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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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觉得她话中有话,只得硬着头皮交代了:“是从前在贺州识的,你见过的,吴盈。”
“原来是她,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见过几面。”楚晙答道,继而手划过她的脸边,道:“上次你也是,为了她求我的?”
清平哑然,一时竟找不出理由。
楚晙恍然大悟状,站起来看着她,眼睛里仿佛有什么难言的情绪,敛了笑意,道:“很好,非常好.......”
清平心中叫苦,楚晙果然又要生气了,但话已经说出,再没有收回重来的可能,为今之计,不过是事后再补救。她心里这般庆幸想,但回去的路上,楚晙冷着一张脸,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话,让她根本无从解释。
要解释什么呢?清平也不是很明白,吴盈的事她早就知晓了,怎么那时候不生气,这时候却发起了脾气?
本以为过个一两天就会好,但楚晙却好像是故意不理她,进书房时一句话也没有,处理完公务后马上就走,便是片刻都不愿停留,除此之外其他倒和往常一样。清平起先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过了几日才品出些味道来,大概这就是冷战了。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冷战?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去了吴盈的冠礼?
年节快到,清平去王府长史司领了值守登记的册子,昨日夜里风有些大,她临睡前窗子未合好,冷风进来了,有些受凉。早上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偏偏事情又多,何舟房摆着长史的架子,大家说什么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少不得站着听训。清平心中有些不耐,还是忍着受着了,她便是有难听的话,就只当是耳旁风罢了。
但这日一切仿佛是与她对着干,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以后,门房来报,说是外头有人找。清平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去一看,竟然是吴盈,也不知她是如何寻来的,见着清平微微一愣,皱着眉道:“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好差。”
清平摸了摸脸,这几日与楚晙相对自是劳心劳力不说,写的折子几次被何舟房打回,其中含义显而易见。又加上不曾休息好,伤也好的慢,脸色不好看也是正常。见吴盈一脸关心,清平谢了她的好意,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盈腼腆道:“前些日子我都在同文馆,也没什么空闲的时间,这不是年假到了,我便去拿家寻你,却没见到人,便来此了。”
又期期艾艾道:“清平,你在忙吗?”
清平心情复杂,但还是顺着她的意说:“不怎么忙了,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不如我请你去巷外的茶铺坐坐?”
吴盈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拘谨的跟在她身后,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两人在茶铺里坐着要了一壶茶并点心数盘,桌下就是一个烤炉,清平把手放上面,感觉身上好受多了。
清平为她倒茶,道:“在同文馆中读书,明年就要出来了罢?”
吴盈端着茶却不喝,看着冒白气的茶,道:“是,最快也得明年四月份。”
清平点点头,一手撑着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们身边坐着来许多闲谈的客人,肆无忌惮的笑骂着,或小声低语。唯独她们这桌,仿佛是债主与欠债人似的,面对面坐着,说几句就冷场了。
吴盈见她心不在焉的看着盘中的点心,问道:“你在王府过的如何,信王开府后肯定也有许多事要忙吧?”
清平道:“是有许多事,不过现在还好,前段时间忙些。”
两人正说着话,一女子从边上走过,不小心撞到桌子,连忙道:“不好意思,没事吧?”
桌子只是歪了点,清平道:“无事。”
那人却没走,站着一边仔细看了她一眼,清平问:“还有什么事吗?”
“李清平,你怎么在这里?”
清平刚要说什么,那人勾住她的肩膀,吊儿郎当的把她往边上一挤,亲亲密密道:“好啊,上次跑了以后再没见过你了,这是在哪里高就啊,连个消息也没有,还是不是自己人了?”
丰韫端起她的茶杯看了一眼,又嫌弃的放了回去,清平笑道:“你又要做什么?”
散骑舍人丰大人一脸神秘道:“要不要去个好地方啊?”
鉴于她的话只能相信三成,清平微笑着拒绝了,对座吴盈有些被忽略的不悦,道:“清平,这是你的朋友吗?”
丰韫看了看她,说了一句:“这是你同僚?怎地如此小,现在六部招人都不看年纪了吗?”
吴盈握着杯子的手一僵,冷冷道:“这位大人在说什么,我们正说的好好的,你却莫名其妙横插进来,不觉得有失礼仪吗?”
丰韫一脸乏味的看着她,道:“不觉得,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现在不如一起说出来,我也听听看。”
吴盈气结,清平推开丰韫,道:“好了,你自己去你要去的好地方吧,我是不会再去了。”
丰韫大惊失色,道:“清平啊,不是我说你,就那么一次而已,你怎么就怕了?”
“怕什么?”吴盈问道。
“别听她胡说八道。”清平拈起一块点心塞丰韫嘴里,丰韫灵活的避开,惋惜道:“春月楼新到了一批美人,还想邀你去看看歌舞呢!”
清平忙道:“你的情我领了,但是真不用,我不去。”
丰韫怪道:“不过是那一次,怎么你还像个雏儿似的?能给姐姐长点脸吗,去看看呗,又不会怎么样。”
吴盈脸色微红,她自然明白丰韫说的是什么意思,看向清平的眼中似有怨怼之色,听到丰韫说:“他说了喜欢你这款的,温柔,体贴,哎呀,你就多试几次......”
清平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像是故意要惹吴盈生气,便道:“你再这样说,咱们朋友就没得做了。”
丰韫果真不再说话,哼了一声坐在一旁,趁着伙计来添水的功夫凑他耳边问道:“这小丫头是你的什么人,怎么一直恶狠狠的盯着我看,我哪里得罪了她不曾?”
