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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 +番外作者:书自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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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悬疑推理 三教九流 女扮男装

  “原来是‘雪刀明断’沈司直,白失敬了。”他被沈绥腰间那把极漂亮的雪白横刀吸引注意力很久了,此刻听沈绥自我介绍,终于恍然大悟。“雪刀明断”的名号他还是听过的,虽然和他不是一路人,但在官场上的名头却很响亮,尤其是近些日子。
  沈绥摇头谦逊,两人正式见礼。
  其实,李白在金陵结交的友人之中,也有沈绥相识的友人,他们的关系是友人的友人,今日算是正式结识。不过,二人的缘分不止于此。沈绥第一次知晓李白之名,是从她的师尊司马承祯处。
  那还是开元十二年时的事了,当时司马承祯要前往南岳衡山,路过荆州江夏一带。恰逢李白一直就居住于此,于是便去拜见司马承祯。彼时司马承祯门庭前若市,每日拜访宾客络绎不绝,但谈论的不过一些黄白之术,俗庸之事,正厌烦间,李白的到来可谓是吹来了一股清风。司马承祯觉得这位青年郎君颇为仙风道骨,很有道缘。与他畅谈,并对他多有指点。李白极为崇敬司马承祯,得逢此等高士对他青眼有加,青年人难免会有些飘飘然。回去后不由大发感慨,又突发奇想,想起《神异经》中所提及的昆仑山大鹏,于是便开始构思一篇赋,这便是后来的《大鹏遇希有鸟赋》。
  这篇赋与沈绥另外一个关联点在于——李白确实喜好鸟类。他在绵州定居时,常往山中求道,遇东岩子驯鸟,大为惊异。这位名号“东岩子”的隐居道士,也正是千羽门中的驯鸟师。
  说来说去,李白与沈绥其实早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鹏遇希有鸟赋》传开后,司马承祯曾颇带戏谑之意地拿着给沈绥看。沈绥初时读得倒是津津有味,可当她读到“岂比夫蓬莱之黄鹄,夸金衣与菊裳?耻苍梧之玄凤,耀彩质与锦章。”不由大怒,这句话夸耀大鹏太过分了,说大鹏鸟怎么能与蓬莱岛上的黄鹄相比,让人去夸耀金饰装点的上衣和菊花做成的下衣?大鹏耻于学苍梧山上的凤凰,去炫耀自己羽毛上彩色的质地和美丽的花纹。
  凤凰何曾炫耀彩羽?此人自比大鹏,看不起包括凤凰在内的一切鸟类,何等狂妄!身为小凤凰,沈绥很是不服。
  从此李白此名给沈绥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三不五时会关注一下他的最新作品,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倒觉得此人是个有才华的,暗暗佩服起来。
  闻名不如见面,三言两语之下,两人极为投缘,竟畅聊起来。接着便并辔而行,同往江陵城。坐在马车里的张若菡微微挑开窗帘,瞧见沈绥与李白聊得热火朝天,淡淡一笑,也不出声言语,只静静坐于车中,仿佛自己并不存在。
  “伯昭兄觉得某方才那首《江夏行》作得如何?”不愧是大诗人,不忘让沈绥点评自己的诗句。
  沈绥想了想,道:
  “妙自是妙,但私以为,不如《长干行》。”《长干行》与《江夏行》都是写商妇的乐府诗,是同一题材,出自同一人之手,很有可比姓。
  李白面色有些尴尬,想了想,又豁达地笑了,道:
  “确实不如。不过伯昭兄且说个一二,你可莫要再说是因为你是金陵人士了。”李白打趣道。
  《长干行》写得就是金陵市井人家的情状,特别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真是绝妙!沈绥也是因为读了这首乐府诗,才对李白有所改观。她特意抄了这首诗,多次涌起冲动,想匿名寄给张若菡和李瑾月,可最终还是作罢了。她读这诗的时候,觉得写得可不正是她与张若菡,还有李瑾月吗?当年的她们正是“同居长安里,两小无嫌猜”啊。
  可如今呢?她和张若菡倒也不提,只是李瑾月,每每想起,都让她痛心。
  “《长干行》描摹鲜明,勾人情动啊。”沈绥的评价很是朴素简单,说得也是实的不能再实的大实话。
  “哈哈哈,伯昭兄,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李白笑道,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沈绥身后张若菡所在的马车,笑得很暧昧。
  这回轮到沈绥很尴尬了。
  “章华台上,某似有瞧见伯昭兄与一位白衣佳人举止亲昵,那可是伯昭兄之妻?”见沈绥神情尴尬,李白倒来劲儿了,明目张胆问了起来。张若菡未着妇人装,梳的也不是妇人发髻,如果李白不是没看清的话,那他就是故意的。
  “尚且不是。”沈绥也不扭捏,直接答道。
  “尚且不是,那以后定然是了?”李白笑道,又道,“那佳人可是伯昭兄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沈绥看了看李白,道:“是。”
  李白纵声大笑,连道:“爽快!”
