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谜 +番外作者:书自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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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绥,你还是不了解情况啊。”安娜依笑了,“也罢,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介意与你说说,圣女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使了个眼色给黑甲骑士、东瀛忍者、唐十三和那盾刀女子,四人会意,缓缓退了下去,转身就往楼下跑去。显然,他们是要去外面布置抓捕逃脱的圣女之事,而安娜依自己则留了下来,笑着举起双手道:
“咱们不妨先停战,把话说清楚,你是否同意?沈司直。”
沈绥手腕一翻,将雪刀贴臂收起,冷冷地看着她。
安娜依走到了伊胥身旁,脚尖一踢,便将伊胥翻过身来,随即抓着他道:
“想必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了,那你可知道圣女的身份?”
沈绥没有回答。
安娜依的笑容愈发灿烂:
“伊胥这个人,早年间作为伊氏的继承人,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还是很忠心的,至少在你一岁之前。只是啊,你一岁之后发生了一件很让人痛心的事,以至于伊胥彻底叛变,离开了尹、伊两家,进了军队,最后彻底入了我教。”
沈绥的身子颤抖起来。
安娜依看着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然猜到了,她笑容诡秘,语调幽幽:
“没错,是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秦怜。”
“一派胡言,我母亲已然死去多年了!”沈绥怒道。
“她确实死去多年了,但是作为圣教的圣女,她却一直活到现在。”安娜依拽着伊胥,道:
“对吧,伊胥,你说我的话,可有半分掺假?”
伊胥腹部被捅了一刀,疼得周身冷汗直冒,但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在沈绥看来,就等于是默认了。
沈绥脑海之中闪过第九层中的轮椅,闪过穿在白六娘尸首之上的衣物,闪过千面神女逼问她选择孩子还是大人的画面,最后那句“这本是执念造就的一场闹剧……我赌输了……”一直在她耳畔萦绕回响,沈绥只觉得五内俱焚,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沈绥不断反复否定着自己的想法,当啷一声,手中的雪刀落在了地上,她蹲下身,抓住了自己的发。
“沈绥,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母亲,是被太平公主迫害而亡,而你的父亲朝秦暮楚,不顾亡妻尸骨未寒,便入赘太平公主府做了富贵驸马,很快就有了那躲在水箱底下的小孽种……”安娜依毫不留情地揭开了伤疤。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伊胥大吼,腹部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娘子……根本不愿让她知道这些,你闭嘴!”
“哼!秦怜那个贱人,就是太过软弱,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安娜依咬牙切齿,“尹域辜负了那么多人,她就该一杀到底,可是她呢?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拖累了我们,否则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闭嘴,你闭嘴!”伊胥怒吼着,劈手就要打安娜依,可他眼下负伤,手掌轻易就被安娜依挡了下来。安娜依冷笑一声,道:
“你可真是个痴情种子啊,秦怜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就没点自己的主见?哦,不对,这九层楼阁的闹剧,应该是你的安排了,秦怜虽然软弱,但她却不蠢,这么漏洞百出又愚蠢的陷阱,必然是你做出来的。”
“对,是我的主意,是我擅做主张。”伊胥倒是痛快承认了,“你们要抓娘子回去,娘子不愿。可是她身边就只有我和族婆婆在,族婆婆的养女白六娘还远在幽州。是我设计了这一切,将沈绥等人引来的,娘子原本完全不知情。”
沈绥蹲在他们身前,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却像是在逐渐远离一般。
“但是伊胥,你做这些,秦怜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你想要杀了她的亲生女儿,用亲生女儿的血髓治愈秦怜的病,她会答应吗?你们自诩为秦怜最后的身边人,可是你们不也背叛了她吗?可怜啊,真可怜,真是人如其名。秦怜这辈子确实过得太苦了,到头来,身边人也背叛了她。”
“我不在乎,我只要她好起来,不要再受病痛折磨,不要再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伊胥双眼无神,表情麻木,“其他的一切的都不重要。”
“真是本末倒置,即便你用她亲生女儿的血髓治好了她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她就是为了这个女儿活着,女儿一死,她的心也死了,你想治愈她,到头来却是害死了她。”安娜依沉声说道,随即她又一笑,道:
“不过我也管不着,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我只为我自己的目的而来。眼下,秦怜逃走已成事实,你们可真会给我添麻烦。”
她将伊胥推开,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的衣物,道:
“沈绥,我知道你不愿相信我。但是今天我在这里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话,不论你信与不信,那都是事实。当年,你父亲死后,血髓被分成了三份,一份被我偷藏起来,与了一分食了。另外两份被制成了可以长期保存的药剂,其中一份,被当时的大教皇服下。还有一份,一直下落不明。不过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在你母亲手中。我问你,你可在第九层上见到了一副轮椅?”
沈绥木然点了点头。
“秦怜几乎全身瘫痪,离开了轮椅就不能移动,既然她将轮椅丢下,自己消失了,我恐怕她早已将血髓服下,治愈了自己的疾病,获得了短暂的行动能力。但是沈绥,血髓并不是什么万能药,也不是长生不老的仙药,你瞧我眼下看上去很年轻,可我却时时饱受病痛折磨,也是命不久矣。嘿,不过,我倒也不后悔。我这一生过得足够痛快,也活得足够久了,等我做完最后一件事,哪怕下了地狱,我也活够本了!”她笑得张狂,凑近沈绥道,“有本事,你就来阻止我。”
说罢,她转身,也下了楼离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沈绥木然在原地呆坐片刻,才缓缓站起身来。另一头,千鹤已然将水箱下的沈缙和无涯拉了出来。她扶着沈缙来到沈绥身旁,沈缙已然满面泪水,抓住阿姊的衣袖,却说不出话来。千鹤看起来,身子还有些疲软,她太久未曾活动,身上的肌肉都松弛了。能够在苏醒后,短时间内对战那个东瀛忍者而不落下风,足见得她的功力深厚。
沈绥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她走到伊胥身旁,抓住他的衣襟,问道:
“我问你,既然我母亲有血髓,你为何还要引导我至此,夺取我的血髓?”
