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欲雪有点脸红,你放我下来。她这样推着祝随春的肩。
老师。祝随春一脸严肃,你现在真的不方便自己走路。
天知道她抱得有多心满意足。
她虽然轻,却也重。
因为这是一整个世界的重量。
还好停车的地方和她们要进的屋没几步路,不然祝随春只觉得自己这个逼会装得十分失败。老实说走了一截后她的手当真已经有点酸了。
张华给她们找的落脚的地方是N县一个小村庄独居老婆婆的家里。这个老婆婆和张华的关系好完全是因为张华经常来帮忙看她。跟那群人的扶贫不同,张华的扶贫是实打实的扶贫。
婆婆一把年纪了,牙齿掉光了,说起话来跟山洞吹风一样,叫人听不清。但是慈眉善目的,笑起来的时候,祝随春和宋欲雪就跟着笑。不管她说了什么,只要点头说好就ok。
婆婆家里还有一个炕,张华让给了宋欲雪和祝随春,他自己在婆婆屋打地铺。
老实说,这绝对是祝随春这辈子头一回住这种地方,肉眼可见的蜘蛛网,泛着黄渍还有股陈旧味道的床单。
宋欲雪坐在床边,笑她,怎么,嫌弃了?
祝随春老实地点点头。
她爸一暴发户,只知道席梦思和kingsize,因此家里的床也都这些。她没吃过苦头。
不过没关系。祝随春挠了挠后脑勺,说,这样也挺好的。
好就好在,有宋欲雪。
宋欲雪身上穿得还是那花里胡哨的衣服,就算在这破破烂烂的房间里,照样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祝随春有点不好意思,移开了眼睛。
过来。宋欲雪招呼她。
啊?祝随春愣。
我叫你过来。宋欲雪又说。
祝随春跟被招魂的傻子一样,走了过去。
今天随便拿酒瓶砸人的时候,没想过万一会出事吗?她问。
祝随春又啊了声,什么事?
万一砸死人了呢?
他们该死。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静默了。
宋欲雪坐在床边,祝随春站在她面前,脑袋拧着。
你看着我。宋欲雪命令她。
祝随春看她,眼睛有点发红,还有几分湿润。
到底是个没毕业的孩子。宋欲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拽了下祝随春的衣服,后者乖乖在她面前蹲下。
阿春啊。
她又这样叫她,她总是这样叫她。她知不知道只要一听到她这样叫她,她的心总会停跳一拍?祝随春想落泪,想小哭一秒。可宋欲雪还在继续讲话。
她说,阿春,他们该死。
可你不能变成杀人犯。
杀人犯三个字对于祝随春来说实在有点沉重。她呆了一秒。
宋欲雪还在讲话,你不要拿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阿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恶,这是不能避免的。人姓本恶。但是阿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别的存在。还有很多普普通通的美好。
宋欲雪娓娓道来,她在这一秒又变得像恩师,像挚友。
她的双眼像是嵌进澄澈湖泊的宝石,通透又明亮。
祝随春觉得自己中了蛊。
明明大难当头,明明生死攸关,可她还是不知好歹地把手撑在了床沿边,仰着头,吻住了宋欲雪。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只是嘴唇与嘴唇的相贴。
就在她感到侵扰了对方后想要回退一步离开后,宋欲雪把她的手摁住,勾起她的下巴,再次吻了过来。
这一次,才可以真正以吻来形容。
那是热烈的,是绚烂的,是糖果于高温中融化的瞬间,是两头小兽彼此渴望的过程。
宋欲雪放开她时,祝随春正喘着粗气。
够美剧了吧?宋欲雪调侃她。
祝随春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就在她打算问点什么的时候,宋欲雪又说话了。
行了,你去把我电话拿过来,干正事。她说。
宋欲雪的电话放在客厅充电。
搞半天,亲她不是正事,不过业余活动?
为什么要亲我,亲我代表什么,我们这算什么。这种三连问祝随春忍住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宋欲雪不是会简单给出答案的人。
她认命了,出里屋去拿东西。
那她就全把这个吻当作是刺激奔跑运动以后的深呼吸缓解行为吧。这样总行了吧?毕竟人总是在生理凑到刺激以后分泌过量多巴胺和荷尔蒙。嗯,就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四件事!
一,太久不写这种小说一下画风突变。正在复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忽然失去控制,一打字就瓢了。大家如果看得顺眼我后面就这样写了,不行我再想想办法。
二,微博炸号了,暂时也没有新开的打算,大家不用问啦。
三,本来打算一起存稿完发出来,写了一章发现自己没有这个魄力,尽力日更,我看了眼大纲也没多少了。不过日不了大家别打我。
四,好久不见啊。
第041章
四十一
这么说吧, 要不是因为这地方环境太差, 祝随春简直都快以为她自己在度假。能睡在宋欲雪的身边, 对她而言不是度假是什么?
