璃碎片瞬间裂成好几片小的。商长琦缓慢地将手帕解开，视线投在清漪的身上。

　　清漪看了下对方的手没什么问题，才说了句“下次别冲动。”

　　“这样子也会有痕迹，你看这窗户有灰尘，这不是沾了你手帕的痕迹了吗？”小六指着那少了一块灰尘的地方。

　　商长琦挠了挠鼻尖。

　　清漪跟商长琦借了手帕，拿着手帕在那堆玻璃里面挑挑选选，突然拿起一片玻璃，放到鼻子下嗅了嗅。

　　“这个怎么了吗？”小六有些疑惑。

　　“上面有股奇怪的味道。”清漪掏出一张符纸，将那拳头大的玻璃给包裹住。没一会，符纸竟然燃烧起来，清漪不得不松手。

　　“这……”小六虽然不是天师，但却对他们用的符咒还算了解，“是妖还是鬼？”

　　“妖。”清漪看了眼瞬间烧没的符纸，“还是个法力不弱的妖。”

　　小六皱眉：“不可能是鬼吗？”其实在灵异局的猜测里，更有可能是有纠纷的鬼。

　　“鬼穿墙了解一下。”清漪转身，“有空的话捎我一程。”

　　“去哪？”

　　“别人家。”

　　*

　　清漪口中的别人，是在李国勇之前遇害的两位受害人的家里。四人第一个去的是徐佳慧的家里。徐佳慧是第一个发现的满身伤口死去的死者，也是几位死者中没有犯事、可以说得上是有点无辜的一个。如果能发现点什么，说不定这案子就能有突破。

　　到了徐佳慧家里，几人都有些吃惊，因为徐佳慧家里也是门窗紧关着，窗帘一样被主人家拉上。

　　几人狐疑地敲门，说明来意。接待清漪几个是徐佳慧的丈夫，名为林明伟。林明伟还没到四十，却几乎满头白发，而且脸上愁容满面，显然妻子的意外死亡对这个男人造成很大的伤害。

　　“不知道几位警官想知道点什么？”林明伟有些拘谨，双手时而放在膝盖上，时而交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脑袋垂着，没让清漪几人看见表情。

　　小六看向清漪。

　　清漪掏出一个透明的袋子，上面有一根黑色的羽毛，盯着对方：“你有看见这羽毛吗？”

　　“这……”男人神色有些迟疑，“这是什么？”

　　“应该是鸟毛。”清漪说，“你见过？”

　　林明伟看着那鸟毛，就感觉到不舒服，双手不停地动来动去，“我女儿前不久拿过一根差不多的羽毛。”

　　小六有些激动：“你说真的？”

　　林明伟点头，“只是这……”

　　“不关你女儿的事。”清漪知道对方的担忧，问，“我们可以见一下你的女儿吗？”

　　林明伟神色有些迟疑，应该是不大想答应。

　　“哪里不方便吗？”清漪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只是想要问她有关这方面的事情，不会对她做什么事情。还是说，她现在不在家？”

　　“不是。”林明伟颓然地垂下头，“只是我怕吓到你们。”

　　清漪跟商长琦相互看了眼，听见小六问了“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妻子出事之后没两天她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林明伟起身，不大放心地叮嘱，“一会儿你们记得别说话。”

　　清漪点头，跟随对方身后上了二楼。屋子面积还挺大的，二楼还有一个宽阔的大厅，林明伟走到最里面的门前，敲了敲门，才推开门走进去。

　　“林老板。”

　　清漪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里面的景象。说话的是二十来岁的姑娘，见这么多人的时候有些拘谨地立在一边。不过清漪几人都没注意到她，而是被房子里巨大的鸟笼给吸去注意力。

　　鸟笼有两米多高，直接顶着天花板。而且鸟笼里面还放着一张大床，旁边还放着巨大的树枝，树枝上正趴着个人？说是人，但是穿着毛茸茸类似于沾满了鸟毛的衣服，头上还带着鸟冠，嘴里喊着“咕噜咕噜——”“叽叽——”“喳喳——”

　　“这是我们家的护工何晴。”林明伟简单给清漪介绍了下，才问那个护工，“温温今天怎样了？”

　　“还挺听话的，将饭菜都给吃了。”何晴瞄了清漪几人一眼就不敢再多看，小声地应着林明伟。

　　林明伟看向清漪几人，示意出来说话。

　　*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小六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佳慧过世第二天就这样了。温温说自己是只鸟，要住鸟笼子里，要吃鸟食，而且还要穿带羽毛的衣服。”说起这件事，林明伟眼底的惆怅就怎么也抹不掉。