  沈绥此刻也放开了,面上露出了洒脱的笑容。
  坐在马车里,单手扶额,闭目养神的张若菡听到外面李白的大嗓门,嘴角微微翘起,缓缓念了一遍那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觉得颇有韵趣。
  李白并不是不依不饶之人,知道沈绥与那位白衣佳人的关系后,他便不再多问。沈绥知道李白两年前刚刚与已故宰相许圉师的孙女许氏成婚,目前定居安陆,妻子怀孕,目下正是夫妻最如胶似漆之时,难免会有些儿女情长,也不很在意。
  “太白先生不在安陆,因何出游?”沈绥询问。
  “前年完婚后,我携妻北上,往洛阳、长安求谒,后绕道蜀地,再至江夏,近期抵达江陵。昨日送妻子去她姊妹夫家小住,归来时见章华台上春光大好,便前往游玩。再过段时间,就要归家了。”李白道。
  沈绥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送妻子去姊妹夫家小住,这么说李白是独自归来。那之前李白谈及的马车中的所谓“女子”又是谁?不过她未深究,转而道:
  “自从太白先生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至今也是走遍了诸多大好河山。绥甚为钦羡,不知何时才能如先生这般自在洒然。”
  李白淡淡一笑,道:
  “白天生便是散漫之人,虽有报国之心,却苦于不能于庙堂寻找到我想要的大自在。伯昭兄羡慕我,须知白也甚为钦羡你啊。”
  沈绥一时间没搭话。李白婚后,带着妻子谒访长安、洛阳各地达官贵胄,展示自己的才华,结交友人。并没有人贬低他的才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极有才之人。但也仅限于此了,因为谁都不认为他适合于官场。就像他所说的,他天生就是一个散漫之人,庙堂不能满足他心中的追求。
  “若太白先生志存高远,恰逢近些日子,张公就在江陵,不如我引荐引荐,先生觉得意下如何?”沈绥道。
  李白眼前一亮,连忙确认道:
  “张公,可是张道济张宰相?”
  “正是。”
  李白明显兴奋起来,可又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情感跃然脸上,对沈绥一揖而下,这下差点从马上栽下去,幸亏沈绥扶了一把,他道:
  “如此,白感佩伯昭兄提携。”
  就是这一揖,一个东西忽的从李白袖中落了出来,落在了官道的黄土地上,沈绥打眼一看,立刻面露惊疑,急忙勒马,喊一声:
  “停!”