清平翻了个白眼,道:“你说你嘴上不把门,在宫中你也这般说话行事?”
丰韫叹气:“肯定不会啊,宫里谁敢这么说话,扰了陛下清修,不是找死吗!”
吴盈为自己倒了杯水,又为清平满上,丰韫面前已经添了一个杯子,但她却故意不倒:“看大人言语之多,唾沫飞溅,想必不用喝什么茶了吧?”
丰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清平,脑中灵光一闪,道:“李清平,这莫不是你相好?”
清平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怒道:“我要去找你姐姐告状,她年节时定要来礼部呈贺文,倒时候你给我等着吧!”
丰韫见她真生气了,才慢悠悠道:“不过说说而已,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清平气的把她从长凳上挤下去,吴盈面红耳赤,只埋头喝茶,想是方才的话都听的十分清楚。清平头痛道:“你走吧,快走。”
丰韫低声道:“春月楼?”
清平眼睛一闭,道:“成交!”
丰韫这才志得意满的起来,面带微笑对她道:“李大人,年后见。”
被丰韫一闹吴盈便如同个蚌壳般,说话都是轻而细,清平听的颇为费力。幸好下午吴盈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她暗自松了口气,从茶馆出来时天色昏沉,点点雪花从天空飘落,想是要有一场大雪,行人来往匆匆,她趁雪还小,向王府快步走去。
就在她刚走不久,茶馆后一辆青松纹顶的马车从小巷中缓缓驶出,驾车人道:“主上,她走了。”
马车中楚晙面无表情道:“回去。”她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片落雪,看它一点点化在手中,慢慢的握紧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哈,下章一点肉,会不会被河蟹啊,我写的保守一点?
如果被锁,到时候大家去围脖找好不好呀?
围脖名字是【什么你能说大点声嘛】掩面逃走
第75章 冬夜
回到王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府里的下人们点起灯笼, 清平呵手取暖, 走过书房边时, 看到那片没有光亮透出,便知楚晙今日不在府中。
她回到房间, 翻了翻书,又往油灯里添了些油, 用银簪将灯芯拨出了些, 火光明亮, 就这样坐在灯下看了会书。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本子,取笔研磨, 开始写下一些自己的心得。
平日中帮楚晙处理文书时有些特别的想法, 她都会等到离开书房,写在自己的本子里。有些是关于政策如何去改良推行,有些是如何治理灾祸, 结合从前所学所知,一起写了下来。她深知自己有些思想过分挑战古代礼法秩序, 是以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 不敢过分去想。
但是今天, 她又有了一些新想法,写的时候太过投入,居然把该写的不该写的一并记在本中了,虽然慷慨激昂,十分痛快, 但也只能留着自己欣赏。
窗外风渐渐停了,门窗不再抖动个不停,周围静悄悄的,她不知写了多久,待抬手时手腕都酸了,才放下手中笔,靠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东西有些出神。
或许是这气氛过于静谧,她的心忽然沉寂下来。来此地已近十年,这期间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仔细想来,就如同梦幻泡影一般,是不是某日就会突然醒来,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但这梦中山河壮美,若只是假的那就太可惜了。要怎样的想象力才能构建出如此雄奇壮丽的国度呢?她自认没这个本事,能做出这种瑰丽的美梦来。
想到这里,清平不由有些好笑,却想起那夜在天凉山上时见到的月景,临渊亭下山峦如聚,波涛如怒,连通不知名所在;月照人间,梦回几转,水寒萧瑟,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如同那片落在她掌中的月光,轻盈而美丽,似乎轻轻一握,就能碎在手中,荡开迷离的夜色。
她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忽然敲门声响起,刹那间一切都消失了。那些月色,只是油灯将熄时发出的点点微光。
竟然过了这么久了。清平拨出了灯芯,光又亮了些,她去开门,却有些迟疑。
这时候究竟是谁会来到访,她心跳的有些快,隐约猜到是谁。打开房门,楚晙站在外面,身上好像镀了层冰,眼睛里也是冰凉凉的,像是冰封的湖面。清平觉得自己有些紧张,还是向她行礼道:“殿下,你有什么事吗?”
楚晙看着她,手按在门上:“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
这是她的王府,自然一切都是由她做主。清平松开手,将她请了进来。
楚晙在门外站了一会,才如梦初醒般撩起下摆踏入室内。房里没什么摆设,看着有些冷清,清平刚要给她倒茶,却发现自己房里只有冷的,正在想要不要唤下人端壶新的,但看楚晙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为了喝茶来的,于是作罢。
她问:“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楚晙径自走到她书桌边,随手翻了翻书,清平才想起自己的本子未曾放好,担心里面的东西被楚晙看着了,忙走过去假装整理,楚晙手中动作微僵,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收了手道:“今天去了哪里?”
清平沉默片刻,没有想隐瞒她的意思,直接道:“去见了吴盈。”
楚晙点头,不经意道:“去做什么,谈谈心?”
清平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理好东西,把那本本子塞进书堆里,道:“是,说了些话罢了。”
话音刚落,楚晙拉起她的手,慢慢说:“你已经五日不曾与我说过话了,怎么没想过找我谈谈心?”
清平失笑,仍由她牵着,楚晙仿佛早已料到她会怎么说,自顾自的答了:“想来是觉得这人甚是可恶,不言不语岂不是更妙,没得天天烦人。”
“我有说过这种话吗?”清平笑道。
楚晙垂下眼睑,道:“你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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