伊胥冷声道:“哼……直到发现她不见了之前,我也并不知道她竟然藏了一瓶血髓,若我知道,早就强迫她灌下了。我与族婆婆,也就是你所谓的千面神女,一起谋划了这一切。我们的目的本是取了你的血髓治愈她的疾病,此外,你的孩子也是鸾凰血脉继承者,而且还是婴孩,血液更为纯净有效。若是用孩子的血缓慢温养,她能一直维持健康的状态。你的妻子张若菡,也是非常好的实验对象,你的血液对她身体的影响很有参考价值。
娘子真的病入膏肓了,再不服下血髓,她很快就会没命。我知道的,她不会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也根本不可能用你的血髓,或者你孩子的血,尹域的血髓藏在她手中不知已经多久了,我们竟然都不知道,她也一直未曾服用。尽管,我们的方式并不会夺取你或者孩子的姓命,她也还是不愿。她宁愿用了尹域的血髓,也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
沈绥急促地喘息着,泪水在眼眶中缓缓溢出,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了一般,酸胀无比。
“沈绥,你母亲真的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早就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她也利用了这个计划,不但使得我和族婆婆失败了,也成功逃脱了这个困了她二十多年的黑暗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困了她这么多年,你们不是……不是知道出口吗?不是有地图吗?”
“想要救她出去,治愈她才是前提!你母亲,就是被关押在这里的囚徒,她身体高度瘫痪,无法动弹,且她极度惧怕阳光,一旦到外面的世界,她就会有生命危险。我与族婆婆找到她,是两年前的事,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破解了迷宫与九层楼阁之谜。此后,我们的计划才开始。当初将她关进这里的人,将迷宫的出口彻底封死了,只留了九层楼阁第九层的那扇门供人出入,给她提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固定每旬送一次。那扇门的出口位置非常隐蔽,很难寻找。最开始,我与族婆婆只是确定了方位后,从侧面打了一条通道,才得以进入地下迷宫。我们进来时,这里有着大量的守卫,还有很多很多被抓过来做实验的人。我和族婆婆,是一点一点将这里的人清理干净,才营造出眼下的局面。地图,也是直到最近,我们才制作出来的。”伊胥回答道。
“做实验?”
“你们在迷宫中已经经历过了,就是破解迷/幻药的实验。如果有人能够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破解幻象,代表这样的人有资质成为下一步的献祭者。献祭者的血,将成为培育血丹的原料。血丹,是一种十分接近鸾凰血脉的丹药,拥有相近的疗效,但是……但是比起真正的鸾凰血髓,有着本质上的差别。娘子她……直到两年前我们找到她为止,都在被迫服用这样的血丹,以延续她的生命……而白六娘,族婆婆的养女,也是初步筛选和收集血液提供者的主事人之一,幽州那个巨大的地下八卦宫,就是最初的试验场。族婆婆和我正是通过白六娘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沈绥想起第二层楼阁中,她那些被放血致死的兄弟们,不由得一阵心痛。就是因为所谓的“血丹”,这些无辜的人就被夺去了生命吗?
“是谁把我母亲关起来了,是大教皇吗?我母亲怎么会成为圣女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娜依,他们到底是在为谁做事?大教皇到底是谁?”沈绥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伊胥忽然冷笑一声,道:
“若我知道,我早已将其杀了。我唯一清楚的是,此人在朝廷中颇有地位,只手遮天。沈绥,你与我都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敌人是谁,此人非常小心,从不露出马脚。而你刚才,却放走了安娜依,丢了一个知悉幕后黑手身份的机会。”
沈绥暴怒,一拳砸在他脸上,将伊胥打晕了过去。她喘着粗气,冷静了片刻,对一旁的千鹤和沈缙道:
“上楼找解药,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背叛与反背叛,敌我不分明,状况很复杂。不过如果仔细看,其实不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圣女的身份已经揭晓了。
昨天有人问,解药留了下来,人却跑了,反派的做法看不懂。人为什么跑了我已经解释了,解药为何被留下来了,下一章解释。提示:你们知道千鹤为什么醒来了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九层楼阁第九层, 千鹤背着沈缙, 沈绥扛着无涯和伊胥回到了这里。彼时, 司马承祯与张若菡已然等候多时了。而他们显然也并未在此空耗时间, 第九层墙面上原本就挂着的几盏长明灯被点亮了,光线比之一开始上来时要亮堂许多, 隐藏在黑暗中的很多事物也都能看清了。
就在楼梯口一上来的位置,晕倒的颦娘和忽陀被扶着靠在扶手栏杆之上, 张若菡正抱着孩子蹲在他们身边, 手中拿着一方巾帕, 正在他们鼻端下方擦拭,二人都已然有苏醒的迹象了。瞧见沈绥带着沈缙等人上来, 张若菡显然大松一口气。
“千鹤?”而看到千鹤居然苏醒了, 张若菡显然也吃了一惊。
“三娘……”千鹤安顿好沈缙,然后跪在了张若菡身前,“千鹤向您请罪了。”
“快起来。”张若菡忙去扶她。可是千鹤没有立刻起来, 又向沈绥叩首。沈绥叹息一声,扶起她道:
“起来罢, 你何罪之有。”
千鹤这才站起身来。她看上去还是很虚弱, 爬上第九层后, 气息有些不稳,手脚也有些发软。张若菡探了探她的脉搏,又问沈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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