  后方驾车的千鹤与无涯急忙勒马,整个车马队停了下来。
  沈绥跳下马来,走回去将那东西拾起,仔细打量,发觉自己并未看错。
  她转身,面对骑在马上有些迷糊地看着她的李白道:
  “太白先生,可否借此物一观。”
  李白道:“可以,伯昭兄拿去吧。”
  沈绥拿着那东西走到张若菡马车边上,站在车窗外道:
  “莲婢,你看看这个。”
  窗帘掀开了,张若菡透过缝隙看到了沈绥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只锦囊,蜀锦蜀绣,青色的底上绣着一只白鹤,很是雅致。
  “我仔细看看。”张若菡心中一凛,道。
  “好。”沈绥将锦囊递了进去。
  张若菡接过锦囊,打开来仔细查看,其内只是装了些散碎银钱。她将银钱倒出,将锦囊内外反过来看里面的针脚。张若菡确信自己见过这刺绣手法,那个从扶风法门寺而来的锦囊与这锦囊的刺绣手法完全一模一样,运针的方式都没有任何差别。此外,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李仲远的那个所谓青楼女子赠送的锦囊,也与这只锦囊的刺绣手法一样。李仲远的锦囊虽然张若菡没有像这般仔细查看过,但这种刺绣手法很容易识辨,绣出来的图案极有立体感,她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我有九成把握,你我的感觉没出错。”张若菡将银钱重新装好,递回给沈绥时,她轻声说道。
  沈绥点头表示明白了,拿着锦囊回到李白身旁,将锦囊还给他,然后她跨上马,继续行路。
  “伯昭兄,我这锦囊怎么了?”李白忍不住问。
  “是这样的,我之前见过相似的锦囊,一时眼熟。方才我拿给我未婚妻确认,刺绣手法确实是相同的。”沈绥解释道。
  “哦?”李白来了兴趣,道,“敢问伯昭兄是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锦囊,这可是咱们剑门诗社的标致啊。”
  “剑门诗社?”沈绥惊奇,这是一个全新的线索。
  “对,就是一个松散的诗学组织,诗社里的成员大多是蜀地出身的诗人,有游子也有官员,我也在其中。每一位诗社成员,入社的标致就是配发这样一个蜀锦蜀绣的锦囊,大多数人都会随身携带。”李白解释道。
  “那么,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李仲远,也是剑门诗社的成员吗?”沈绥问。
  “是啊,他是剑门诗社的总理事,咱们诗社一些活动,都是他组织的。”李白笑道,“看来,伯昭兄见到的那个锦囊是仲远的锦囊了。我们的锦囊就是他统一做的,听说都是出自他一个相熟的绣娘之手。”
  绣娘?不是青楼女子吗?沈绥未动声色,心中却泛起疑问。不过李白的下一句话就解除了她的疑问:
  “只是那绣娘家境不好,后来沦落风尘了。仲远家里不许他娶那个绣娘,他便不婚,一直陪着她。”李白似有些感慨。
  沈绥却在想其他的事,面色不由沉凝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犯了个错误,这里统一说一下,第三十章 时,我曾提到沈绥沈缙姊妹俩并非是同一对父母生的,当时我写的是“同母异父”,我写错了,其实是“同父异母”,已经修改,请大家注意。
  本章标题取“太巴荒”,出自作者的恶趣味。因为“太白兄”三个字的唐代官话发音非常类似于“太巴荒”,哈哈哈哈……
  此处附贴一首诗,你们能读懂是什么诗吗?——枪真看袜光,泥这地涨香。嘎兜蟒仙袜,得兜思过夯。
  可以去看看森林鹿的《唐朝穿越指南》,很有趣的。
 
第六十九章 
  李白目前借宿在江陵城的青云观中, 之所以不随着他妻子一起去妻妹夫家小住, 是因为他还想在江陵城中拜访几位名士。
  关于那只锦囊, 沈绥还从李白口中知道了一些更关键的信息。
  他去年十二月上旬离开长安后, 曾去过益州,当时也见过李仲远。也就是说, 与李仲远托付包裹至他那位相好的青楼女子这件事的时间段是差不了几天的。沈绥拐弯抹角地询问两人见面后做了些什么,李白有些语焉不详, 似乎在隐瞒些什么。沈绥有理由推测, 李白可能知道些什么, 但是他也有顾忌。最初他因为还有酒劲在身上,一时口快, 说出了李仲远的事, 之后他慢慢察觉到了好像不该说这些事,于是便闭口不谈了,对于沈绥拐弯抹角的问询也有了警惕心。
  沈绥没有再追问, 有这些信息就足够了,相信益州那里应该很快就能查出些什么。
  入江陵城后, 沈绥与李白辞别, 约定好第二日就引荐李白于张说。李白再次感激, 这位嗜酒、好诗的剑客便洒然一揖,拨马离去。
  沈绥骑在马上,望着跟在他身后的马车,眼神微凝。直到李白消失在街道尽头,沈绥才再度一夹马腹, 催马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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