　　“是不是撞邪了？”小六询问，毕竟突然有这种转变，肯定是非科学原因。

　　“我找过几个驱邪师看过了，他们都没办法。”林明伟叹了口气，神色像是又老了几分。先是妻子意外去世，女儿又变成这样，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小六看向清漪，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说出来。

　　清漪问：“那根黑色的羽毛呢？”

　　“在她手上。”林明伟皱眉，“谁一碰那羽毛，她就生气地咬人，而且没了羽毛她还变得很狂躁，只有拿着羽毛方才好点。”

　　清漪正准备说让她看看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女音叫了起来。

　　“啊—— ”

　　林明伟神色一变，“是小晴的声音。”

　　众人连忙回去，发现房间已经被反锁住了。

　　“有血腥味。”清漪眉头一紧，“有钥匙吗？”

　　“在楼下。”

　　“让开。晚点我赔你门钱。”时间紧急，哪还能等他下去拿。商长琦拉开清漪，抬起脚，快准狠地一踢，房门“砰”地断开门把。

　　清漪对商长琦的武力值早就知道，所以也不惊讶，推开门连忙走了进去。一进去她就皱眉，迅速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符纸投掷出去，贴在那小孩子的身上，将其定住。

　　不远处，鸟人装扮的林之温正紧紧地拉着何晴的手臂撕咬，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在房间里，而两人脚下还有一些玻璃碎片。

　　小六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连忙上前，将被林之温咬着的何晴给救出来。

　　清漪也走了过来，看见何晴手臂上已经有一排牙齿印记。应该是咬得深的缘故，手臂已经血迹斑斑，还被咬掉一块肉，看起来血肉模糊。

　　“小晴，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事发突然，何晴还没反应过来，苍白的脸上还是惶恐的神色。听见林明伟问话，何晴都快哭了：“温温说渴了要喝水，我就给她倒了杯水，结果温温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笼子将门反锁，我递水过去的时候她就抓着我的手臂咬了。”

　　“小六，你先送她去医院。”清漪简单包住伤口止血，看向小六

　　小六点头，连忙搀扶着何晴离开。

　　“警官，我女儿这是怎么了？”林明伟看着一动不动的女儿，想掀了符纸，却又想起刚刚的画面，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妖气入侵。”清漪走到林之温的面前，这才注意到异样，对方的脸上居然有若隐若无的鸟影。

　　“那要怎么办？”林明伟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抓着清漪的手臂，“警官，麻烦你帮我救一下我女儿，我就剩下这么个女儿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去见我爱人……”说着，还泪流满面地跪了下来。

　　清漪示意商长琦将人拉开，“我只能尽量试一试，你先让一让。”

　　“好好好。”林明伟走到一边。

　　-

　　清漪将林之温插在头发中的黑色鸟毛拔了下来，头也不回：“端一杯水过来。”

　　林明伟连忙重新翻出一个新的杯子装水，然后递到清漪旁边。

　　清漪掏出一沓符纸，然后从中选了两张，夹在两手食指跟中指中间，挥舞着手势，嘴里低声念着林明伟听不懂的字词，最后两手交叉，合在一起的时候符纸自动燃烧起来，她迅速将符纸丢进水中。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烧着的符纸碰见水也没灭火，反倒是正常地烧完，然后变成些许灰烬，沉淀在杯子底部。

　　“给她喝了。”清漪让林明伟将符水给林之温给灌下去，自己则是掏出一张符纸迅速折叠成三角形，贴在林之温的眉心。

　　也不见清漪有什么动作，林明伟仿佛看见有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自家女儿的头顶上冒出来。种种迹象让林明伟眼前一亮，心底愈发期待。

　　弄完这些，清漪撕掉林之温身上的符纸。林之温眼睛一闭，倒在林明伟的怀里。

　　“警官，我女儿这是怎么了？”林明伟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林之温。

　　“睡一觉就好了。”清漪又拿出符纸折叠成三角形，递给对方，“等她醒了之后你让她贴身带着。”

　　林明伟接过清漪给的护身符，道谢之后连忙将女儿抱到床上。

　　“等她醒过来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些鸟笼什么的一可以拆掉了。”清漪看着幽暗的房间跟硕大的鸟笼，说，“这几天她的身体估计会有些虚弱，如果可以的话，多带她晒晒太阳。”

　　“好好好。”林明伟听见这话，顿时泪眼摩。他都快放弃了，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让她女儿能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