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灵没有想到想到苏洵兮会这么轻易的放手，她的手心下是苏洵兮像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此时微微湿润着，在她的手心里一眨一眨的，明明是一种痒意，却让她心里也跟着低落下来。她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好。”

　　她默默松开手，没敢再去直视苏洵兮一双清澈的双眸，她本来觉得说出来或许会觉得如释重负，没想到心里的压抑感更强烈了。

　　萧亦灵捏了捏拳，轻轻呼出口气，茫茫的白雾里那一口热气的温度并没有持续太久，冰冷的空气再次包裹住整个身子，本来是想努力把心情弄得好一点的，没想到好像变得更冷了。

　　苏洵兮一直在看着萧亦灵的动作，喜欢一个人能到什么样的程度呢，她的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她语调里每一个上扬的语气，她都能分析出来她在想什么。

　　萧亦灵离开后，她原本守着那些遗物想要用它们来代替师姐一起死去，可是她偏偏又天真得认为师姐还活着，用尽一切方法去保留师姐还存在的痕迹，她用师姐常用的那个符笔画出了如山的符箓，模仿出最像师姐的笔触，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师姐还在，没有死，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那些年她每天晚上都抱着寂灭睡觉，寂灭是冷的，她的心也是冷的，到了最后若不是发现了师姐有还在人世的可能，她可能还在自己一直编织的梦境里沉睡着。

　　她想她大概能懂萧亦灵现在的心情，她又不想去懂，或许明白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没办法去控制。

　　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卑劣，用这样的手段去博得萧亦灵的欢心。可是这样，她确实也成功了不是吗。她一直陪伴在萧亦灵的身边，变得越来越贪婪了，她想要的太多，渐渐不满足于占据师姐的生活，渴望过身体心里每一个地方都是她的身影。

　　她只有师姐了，可是师姐的心里却有很多人，有风灵，有师傅，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师兄妹，甚至一朵野花也能引起师姐的注意。而她已经没有年少时那种想把所有人都从师姐赶走的执念，学着去喜欢师姐一样去喜欢师姐身边的一切，而现在，她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就像眼下，师姐应该是在等她先开口说话吧。

　　苏洵兮本能地把其他的情绪克制住，冷静开口道：“现在是红日初升，所有的雷木都会在这个时候进行修炼，所以眼下能走出去的道路全部都会消失不见了，但是这也是它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要立刻走出去。”

　　萧亦灵听见苏洵兮说话才松了口气，幸好苏洵兮不至于那么儿女情长，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全部一样大小的树，连分叉点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地上没有道路，有的落满了红色的叶子，有的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就像是猎豹身上不规则的斑点，根本让人无迹可寻。

　　萧亦灵点了点头：“没有路的话，要怎么走出去？”

　　“师姐的灵剑借我用一下。”

　　“给。”

　　苏洵兮接过寂灭，直接把寂灭深深刺入面前的一棵树里，树身如同人受伤了那般轻微得颤抖了一下枝条，伸出下面的两个枝桠想要去护住受伤的地方，被苏洵兮再次把剑抽出来，直接砍断了枝桠，当寂灭从树里抽出来的时候，染上了斑驳的红色汁水，树上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轻轻摇晃。

　　“这样是在杀了这颗树吗？我觉得它好像很疼的样子。”

　　苏洵兮的手顿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姐有这样的童心呢？

　　苏洵兮指了指树干，解释道：“不是，这种雷木就是汁水充沛，你看它的左上边第二个枝桠，那里是不是比别的雷木都鼓了一些。”

　　萧亦灵走过去，轻轻按了一下在上面，果然是有些硬鼓鼓的，她的脑袋趴在上面去听，甚至能听到雷木里涓涓的流水声。

　　苏洵兮见到树梢上的雷暂时没有汇聚到这里，才克制地收回了想要制止萧亦灵的手，她刚刚在用剑刺入雷木的时候，其实就被它用来防御的一道雷电之力击到，只是她是个武者，炼过体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萧亦灵被电一下，就算是修炼天赋极佳，如今肉体凡胎，也会被雷电震麻，严重的话可能会把身体击得焦黑。

　　苏洵兮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抹过剑身上的红色汁水道：“师姐可知这雷木的汁液是可以喝的。”

　　“可以喝的？”萧亦灵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她好像闻不出什么味道来。

　　苏洵兮把手指上的汁液微微抿了一点，要比想象中的更甜一些。

　　“微甜。”

　　萧亦灵咽了口水，也品尝了一下，确实如苏洵兮所说，味道还挺不错，而且非常解渴。

　　萧亦灵感叹一声：“好甜。”

　　“有我甜吗？”

　　“嗯？”

　　苏洵兮笑了笑，没有继续接下去话，她没想到刚刚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会被萧亦灵听到了一点。

　　她把手腕上的破空铃解了下来，把残留的汁水轻轻抹了一点上去，破空铃中发出清脆的铃响，手臂一扬，破空铃升至空中，引动了巨网中所有的雷电之力，全部汇聚在破空铃上。

　　破空铃内发出一道笔直的紫色雷柱，直接霸道地从空中横着铺展过去，为两个人指引了即将要前进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认为爱应该是克制，喜欢才能像师姐那样放肆吧。

　　感谢金主大佬：

　　么么哒～

 

第五十二章 

　　萧亦灵看着那道雷柱的指向后却沉默了, 漫无边际的雷木林一眼看到头, 雷木之后还是雷木, 如果顺着这条路, 她和苏洵兮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走到头。

　　苏洵兮把寂灭擦干净了之后，想要递给萧亦灵却发现她在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怎么了？”苏洵兮轻声问道。

　　萧亦灵摇了摇头, 把视线收回，她想她应该能走完这么多路的吧。

　　“没事, 我们要这样走着吗？”