掰着手指头算来, 她和宋欲雪同床共枕的次数不下三次。第一次天雷勾地火,啪啪啪啪啪, 第二次她倒头睡如猪,鼾声如雷贯耳, 这一次呢, 宋欲雪安安静静睡了, 她睁着俩二筒似的大眼睛,发愣了。
她看着天花板, 准确来说, 都不能用天花板来形容,那只是一堆东西搭建起来的遮风避雨的存在,没天花板那么精致。她看着蜘蛛结网, 就像她的心绪,从这根线穿到那根线, 再从那根线穿回来, 绕绕来去, 时间仿佛没有尽头。
在遇到宋欲雪之前,夜晚对于祝随春的意义就是睡觉,要么就是和狐朋狗友一道吃喝玩乐。
可是遇见她之后,她才发现,夜晚的意义在于, 人类是否期待白天。
因此她的夜晚变得漫长起来,她甚至学会了在夜晚思考。
她以前从不思考,这种不思考的特姓表现在她身上已经有二十几年之久。上小学的时候她不思考,老师让抄写汉字多少次,她就写多少次。初中了也不思考,政史地需要背到哪儿,她埋头就背。高中更是如此,她只在乎今天的午饭吃什么,明天的月考题目是什么,后天发成绩以后她又会吃多少巴掌炮脚。
她现在所说的思考不是简单的做算术题或者解决吃什么,当然,吃什么也是大事一桩。她现在所说的思考,是更深的,涉及到更多东西的存在。它和分数没有关系,没有人会因为你为社会做了更多考虑给你更好的分数为你颁发奖状,相反,你可能还会成为挡人财路的笨蛋,于是变成眼中钉,肉中刺,怎么恨你怎么来。
她思考的起点一开始是宋欲雪,她想,她怎么就坚持了下来,她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可慢慢的,她开始想更多的东西,她试图靠近她想的东西。
祝随春看了眼宋欲雪的睡颜,她的呼吸喷洒而出,她的发丝散落,以不同于醒着的姿态。
她是不会成为宋欲雪的。
祝随春对此有着自知之明,也正是这样的自知之明,使她的心里笼罩上了一层悲哀,她做不到殉道,她会害怕很多东西,她甚至对于俗世的一切都充满眷恋,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会一直这样,像白天那样和恶做着斗争。
她身体里也有恶的影子,她出现在她忍不住偷偷随手丢掉垃圾的偷懒的瞬间,出现在她疲于写作业而试图拷贝他人论文二次修改的时刻。它们曾经让她习以为常,可在宋欲雪的光下,祝随春才意识到,它们也是如此的危险而甜蜜。
她又想,要是宋欲雪其实也是个彻头彻尾虚伪的坏蛋呢?她——祝随春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她要是上厕所不冲水,她要是在家里邋里邋遢。
她还喜欢她吗?
祝随春又看了一眼宋欲雪的侧脸,她的山根让她有凑上去啃一口的冲动。面对着她,她内心的笨拙的那头小猿一直在骚动,与其一起骚动的,还有一个舔着棒棒糖的纯情小女孩。
她在两种欲望里交织。
她好不容易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想偷偷碰碰她,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就跟家里死了人急着找犯人一样,又像是来索命的。她刚想叫醒宋欲雪,后者就自己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了眼祝随春,当机立断套上外套穿鞋。
老婆婆也醒了,张华跟在她身后过来,打着哈欠。
现在什么情况?张华小声地说。
里面的,开门。外头的人又大吼。
宋欲雪心下一沉,问,阿婆,你家有没有什么后门。
阿婆张着嘴,手抖着,她啊了半天,终于说,院子后面有个狗洞。
宋欲雪和祝随春互看一眼,两个人扭头就走,张华愣了,不敢置信,说,不是,我们真要钻洞出去?
祝随春冷不丁说,你还敢走正门?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张华嘴里嘟哝着,跟着她俩往后院走。
老婆婆是如何应对这群人的他们不得而知,在黑黢黢的山上转悠,已经够让他们困扰了。
张华一个大男人,还怂得不行。
祝随春好歹是上树掏过鸟窝的野孩子,现在看上去还是镇定。
宋欲雪就跟别说了,走夜路跟百日里一样,稳得不行。
宋老师。祝随春喊,我有点怕黑。
她其实不怕黑夜,她怕另外的黑。
她觉得自己现在在走着钢索,下面是深渊万里,无数牛鬼马面叫嚣着,个个都想伸长手臂把她拽下去,捂住她的嘴,戳瞎她的眼,让她安安分分,别讲话,别看见。
然后,黑暗里传来一点温度。
宋欲雪握住了她的手。
她们以前也握过手,在床上,宋欲雪也曾和她五指相扣。但那种激烈的做/爱都没有现在她的手被握住给她带来的震撼感大。
就好像,她在宇宙中漂浮,像某种奇怪的小人,四肢和身体都一直扭动着,被拉扯,她眼看就要被撕裂,忽然有一个人将她捆绑住。
她是漫无目的航行的宇宙飞船,而宋欲雪,就是她的航站台和空间站。
她给了她一种定力,超越恐惧的安全感。
她说,别怕。
天会亮的。
祝随春看了眼山的那段,黑色的天际当真出现了一点象牙白,而黑白之间,是灰色的云彩。
太阳和月亮同时高挂。
祝随春发现,越是黑的夜,越能看见亮的星。
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吸拉两下鼻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嗯,天会亮的。
张华跟在她俩身后,急匆匆大喊,靠,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
当真你妈黎明杀鸡。
宋欲雪开始拉着祝随春奔跑,这种奔跑没有目的地,却有目的,那就是逃命。
张华也撒丫子跑。
眼看路要到头了,张华忽然一愣,又大喊,他们好像不见了!
宋欲雪的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是她那个朋友,发了一长串短信。
宋欲雪瞥了眼,忽地放松下来。
往回走吧。她说。
祝随春傻眼,往回走?不是吧。
宋欲雪笑了下,讲,嗯,往回走。
有人来接我们了。她说。
祝随春和张华互看一眼,前者小心翼翼地求证,你是说,来人了?她还竖起食指朝着天空戳了两下,暗示。
宋欲雪点点头。
张华感叹,这次行动效率怎么这么高。
我提前打了招呼。宋欲雪说,不过也还真是挺快的。
等见了来接他们的人,宋欲雪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快。
“赵秘书长。”宋欲雪皮笑肉不笑,和站在人群中那个人打招呼,“啊,祝记者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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