　　“嗯。”

　　苏洵兮收回破空铃, 看了一眼萧亦灵手腕上系的子铃, 没有再继续说话。

　　雷木树林里很静，只有一两片树叶落下, 萧亦灵沉默地在前面走, 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有些沉重，她知道后面跟的是苏洵兮，很想回头看, 又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

　　苏洵兮的目光放得很远，她和萧亦灵之间并没有隔多远, 只有几步的距离, 就像她和师姐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一样。

　　萧亦灵被这种从未有过的烦闷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有违了她的初衷，她的本意是不想和苏洵兮之间的相处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哪句话？”

　　“就是说有你甜吗的那句话？”

　　“嗯。”

　　萧亦灵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说了句蠢话，尴尬地摸了摸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

　　可是苏洵兮回应了一声嗯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其实是想说我没懂你那句话的意思？”

　　“我知道。”

　　苏洵兮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表面上风轻云淡的, 可是内心却因为萧亦灵的解释而感到一丝雀跃 。

　　知道她在犯蠢？

　　萧亦灵想要得到这个答案，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她想通过苏洵兮的声音来确认自己并没有被忽视。可是她低估了苏洵兮，苏洵兮那般严谨的人，如果她不想说的话，没人能从中窥到她想要让你看到的东西。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师姐还会在乎我吗？”苏洵兮补充了一句，她虽然会有点生萧亦灵的气，但她足够了解萧亦灵，如果她继续对萧亦灵不咸不淡，只会把师姐推得更开。

　　所以就像以前一样，再次卑劣地利用师姐的同情心吧。

　　苏洵兮的声音好像听起来还是很委屈，萧亦灵的心毕竟不是又冷又硬的石头，她的初衷是不想让苏洵兮难过，刚刚她是不是对苏洵兮太过分了，苏洵兮也许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太过认真了。

　　她萧亦灵又不是输不起的人，就算是输了，大不了日后再重新赢回来，况且苏洵兮那日也是凭着自身实力赢了她的，她应该同样尊重这样的对手才是。

　　萧亦灵把自己的思路想通了，理顺了，才变得心情愉悦了起来，她把手枕在脑后，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萧亦灵回过头，幽静的眸子里闪烁着曦光，神情非常快活：“当然会在乎，你是除了风灵之外，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任的人了。”

　　苏洵兮似乎被萧亦灵的笑意感染了，她的脸上也挂着笑，只是那种笑容里有一种勉强在里面，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有着依稀的水光。

　　萧亦灵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一个人活得再没心没肺，也不会看不出身边人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悲伤。她看得心疼，明明是想哭还要强颜欢笑的苏洵兮。

　　大傻瓜……

　　她伸出手想要去帮苏洵兮擦掉眼泪，却被苏洵兮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萧亦灵的手僵在原地，看着撇过头不再说话的苏洵兮，缓缓收回了手。

　　苏洵兮还是生气了吗？是怨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她吧。

　　“苏洵兮，想哭的时候就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好不好？”

　　她会心疼，会心软，会更加分不清这种感情。

　　剩下的话萧亦灵没有说出口，她向来说不出这种让人觉得矫情的话。

　　“我才没有想哭呢。”苏洵兮眼睑低垂，睫毛微颤，一颗晶莹泪珠从睫毛上滚落下来，

　　只要师姐对她稍微软一点，让她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关心，她都控制不住那种快要决堤的委屈和悲伤，想要立刻扑进师姐的怀里。

　　萧亦灵悄悄用手去接住它，手心里的那滴泪珠几乎要把她的手灼伤，一颗心也变得有些酸涩起来。

　　“那好，苏洵兮，不要再为了我哭了，不值得。”

　　萧亦灵不太会哄女孩子，没有察觉到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伤人。

　　苏洵兮心里一凉，师姐又是在拒绝她，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就算是欺骗的话，她觉得也可以啊，哪怕是表达一点点的关心也可以，她愿意为这段感情走九十九步，还剩下的一步，就算师姐不愿走，只要轻轻点一下头，她愿意全部走完，可是师姐从来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说值得就是值得，你有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苏洵兮的小脸上梨花带雨，攥紧了拳头，话里带着一腔孤勇。

　　她真的是爱惨了萧亦灵，爱到不能自拔。

　　“……”萧亦灵怔在原地，这样的苏洵兮她确实无法理解，她不知道苏洵兮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她。

　　“萧亦灵，我爱你啊！”

　　“苏洵兮……”萧亦灵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玉简发出轻微的颤动，白色的光芒不停在跳跃闪动。

　　她立刻拿出来打开一看，玉简里先是出现了一个鹤爪，紧接着再看到的就是宋岚那张臭脸，只不过那张臭脸上此时挂上了点彩，发丝都有些凌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灵儿，救我！”风灵的身子一闪而过。

　　“这是不是你的鹤？！”

　　萧亦灵无奈扶额，风灵此刻被人提溜在半空中，长长的鹤嘴还不甘地想去啄人家，委实看起来很丢脸，她不想承认这是她的鹤。

　　“玄幽宗不许养兽宠，你不知道吗？！就算是宗主的道侣，也不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宋岚表情严肃，说话咄咄逼人，隔着玉简都能看出她濒临爆发的怒火。

　　“还有，你把宗主带到哪里去了？！”

　　面对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她如果说苏洵兮是心甘情愿跟她走的，无异于火上浇油，惹急了可能会把风灵置于危险的境地里。

　　“你先放开你手里的鹤！”

　　宋岚闻言后挑衅一笑，把手里的风灵举得更高了一些，风灵骨碌碌的小眼睛都要吓得从眼眶里瞪出来，两只翅膀惊慌失措得不停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